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我來幫你。”衛陸立馬接過話。
“別。”周航宇緊張地拉住衛陸的胳膊:“萬一是鼠魚學人聲,或者是假象......”。
“沒事我就站在這。”衛陸從容的說着,伸出一只藤蔓觸手。
周航宇:“......”
差點忘了。
不一會,衛陸伸出的藤蔓又縮了回來,朝周航宇說“空的,回去吧。”周航宇點點頭,兩人正要往宿舍走,突然聽見船尾似乎傳來輕微的動靜。
有人聲,又是鼠魚?
周航宇疑惑地看了眼衛陸,按理說,這大概率又是鼠魚在制造聲音和幻覺,但是由于衛陸也告訴了他,船員有問題,所以現在有點什麽奇怪的動靜或聲音,他就有點草木皆兵。
“要不要看看?”周航宇問。
“去船艙裏的窗戶邊看。”衛陸說。
兩人走到船艙窗邊,為了擋光,窗戶都拉上了遮光窗簾,衛陸拉開一個小縫:“你來看,這樣你出幻覺了,我還能拉住你阻止你跳海,盡量避免直視鼠魚。”
周航宇想想覺得有道理,湊到縫前往外看。
甲板上籠罩着一團金色的光芒,像是螢火蟲的光,一閃一閃,确實讓人有點想往光源處望去,周航宇忍了忍,盡量朝沒被照到的地方看。
只見黑暗中,有幾個起伏的身影,在夜色下來回走動。
周航宇定睛去看,确認那是幾個船員,他們正站在船尾處,腳邊是一個圓形的大桶,他們從桶裏掏出來什麽東西,然後往海裏投。
Advertisement
這個桶,周航宇仔細想了想,他在倉庫見過這個大桶,裝的是什麽來着?
對,應該是冷凍魚。海上物資匮乏,尤其是食物,吃多了罐頭和粗糧餅,偶爾捕撈上的魚就能算上一頓美味,吃不完的魚會被儲存起來。
桶裏拿出來的魚看起來是僵硬的,眼珠瞪大,身上還有冰凍成塊的血水,船員們将其拿出來就往海裏扔。
他們在幹什麽?
往海裏扔這些東西,不是會引來很多食肉魚類嗎?還有很多變異巨獸,對于血腥味異常敏感,一旦被吸引過來,無疑十分棘手。
周航宇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出現幻覺。
應該不是,他應該還沒被幻覺控制,不然他現在已經已經打開船艙往海裏跳了。
正想再多看一眼,周航宇的背被衛陸強制掰過來,“回頭。”
周航宇縮回身子:“沒事,我想再看眼。”
衛陸:“看到了什麽?”
周航宇:“很奇怪,我看到有幾個船員在往海裏扔儲存起來的冷凍魚屍體。”
衛陸皺了皺眉。
周航宇:“是幻覺嗎?”
衛陸:“不知道。”
如果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那麽很快,戰艦會被很多巨型海底猛獸盯上。
“我去看看。”衛陸走向門口,藤蔓在夜色的覆蓋下悄悄往木桶邊靠近。
一股濃重的鹹腥血味道撲面而來。
緊接着他聽到了兩聲撲通撲通的聲音。
不好!他們跳水了!衛陸的觸手立馬循着聲源往海裏去,想要将人撈上來。然而一個浪猛拍過來,緊接着,一聲空靈的鯨鳴在空曠的海面響起,巨大的虎頭鯨張開鋸齒,噴出的水霧在戰艦上空形成一道巨大的水花。
掉下去的船員瞬間被淹沒沒了蹤影。
衛陸快速收回觸手,将艙門帶上,轉頭對周航宇道:“快點,集合所有人來船艙。”
警報聲被拉響,瞬間各個宿舍的燈都被打開,衣服都沒穿好的人在走廊上狂奔。
“出什麽事了?”
“虎鯨盯上戰艦了,駕駛員呢?快點,開船!”周航宇快速地在走廊奔跑。
“在這。”一名正在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回應,正是白天在駕駛室被衛陸問話的船員,他不慌不忙地穿着外套,連上并沒有任何驚慌的表情,周航宇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加速甩掉虎鯨。”周航宇還是對他道。
男人應好,依舊沒有表現出慌亂,朝駕駛艙走去,周航宇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現在處境不妙,一,他們不能出船艙,因為鼠魚身體發出的光有致幻效果,所以他們必須待在船艙內。二,虎鯨或者還有別的大型肉食海底動物盯上了船。
周航宇快步跟上。
駕駛艙內,衛陸已經啓動了戰艦,虎鯨距離船太近,得拉開距離才能使用炮彈攻擊。
屏幕上顯示虎鯨的位置跟戰艦逐步拉遠。
嘭——
第一枚導彈發射,位置正中虎鯨的背部。
虎鯨的位置逐漸落後,戰艦快速駛出紅線區域,霧蒙蒙的烏雲之下灑下第一道天光,衛陸起身離開座位。
“沒事了,走,去睡覺。”他走到周航宇身邊對他說道。
周航宇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他身後站了一夜。
天氣很冷,周航宇給衛陸棉花被掖了掖,自己躺在裏面,背對着衛陸,怎麽也睡不着了。
他想起了第一次和上校出海的時候。
那時候他得到一個在總軍區食堂打工的機會,是學校為了幫助條件不是很好的學生搞得助學活動,周航宇就申請了,那一年暑假和寒假,周航宇都可以進入總軍區食堂,幹些研究菜譜甚至是打飯的雜活。
後面,又得到了一個出海的機會,周航宇是看到衛陸參加那次出海,主動去申請的。
彼時他們還是沒有太多交集。
雖然衛陸整個寒暑假也都在軍區工作,每天都固定在食堂吃飯,但唯一的交集也僅僅只是周航宇在打飯的時候裝作手抖多給衛陸打些肉菜。
往往這時候站在衛陸前面的陸耀會回頭指着衛陸的餐盤質問道:“為什麽他兩個腿我就一個?”
周航宇往往紅着臉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話,而衛陸則慢悠悠端着餐盤走開,并丢下一句:“我好看。”
這些記憶清晰地刻在周航宇腦袋裏,原因為何,周航宇想,可能除了因為是那是他們少有的近距離接觸的時刻,還因為那樣說話的衛陸不再如同電子屏幕上遙遠不可及,而是少有的鮮明和活潑。
他很羨慕陸耀,可以天天跟衛陸一起吃飯,一起說話,每天都可以見到另一面的衛陸。
他甚至幻想,自己代替陸耀,這樣就可以無時無刻和衛陸在一起。
但終究,在食堂的整個寒暑假加起來,唯一發生的一次對話,是某一個中午,周航宇又失手給衛陸多夾了兩塊雞排,衛陸停在窗口,對拿着飯勺的周航宇說:“小廚師,你做的飯很好吃。”
周航宇拿着飯勺杵在原地,看着衛陸朝他笑,臉騰得一下就紅透了,腦子裏回蕩的都是那句——
“小廚師,你做的飯很好吃。”
“小廚師,你做的飯很好吃。”
“小廚師,你做的飯很好吃。”
天耶,他在誇我。
周航宇開心地原地升天,他努力保持神智,紅着耳朵對他說:“謝謝。”
這唯一的一次對話,讓周航宇記了好久,并且每次回味起來的時候,都能開心一整天。
于是,當得知衛陸要出海時,火速地報了名。
最後很幸運,他剛好分到了衛陸所在的那一艘船艦,進行了為期長達三個月的海上生活。
那是他第一次出海,其實一直以來,周航宇都很害怕出海,比起深海變異動物,他更怕水,怕看不到頭的海面,總覺得漂浮的船會随時被海浪淹沒。
但因為有衛陸在,他毫不猶豫就報好了名。
船上的生活環境比他想象中還要差一點,他住的是八人間集體宿舍,每天晚上都要逼迫自己在鼾聲中睡着,然後清晨,輕手輕腳踩着下鋪下床,拿着輔修課的書本去甲板上看一會。
每天如此,只有在這種時刻他才會感到安靜和祥和。看完課本,他就會在甲板上對着大海刷牙,也會對着窗外海上飛起的海鷗練習問候語,早安,上校。希望哪天派上用場,但是因為過度害羞,現實中他還是從來不敢主動跟衛陸說一句話。
直到有一次,戰艦發生事故。
他們的船遭遇了不知名的某種大型海底生物襲擊,很多人受了傷,船上人手不夠,周航宇負責廚房的同時又被安排負責後勤,包括日常的換洗衣物被單。
他開始幻想自己也許可以給衛陸上校寫信,每天晚上,他坐在桌前寫些很大一段卻不知所雲的廢話,比如今天天氣很好,晚霞很漂亮之類,但是他也從來不敢疊進衛陸的衣服,只會在整理衛陸的衣物時更加用心細致,甚至偷偷給用了向日葵味道的香薰。
那時,因為事故,整艘戰艦都陷入一種低迷的氛圍,負責餐飲的部長每天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準備餐食時都要叮囑:“今天的飯要做好吃點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頓了呢。”
某天傍晚,戰艦又遭受了不知名生物的襲擊,緊接着遇到暴雨,戰艦不停地灌水,傷員染血的繃帶換了一遍又一遍,船上的人臉上都出現了一種瀕死前的安靜和絕望。
周航宇也很害怕,甚至恐懼地睡不着,那天晚上他打開筆記本,撕下一張紙,在紙條上寫下:上校,我害怕我們都活不下去了。然後将紙條放在衛陸換洗的衣服口袋裏。
隔了幾天,周航宇在準備洗剛送來的衣服時,發現那件衣服口袋裏還放着紙條。應該是沒看,他不抱任何希望,但還是小心翼翼打開紙條,結果看到紙條上寫着——
你見過海上的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