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周航宇激動地抱着紙條,坐在桌邊将紙條抹平,左看看又看看,确認這确實是衛陸上校的字跡。

他當然沒有見過海上的雪。

他拿起水筆,閉着眼睛思索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在那行字下寫道:“沒見過,是不是很好看呀(^^) ”

他将紙條疊好塞到熨過的衣服裏,沒等多久,他在送來的衣服中發現被回複的紙條。

“快了,等一等。”

周航宇歡呼雀躍着将紙條收起來放在枕頭下,每天晚上趁着關燈前再打開看一遍,祈禱下雪的那天。

他想,等下雪的時候,他就親口告訴衛陸上校,嗯,他看到海上下雪了,确實跟浮島內的人造雪不一樣,特別特別美。

船上的氛圍依舊低迷,儲存的食物也不多了,生病的傷員需要營養跟上,其他人只能分到少量的壓縮餅和魚幹。連綿的陰雨天氣籠罩着海面,受損的戰艦仍然随時可能受到海底生物的襲擊,廚師長望着快空掉的米罐子發愁,大部分人臉上也挂着愁容。

那天,天依舊和往常一樣灰蒙蒙的,周航宇早早地醒了,拿起枕頭邊的課本去甲板上看了起來。

他席地而坐,背靠在一根桅杆邊上,看一會再擡頭望望天色,今天氣溫可能突破零下,也許會下雪。

甲板上實在很冷,他看一會凍得受不住,就鑽進屋裏呆會,等到再出來時,發現自己的課本上竟然放着一顆檸檬。

黃色的檸檬,表皮鮮嫩,看着像剛剛從樹上摘下來,還散發着香味,在遠航時,檸檬這樣的水果對身體很重要,可是他們已經出海将近一個多月了,哪裏來的新鮮檸檬呢?

周航宇四處張望,正在這時,他發現天空飄起了雪花。

細小的,如同鹽粒一般。再然後,逐漸變大,如同飄浮的灰色羽毛。

緩慢,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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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安靜。

從天而降,輕輕飄落在海上,海和天都成了霧蒙蒙的青灰色,融為一體,而目之所及,只剩下一片片雪花。

好美。真美。

周航宇伸出手,想要去接一片雪花,雪花卻不聽話地落在了他的鼻尖,霎時,冰涼的涼意從鼻尖傳來,周航宇笑了笑,伸手想去接更多雪花,卻突然隔着甲板看到站在舷窗邊的衛陸。

他穿着黑色的軍裝大衣,靜靜地伫立着,看着窗外的大雪。

周航宇呼吸凝住了,頭腦有些沖動地想邁出一只腳,立馬走到舷窗,告訴衛陸他看到了他紙條上寫的海上的大雪了。

可他沒動。當時怎麽究竟怎麽想的呢,他有些文藝地覺得這幅場景像一副畫,他不想打擾。

就這麽靜靜地,沉默地,站在他身後,跟他看同一片雪花。

就很知足了。

周航宇握着檸檬這麽想。

想到這裏,周航宇有些苦惱,想給當初犯文藝病的自己一個大耳巴子,他翻了個身子,打量着衛陸。

衛陸閉着眼睛熟睡,他的臉部立體,五官深邃,看起來有些冷酷,倘若他睜開眼睛,那麽大部分時候,連同這雙眼睛裏也會透着股疏離的光。而僅僅在小部門時刻,周航宇又會在這雙眼睛裏找到一絲溫柔,甚至是憐憫的意味,有時候他覺得衛陸不是在看人,而是在認真觀察一株長在石頭縫上的小草,帶着興致、欣賞、甚至是一絲意味不明的玩味。

周航宇撐着手臂,想近一點觀察。

“沒睡着嗎?”衛陸卻猝不及防地睜開了眼,看着周航宇。

“嗯......好像有點失眠。”周航宇立馬如同一只鹌鹑縮回頭,鑽進被子裏,規規矩矩地一動沒動。

“在想什麽?”衛陸問。

周航宇從被子裏發出的聲音悶悶的:“在想你在軍區的酒店房間,床頭是不是種了一顆檸檬植株。”

衛陸:“嗯。”

周航宇将臉上的被子拽下來:“結過果子嗎送過人嗎?我的意思是......為什麽要在床頭放一顆檸檬小樹呀?”

衛陸頓了一會,說道:“以前在我家院子裏,就有一顆檸檬樹,是我媽種下的。”

“那顆檸檬樹買回來的時候跟我一樣高,我媽種下的時候說,長吧,長吧,看你倆誰長得更高更快。我就把那顆小樹苗當成了夥伴,每天多喝牛奶然後跟他比高。”

說道這裏衛陸笑了一下,接着說:“後來末日來了,檸檬樹比我高出很多,卻不再長了,那棵樹慢慢枯萎,樹上的最後一顆檸檬被我摘了下來,後來,用了一些培育技術,我得到了一顆小型檸檬植株,就一直把他種在了床頭,聞着安心,有時候出海,我也會把他帶着放在宿舍床邊。”

周航宇聽到這裏有些愣住,完了,他好像不自覺勾起他的傷心事了,檸檬樹肯定讓他想到了以前在爸媽陪伴下成長的快樂時光,而現在,他孤零零地只剩一個了。

他又想到那副畫,衛陸站在漫天大雪下,猶如一幅沉默的孤單的雕塑。

周航宇着急地撐起手臂,說:“你并不是一個人。”

衛陸的眼神有些迷茫:“你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你......除了檸檬樹,也會有...別的人陪着你。”周航宇越說聲音越小,最後把臉埋在枕頭上。

“嗯。”衛陸應了聲,又閉上了眼睛。

周航宇等臉紅過去,才露出腦袋,聽到船艙整點播報時間的鐘聲,看見天色已經十分明亮,便想睡也睡不着了,站了一晚上有點餓,起來做點什麽吃的。

他剛要擡腳下床,手卻被衛陸拉住了。

“幹嘛?”周航宇睜大雙眼,看到衛陸微微皺起來的眉。

“時間有些不對勁。”衛陸說。

人們對于時間的流逝是有一些感知的,比如我大概睡了幾小時。衛陸在昨天晚上就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在跟虎鯨作戰時,他感覺并沒有花很多時間,但是等他擊中虎鯨,再擡頭天已經蒙蒙亮。

當時他并沒有想太多,只想着喊周航宇去休息,然後憑感覺,他們在床上應該并沒有躺太久,最多兩個小時不到,而現在已經天光大亮。

冬天天亮得不可能那麽快。

衛陸下意識去看手腕上的表。

時針指向6,現在是早上六點多。

周航宇:“可剛剛船艙裏的鐘響了,播報時間是上午十一點整......”

衛陸立馬坐起來,穿上衣服:“去船艙堵門。”

周航宇聽明白了他什麽意思。

這個白天,竟然是,鼠魚發出的光制造出來的幻象。

這些鼠魚身體發出的光不僅會讓人産生幻覺,而且,可能還會控制身體發出的光線,制造出亮如白晝的效果。

周航宇快步跟上衛陸,還沒來到船艙,就聽見了幾聲熟悉的撲通撲通聲。

有人開門跳海了。

衛陸立馬走到門邊,用藤子将門鎖上,然後回頭,船艙裏此時還坐着其他幾個船員,皆是目光呆滞茫然地看着衛陸。

周航宇走到窗戶邊,想要将拉起來的窗簾再蓋上,這一眼,他瞅見海面上密密麻麻,鋪連成片,聚集的鼠魚。

周航宇愣住,然後反應迅速,唰的一下把窗簾猛地往下一拽。

這一拽,将呆愣的船員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集體盯着周航宇。

衛陸也看了過來。

“大事不妙......我們好像被鼠魚包圍了。”周航宇說話都有點哆嗦。

這些魚發出來的白光也太亮了,刺眼的亮,他剛剛差點要瞎了。衛陸走過來拉完其他窗簾,囑咐不看外面就沒事,接着就靠着門邊坐下。

其他的船員陸陸續續回到自己的宿舍繼續睡覺。

周航宇本來以為衛陸會跟他們說些什麽,船艙內的時鐘确實對準十一點,很明顯,那聲整點播報的鐘聲就不是幻覺,而是有人故意對這個鐘做了手腳。可衛陸并沒有質問其他船員,是誰弄得。

周航宇也走到衛陸邊上坐下。

為什麽不問,一,直接問的話肯定不會有人承認。二,一旦做手腳的人很明顯是想誘導人跳船,一旦他受到懷疑,那麽很可能會加快行動。

周航宇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來畫去,他想,這個人的目标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這樣做?

思考了一下,他覺得這個人應該并沒有确定的目标,因為,誰都可能受到幻覺的控制,又或者,只有另一種可能,他的目标是船上的所有人。

剛剛那種情況,其實很難讓人注意到,尤其是不細心或者平時對時間沒什麽感知力的人來說,如果不是衛陸阻止,很可能現在大家都會在走出甲板後,接連跳進海裏。

周航宇後背有點發涼。

這人為什麽要這樣做?

思來想去,周航宇只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這人可能就是被幻覺控制了。鼠魚這種東西,雖然看起來只是發光魚,但他能誘導人跳海,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似乎是進化出了人的意識,或者說生存意志,甚至有點報複心強,誘導人出現幻覺受它控制後做的事情,并不是幫他們解開漁網放了他們,而是誘導這些捕撈他們的人去跳海。

他拿樹枝搗了搗衛陸的膝蓋,想要問問他這樣分析有沒有道理,可衛陸似乎并不打算交流這個,而是站起身,對周航宇說:“餓了嗎?我給你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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