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輛重型卡車從馬路壓過,泥巴路面滾過幾道深深的車痕。
老秦遠遠地瞧見了卡車上用塑料布堪堪蓋着的密封箱,站在上面的士兵裝備嚴實,槍口對準密封箱,嘴巴民成一條線,盯着動靜,似乎有一絲懈怠裏面就會有可怕的東西鑽出來。
老秦習以為常,不過這次重卡上的看護士兵數量比以往多,他揮動手臂,“清理人員”的工作牌在胸口微微晃動,身後的閘門緩緩拉開。
士兵紛紛從車上跳下來,卡車向門內駛入。
其中一名士兵走上前,跟他交代清理事宜。老秦聽後有些微微一愣,再次确認道:“外排?”
對方點頭,不再多說什麽,遞給他處理單,上面寫着詳細的處理步驟。
老秦按捺住疑問,接過單子,按照流程向士兵們分發了防護服後,跟随卡車進入門內。
清理區主要負責對所有污染物的清潔處理。說是清理區,老秦覺得這裏更像是一個轉換器,假如把頭頂的虹膜比作細胞壁,将島內外隔開,那麽這個轉換器就是這層細胞壁上的唯一出入口,負責島內島外物質的出入和轉換。
如今地球全部被海洋覆蓋,浮島內物資相對匮乏,很多資源需要從海裏獲取。
而島外的生物,都面臨着不同程度的污染,比如捕獲上來的食用魚,第一步面臨的就是先送往清理區進行清潔處理,破壞污染能力。
聽起來比較複雜,但是針對不同污染程度的不同生物,其實處理步驟不一樣,有些十分簡單粗暴,比如目前打撈上來的百分之四十的食用魚,處理起來只需要高溫致死——加工裝罐這兩個步驟,裝好的罐頭後面就可以被直接送進島內各大商店的貨架。
有些呢...确實要比較複雜,老秦看着處理單上列出的一長串步驟,陷入沉思。
說是轉化器,但從他工作以來,基本都是将外部被污染的東西進行去污處理,從來沒有将島內的東西往外排。
島內......出現了異種污染物嗎?
士兵們将密封箱擡下來,老秦要搭把手,被他們拒絕,他們将密封箱搬進清理室,傳出撲哧撲哧的水聲,過了會,士兵們退出來,老秦按照操作步驟,打開輻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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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他操作單的士兵長籲一口氣,跟他招呼了一聲有事喊他,便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離開去外面。
操作單上要求的輻射時長是3小時,老秦看了眼時鐘,估計第一個步驟結束要到晚上9點。
外面不時響起卡車碾過的聲音,同事來來回回地在走廊穿梭。
內部群裏通知,今晚清理任務量大,需要所有人員加班到12點,到點會安排人過來接班。
平時最遲都是加班到9點。老秦嘀咕一聲,在群裏回複個收到,開始摸魚玩起貪吃蛇。
扭動的蛇身越拉越長,眼看蛇頭就要碰到尾巴。
燈光一黑。
急促的警報聲拉響。
士兵們慌慌張張趕來,問老秦出什麽事了,“停電?”
老秦還沒搞清楚狀況,操作臺上的指示燈已經熄滅,清理室又開始響起水聲。
“不太會出現停電,我去看看什麽情況,你們在這裏看着。”
老秦拿起手電筒去檢查電源。
士兵們圍在清理室外,大氣也不敢出,死死盯着那道門。
門內。
密封箱板已經被揭開,裏面的水随着魚尾的拍打已經漏出大半。
六條人魚就這樣勉強擠在水箱,有的已經暈了過去,有的還在掙紮,身體拱起,不停地用魚尾拍打箱壁。
在刺目的燈光關閉後,其中一只人魚意識有些清醒過來,她吃力地睜開眼皮。
映入眼前的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身影。
人魚害怕得渾身發抖,濺出來的水花更大。她想喊叫,想求饒,但是那些熟悉的發音通過聲帶震動後發傳出的只有咕嚕咕嚕。她絕望地嗚咽,那只外凸的巨大眼球裏,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你想說什麽?”陌生男人蹲下,往她靠近了一點。
“你們是怎麽被感染成異種的?”他問。
人魚錯愕,盯住男人,她似乎在哪裏見過這張臉。
甚至這道聲音也有些耳熟。
緊接着她渾身戰栗,全身的灰色魚鱗豎起。
幾年前,這道聲音曾在浮島內的每個街頭巷尾的廣播上循環播放——
“人類一定會走出困境。”
“我以人格起誓。”
“黑暗和陰霾終将散盡,光明定會到來。”
在寒風徹骨的冬天,她曾站在街角跟着廣播一遍遍複述這段話。屏幕裏的少年雖然年輕,但眼神堅定,這位年輕的少校及航海指揮官,猶如暗夜中的指路明燈,無懼無畏,無往不勝,光環耀眼。
救......救我。
她胸腔震動,爆發出悲慘哀嚎,卻始終無法發出人類的聲音。
門外傳出士兵的交談。
“怎麽了?”
“要不要進去看看?”
“那你去。”
“為什麽不是你去?”
“嚷什麽,出了意外,我們都有責任!”
人魚往男人靠近挪動身體,朝她伸出的卻是一只魚鳍,她停止試圖用魚鳍觸碰男人的動作,而是用魚鳍指了指清理臺。
清理臺是在輻射過後,對污染異種做進一步處理操作的地方。她想指的其實不是操作臺,而是清理臺上的一處标志。
她清楚記得這出标志。
在實驗室裏,她就這麽被裝在一個水箱中,周圍也有這樣的标志。
衛陸目光落在清理臺上。
這個标志,他很熟悉,從小就熟悉。
是一個半圓,很像被虹膜倒扣的浮島,半圓上有幾道直線,像從海面升起的日出,是軍區的标志。
清理區也是軍方管轄下部門,所以很多東西也會有這個标志。
輻射燈亮了。
老秦急匆匆趕來,對士兵們道:“電源線好像是被老鼠要斷了,已經修好了沒事了。”
一個士兵道:“推開門我進去檢查一下。”
老秦用鑰匙擰開門,幾個士兵進去後就把門給帶上,一閃而過下,老秦之看見一只魚尾。
燈光亮起的一瞬間,人魚聽見耳邊響起一句道歉。
“對不起。”
士兵小心翼翼地繞過水漬,大致掃了眼,沒問題便倆離開了。
衛陸化成一截細小的樹條,抓住士兵的褲腳,跟着出去。
天空下起暴雨。
電閃雷民交加,虹膜下方拉起一層雨幕。
昨晚電視預報的一場人工降雨在今晚八點半準時降落,虹膜的天氣系統已經很完善,模拟閃電和雷聲也十分逼真。周航宇看着窗外雨霧彌漫,時不時用手扣着餐布。
他還回來嗎?
上校自從早上出門已經一天沒出現了,他去哪裏了?他會不會不回來了?
桌上擺着的色澤誘人的食物已經涼透,周航宇起身打算再拿去熱,門被鑰匙打開了。
衛陸濕着身子進門,他放下手裏拎着的大包小包,看着周航宇。
“還在等我吃飯嗎?“
“你手裏拎着什麽?”
兩人同時說話。
衛陸笑了笑,“給你買了點吃的喝的。我先擦個頭發,一起吃飯。”
周航宇點點頭,趁着衛陸擦頭發又将食物放進微波爐熱了下。
屋外暴雨,屋內點着小燈,電視機放着嘈雜的沒人關注的節目,桌子上擺着可口的食物,對面坐着自己喜歡的英俊溫柔的大帥哥。
大帥哥還是他的年少偶像加白月光,現在在将自己喜歡的可樂雞翅挪到面前,然後給他倒了杯橙汁。
周航宇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滿足,甚至堪稱完美,在此之前,他并沒有這樣的感覺。
之前的每一天都一個樣,沒什麽特別的,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手裏那杯橙汁似乎都比以前甜一點。
他傻乎乎地笑了一下,說,今天的橙汁好甜哦。
說完又感覺自己是不是顯得有點傻,感覺像尬聊。
衛陸看了看橙汁瓶,這瓶已經見底了,他把自己的那杯放到周航宇面前,“喜歡喝多喝一點。”
“好。”周航宇笑着把自己那杯一飲而盡。
他扒着飯開啓話痨模式,跟衛陸說起今天發生的事情,說起鄰居好怪。衛陸看到陽臺上多出來的魚缸,走過去來回打量。
突然,他朝魚缸裏伸手,攪動裏面的泥沙,水體變得渾濁。
然後,他摸出來一塊東西。
這是什麽?周航宇捧着碗站在旁邊,盯着那塊東西。紅色的,看着像是一小塊書皮,有些泡發了。
“這好像...好像我也有這個。”周航宇撓頭,“有點像實驗記錄本的外皮。”
“嗯。應該是。”衛陸摩挲着書皮,“軍區發的實驗記錄本,都是用這種魚皮制成的,防水。
“這個怎麽了?應該就是他随手丢的。”周航宇不解。
“你領居來找你應該不是單純找你聊天。”衛陸說。
“他變異了,他在像你求救,所以才表現得矛盾和怪異,希望你察覺後幫助他。”
“這個東西,是他給你留下的線索。”
“他除了學校,經常去哪個軍區工作?”
周航宇瞪大雙眼,“他還經常去——總軍區!”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開門!社區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