第15章 ☆15.沉淪
沉淪
夜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就算四周是終年不化的雪依然伸手不見五指。兩人靠得很近，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鳳清瑜從地上爬起來使勁抖了抖，把後背沾上的雪抖掉，他決絕的對自己說，從現在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任務。
齊淵能一人在雪山呆上許多天，肯定有自己的去處，鳳清瑜長睫半掩壓下起伏的思緒，悄悄抓住寬大的衣袖在他手心寫道：“今晚怎麽辦我們住哪裏？”
齊淵五感敏銳，鳳清瑜的小動作又怎麽逃得過他的眼睛。明明怕的很非要上山，還倔着性子不肯走，為了他連命都肯舍棄。
盯着那纖細柔軟的指，指腹一點一點在他掌心滑動，就像一顆打在厚厚心牆上的石子，沒有費什麽力氣就進入了他內心最深處。
“若是沒找到我，今晚你準備怎麽辦？”
他不答反問。
鳳清瑜眉輕擰沉默了片刻，表情很淡在他手心寫道：“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齊淵深深凝視着他的目光很深很重也很複雜，片刻，手指曲起在嘴邊吹了個口哨。
沒過多久，雪地上傳來大片沙沙聲，有什麽生物在靠近。
鳳清瑜不由自主挨着他，黑暗中，他眉目清雅的臉繃緊，眉擰成了一團。齊淵心中軟成了一灘水，放佛有一雙溫柔的手在輕輕撥動心弦，忍不住心生柔情。他擡起手輕輕摸了摸他的發，“別緊張，我認識它們。”
他的聲音放緩，說不出的溫柔缱绻。
鳳清瑜倚靠着他的胸膛，若齊淵認識那群雪狼，那麽上午，他遇襲又是怎麽回事？天寒地凍他像個傻子一樣徘徊尋找，身後那雙眼睛瞧着是不是還在笑他愚蠢。
甚至，那所謂的腳受傷了，鞑子兵來襲都是他的考驗。
齊淵一直在等鳳清瑜詢問，可他放佛什麽都不在意，他的不在意提醒着他，對他好，不過是想借他的勢報複吳家人而已。
漆黑的夜色中，齊淵眸光沉沉和濃夜融為一體，他抿着唇伸手抱起緊緊靠着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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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突然騰空，鳳清瑜心跳加速揪住齊淵的衣服，只過了幾息，已經坐到了一頭高大的狼身上，齊淵握住他的手指引他抱着狼的脖子。他手很暖，俯身時長長的發滑過臉頰落入衣領中，就算看不見，依然能感覺到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得讓人心慌。
他扭過頭剛要說話，額觸到一個溫熱的物體似乎是齊淵的唇，他呆了下，臉頰如被塗了最豔的胭脂，迷人的紅瞬間從額蔓延到了脖頸。
齊淵若無其事起身，若鳳清瑜能夜視定能看見他嘴邊噙着一抹笑。
風在耳邊呼嘯，身下的雪狼皮毛厚實暖和跑得很快，雖無法夜視，但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極好，仿佛所有的憂愁都能随風而去。沒過多久雪狼停了下來，鳳清瑜明顯感覺到風小了許多，應該在一處背風的位置，他沒從雪狼身上下來，只輕輕朝着空中，“啊，啊，”叫了幾聲。
被毒壞的嗓子連叫聲都是又澀又沙，齊淵忽然沉了眉目，吳家這些人真是罪該萬死，若阿瑜的嗓子完好，經由他口喚出的名字也不知該有多動聽。心口發燙不敢再細想，走過去從狼身上抱起他，頭微微低垂兩人的腦袋靠得非常近，他故作鎮定，“這段路你看不見，我抱你進去。”
這姿勢太親密。
齊淵走路一瘸一拐卻将他抱得很穩，鳳清瑜臉夾紅得要滴出血來，耳朵恰好貼在寬闊結實的胸膛，沉穩有力的心跳在耳邊砰砰砰跳得極快，心微動，“系統，愛意值有漲嗎？”
【當前愛意值四十。】
真是吝啬，他還記得在山洞的那晚，兩人不過淺淺接觸了一次，愛意值就漲了不少，如今他們發生了最親密的關系，又幾次為他舍生忘死，也不過才到四十。
齊淵小心翼翼把鳳清瑜放在地上，從懷裏拿出一顆夜明珠，才拉着他繼續往前走。
鳳清瑜四處看了看，夜明珠光線暈黃能看出所處之地是一個山洞，沒走多久一個鋪着厚厚皮毛放着被子的石床出現在洞中。
“好了，今晚你睡這裏。”
齊淵松開他的手，用一根薄如蟬翼的錦帶綁住夜明珠挂在了一個突出的石頭上，錦帶搖搖晃晃就像一盞小吊燈。
鳳清瑜坐在石床上，看着齊淵并不特別的動作，仍然覺得他一舉一動都行如流水，別有一番韻味。他緊張的用手比劃，“我睡這裏，那你睡哪裏？”
齊淵凝着他微微一笑，“阿瑜是想邀我同床共枕嗎？”
鳳清瑜盯着他的笑臉不由呆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齊淵笑，昏暗的光線一點都不影響他的俊美，依然隽秀得仿佛九天之上的谪仙，走入凡塵染上煙火味帶着可融化冰雪般的笑，讓他放佛被蠱惑不覺沉浸其中。
眉目清絕的少年嘴微張，呆呆傻傻的模樣取悅了齊淵，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覺得鳳清瑜确實還是個少年。
鳳清瑜的肩膀受了傷，他拿出藥膏正準備給自己擦藥，齊淵伸手攔住眸光溫柔如水，“我來給你擦吧。”
齊淵大多時候都非常嚴肅，但他孟浪起來能讓他臉紅耳赤心尖尖發顫。同樣，他溫柔起來那眸光似是要傾盡一生的柔情，放佛要将他溺死在其中。
這樣的齊淵讓人很難生出抵抗力。
給肩膀上揉藥的手力道極大，鳳清瑜痛得根本挺不直背，但他一直咬着牙忍着硬是沒發出半絲聲音。
耳邊，齊淵輕輕嘆了口氣，“以後不會了。”
鳳清瑜一頓，他這是承認雪狼是他的意思，在跟他道歉嗎？
齊淵的腳好似真有傷，鳳清瑜用的藥膏商城出品效果不錯。他拿出一張紙寫道，“這藥對活血化瘀、治療跌打損傷有奇效，你留着吧。”
齊淵盯着手中半個巴掌大，材質、字體、花紋、圖案、顏色、氣味都非常奇怪的物品，這難道是點蒼山的跌打藥？
他若有所思，阿瑜本身與他一樣只是普通人，但他身上秘密不少，點蒼山，真的有這樣一個地方嗎？
鳳清瑜躺在被窩裏，本以為自己會睡不着，結果沒過多久，感覺身下的皮毛很軟很舒服身邊的人很溫暖，很快就進入了夢香。
淡淡的光線裏，陷在被子裏的少年露出半張白皙幹淨的臉，齊淵盯着他恬靜的睡顏，嘴邊帶上一抹笑，落地無聲出了山洞。
夜，伸手不見五指。
“将軍，戰事結束我們明日将拔寨回京，烏火國的大皇子與伊莎公主會一同進京。屬下劫了元帥密信，已拿到他扣押糧草通敵賣國的證據……将軍會和我們一同回京嗎？”
齊淵接過他手中的包裹，“人多嘴雜行軍慢，我會獨自前往京城。”
“将軍路上小心，醫舍的小啞巴藥童上山來找将軍了，将軍遇見了嗎？”
齊淵沉默了片刻，“沒有。”
一覺睡到大天亮，前所未有的暢快。
鳳清瑜醒來時，齊淵并不在山洞中，他心裏一緊飛快從石床上起來，跑了一段路在山洞口瞧見那個高大背影時，倏松了口氣。
齊淵正在烤山雞語氣帶着玩味，“這麽急，怕我跑了？”
鳳清瑜把抓在手上的衣服穿上，沒有吱聲。
齊淵轉動着火上的山雞，“快烤好了，過來吃吧。”
鳳清瑜慢吞吞走過去，齊淵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用雪燒了些熱水，你可以用來洗漱。”
鳳清瑜四處看了看，果然看到石壁旁有幾個陶罐，上面還有蓋。
昨日他走了一天，也沒發現這山上有柴，有野雞。
鳳清瑜比劃了一番，齊淵似是和他心有靈犀，“你是想問我這些東西哪來的？”
他點點頭，眸光亮晶晶的非常好看。
齊淵盯着他顧盼生輝、靈動潤澤的眸很是愉悅，“我沒你想的那般厲害，除了這只山雞，所有物什都是從山下背上來的。”頓了頓，又補充道：“上次見你好似很喜歡。”
上次看見山雞，是在流放的路上，他還頂着吳娉婷的身份。與吳長清見面的那夜，他給齊淵留下的信也做了明确說明，他只是吳家找來替吳娉婷受罪的小可憐，他的本意是破而後立讓愛意值有所突破。可那晚齊淵沒有赴約，吳母也因他而死，再相見齊淵也一直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
心動的神女是他人所扮演，确實讓人惱怒，更何況他睡的還是一個男人。
怪不得愛意值遲遲漲不上去。
心中就像長了無數枯草，幹澀無力梗得慌。
所有的好心情在瞬間消失，他不該自以為是貪圖方便，以為走的是捷徑結果卻是一條死胡同。齊淵深愛吳娉婷，縱然已經知道那人只是他的化身，可感情上會很難再接受另一個人。
鳳清瑜眉間藏着深深的低落，齊淵輕輕嘆了口氣卻什麽都沒解釋，掐住少年的細腰，一把将他抱在了懷裏。
罷了，如果此生注定糾纏不清，那麽他何必掙紮，只要他願意與他一起沉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