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天色徹底暗了下去。
封鎖區內仍然忙成一團，不停有救護車疾馳而去，警笛聲長鳴上空，撕裂低沉暮色。
衛陸步子不急不緩，似乎偶爾還故意停頓一下，觀察周航宇的狀态。周航宇默默跟在後面，盯着衛陸握住自己手腕的右手。
時不時有倚在牆邊的人向他們投來目光，不過這些人基本都被污染了，身體呈現輕度異化，後面等待着他們的很可能是被流放島外，他們看着這兩人，眸子裏透出灰色的消沉的光，也許只是好奇他們為什麽沒有被污染。
周航宇能理解這種目光中隐藏的情緒，類似于瀕死的動物，清醒面對死亡的絕望，卻無能為力，而更可悲的是，很快，這種眼神會徹底消失，變成麻木和空白。
衛陸的存在與其說是一個悖論，不如說，是一個奇跡。
起碼對周航宇來說，這點毋庸置疑。
他放慢了步子，輕輕用小指掃了一下衛陸的手心。
“現在去哪？”他問。
“回軍區。”衛陸回。
“好。”周航宇沒有再問什麽，但他隐約知道，衛陸接下來要做什麽。
培養的藍尾蝶被放出來了，異種污染一旦在島內發生，會像傳染病一樣迅速傳播，哪怕立馬行動遏制，整個浮島也已經亂了。
這不是意外，而是一場陰謀。
總軍區的實驗室，很可能是一切的源頭。
衛陸要阻止這一切，就得找到如今還在操控着這間實驗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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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航宇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準備給秦老師打字，看見她已經發過信息：“你那邊現在怎麽樣？”
“不太好，軍區那邊怎麽樣？有沒有發生什麽？”
手機震了兩下，信息回得很快：“你回軍區的話來找一下我。”
周航宇：“好。”
兩人回到軍區，周航宇先去找秦老師，而衛陸直接去了花園，說自己先去找實驗室入口。
周航宇隐隐覺得有些危險，但衛陸堅持，告訴他不會有事。
秦老師辦公室還開着燈，她一個人坐在桌邊，盯着桌上的積木花發呆。
那是一朵風信子花，曾經有人向她許諾，有一天會給她帶一朵真的風信子。
那是末日第一年，浮島正式啓動運用，虹膜将島外島內徹底隔絕成兩個世界。
自此，她再也沒有見過真的風信子，可是那個人的承諾她一直記得。
而那個曾向他許諾的人，在一次出島考察中，被感染變異，再也無法回來。她知道，她永遠也無法見到一朵真正的風信子了。
在她的童年，鄉下，每到三四月，都能見到大片大片的風信子，那時候，她的身邊有父母玩伴，山羊和顏色各異的甲蟲，她經常用手指托着那些甲蟲觀察它們半透明的翅膀，那些甲蟲很溫和，毫無攻擊力，那時她最大的煩惱只是課本和作業。
再也不會回到那樣的時候了。
周航宇禮貌地敲了敲門。
“進來吧。”
周航宇卻沒有進來，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髒兮兮的防護服：“秦老師，我還是不進來了，我剛從污染區回來。”
“那邊的情況我大概了解，已經在盡量控制污染範圍了，不過，這次事發突然，處理起來十分棘手，我馬上會跟救援分隊一起進去封鎖區。”
“秦老師...情況恐怕比你所了解的還要糟糕，現場起碼有百分之九十的人發生了污染，徹底完成異化時間在18-24小時後，到時候估計會比現在更加難以控制。我建議.......”周航宇停頓了兩秒，與秦老師對視：“撤退援兵，直接往封鎖區水源投入大劑量昏睡藥劑，在封鎖區邊緣燃起火線屏障，這樣應該能阻止異種蝶飛出。”
秦老師點點頭，站起來，“我現在上報。”
“對了，倉庫是我擅自開的。”秦老師突然說：“當時我一直沒接到回複。”秦老師頓了頓：“能告訴我你們調查出什麽了嗎？”
“我懷疑總軍區有人在偷偷進行異種人實驗，并且，還在某些地方秘密建立異種培養基地。”
周航宇看着秦老師語氣篤定：“至于證據，秦老師，我們認為實驗室就在花園裏。”
“花園？”
“你說宿舍邊的那個花園？”
周航宇：“對。”
“花園裏只有樹，怎麽藏實驗室呢？...我想起來...宿舍邊的花園曾經發生過一起爆炸事件，具體原因不明。”
“爆炸？”
“什麽時候？”
“也有兩年多了，當時我也很奇怪，你說花園怎麽會無緣無故發生爆炸，如果照你說，那裏有實驗室，那有沒有可能是實驗室事故引起的？爆炸範圍剛好是花園那一塊，好在當時深夜沒什麽人，後來，處理好之後，所有植物都是重新移栽過來的。”
周航宇覺得腦子被什麽東西擊中的一下，“爆炸......爆炸...”他對這兩個詞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為什麽實驗室會發生爆炸？為什麽偏偏是爆炸？
他在食堂後的電子屏上見過一場海上爆炸的發生。
這兩者有關系嗎？為什麽在異化過程中，兩者都發生過爆炸。會不會，爆炸并不是一場實驗事故，而是...完成實驗的條件和步驟之一呢？
周航宇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衛陸的異化如果不是一場意外的話.......
秦老師皺了皺眉：“如果真的有實驗室的話，那麽很可能是在...“
“地下。”周航宇脫口而出。
“秦老師，謝謝你，我現在去花園那裏看看。”周航宇淺淺朝秦老師鞠了下躬。
“小心點。”
周航宇扭頭往花園的方向走，他跑的很急，步子邁得很快，花園裏黑漆漆的，可他知道，此時頭頂有很多攝像頭對着這邊。
可是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們得快點找到實驗室，揭露實驗室的陰謀。
黑夜中的花園很安靜，什麽聲音也沒有，周航宇沒有見到衛陸的身影。
哪裏會有地下入口呢？
周航宇低頭，腳下是濕漉漉的松軟泥土，然而整座浮島其實是漂浮于海面之上的，所以泥土之下并不是泥土，而是特殊金屬制成的浮島骨架，在泥土與這層金屬之中，很可能存在空間。
周航宇借着夜色打掩護，蹲着身子在草叢裏穿梭，繞了一圈，他發現有一處草叢似乎隐隐約約透着微光。
果不其然，他走過去，在草叢下的地面，發現一個金屬把手。不過金屬把手已經打開，露出一個小小的入口。
入口處透出微亮的光。
是衛陸打開的嗎？
周航宇探身，鑽了進去。
通過狹窄的入口，周航宇看到一個金屬制成的大門，門也是打開的，裏面燈光很亮，他走了進去。
眼前出現的一幕讓他吃驚，在花園下竟然有一間兩塊操場那麽大的實驗室，裏面橫七豎八躺着很多設備，儀器上的燈光閃爍着，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和電腦視頻裏一樣的幾米高的玻璃容器排成幾排，周航宇走過去一個個看，有和下水道人魚一樣的畸形魚類，也有長滿蝴蝶花紋的兔子，還有一些很難說清楚是什麽東西。
巨大的，紫紅色的，一團物體靜靜躺在玻璃容器中，像是，人類的子宮。
周航宇愣住，很快反映過來，從兜裏摸出手機，對着玻璃罐一頓咔咔狂拍。
只要把這些照片公布，總軍區秘密實驗室就會被發現，背後的人也很快被調查。
突然，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周航宇來不及躲了，他擡頭去看，門口已經湧進一幫人，身上穿的是制服，看來應該是軍區的人。
周航宇還沒來得及開口，為首的人已經舉起槍對準他：“軍區實驗室，你為什麽闖進來？”
周航宇身上沒有武器，他擡起手，有些發懵，然後快速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應該就是操縱或者管理這間實驗室的人。
可他們為什麽說，這是軍區實驗室，這間實驗室，難道不應該是秘密建的嗎？，操控這件實驗室的人究竟是誰？
“放下槍。”
門口又傳來一道聲音。
衛陸出現在門口。
實驗室安靜了，所有人朝他看了過去，穿着制服的人明顯愣住。
“上校......”
有人開口，在安靜的實驗室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湖心，擊碎沉默。
沒有人會對這張臉陌生，他們真真切切經歷過末日，在無數個祈禱明天的失眠夜晚，浮島上點亮所有電子屏，帶着這張臉，和廣播中聽過無數次的聲音，宛如救世之主降臨。
“人類一定會走出困境。”他們無數次跟着複述過這句話。
這張臉深邃，沉靜，和以前一樣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仿佛這個世界哪怕下一秒地動山搖，頃刻崩塌，對他來說也沒什麽。像是雲端上的神，俯瞰受苦受難的世界，有時候你覺得他是悲憫的，有時候又覺得他只像是在旁觀。
這個人并沒有朝這邊看過去，而是徑直走向周航宇，走到他面前，将他拉到一邊。
“沒事了。”他朝周航宇輕輕吐出幾個字，像是安慰。
然後他轉過身，看向舉槍的人，說：“石頭，這是我的朋友。”
為首的人似乎終于回過神，立馬将槍放下，帶着猶疑開口：“上校你......沒有死？”
衛陸沒有回答這句，他看向石頭，問道：“這間實驗室怎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