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周航宇錯愕地看向駕駛長。

仿佛并沒有聽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直到他用再次确認的眼神看向其他船員,他們立在雨中,一臉沉默,沒有作聲。

周航宇恍然大悟,他緩慢轉頭去看衛陸,這一刻他首先想的并不是浮島怎麽辦,人類怎麽辦,而是衛陸他,怎麽辦。

他并不知道這一切,在開會時他提出的計劃,并沒有任何人反對,而除了他們,其他所有人都和船員一樣,知道這艘戰艦注定在海上沉沒。

沒有人問過衛陸的意思,卻忽悠他演完這場拯救人類的戲,成就這最後人類轉變生路的偉大壯舉。

衛陸靜靜地立着,表情嚴肅,什麽也沒說,眼神裏也什麽也沒有。

他抹了抹額頭的雨水,然後徑直走上甲板,穿過船員們,走向船艙裏。

周航宇快步跟了上去,衛陸走進宿舍,将門關上。

周航宇急切地敲了敲門。

“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給我點時間。”衛陸在門內說,他語氣依舊沉着冷靜,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衛陸敲門的手最終放下。

他走回了船艙,其他船員們也都聚集在船艙裏,萊斯走上前,臉上帶着愧疚的神色:“我需要向您道歉。”

周航宇沒有看他:“你需要道歉的人并不是我。”

萊斯:“好吧,可我們也并沒有別的選擇,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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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航宇:“你的意思是,你們做的這一切,都是合理的嗎?”

萊斯垂下腦袋:“不能說是合理,只是,它應該算是現在情況下最好的選擇了。”

周航宇啞然,甚至覺得這個對話有些好笑:“最好的選擇?呵呵,你們眼中最好的選擇就是瞞着無知的人讓他走向死亡?不尊重別人卻要求他承受一切,并美名其曰這是‘最好的選擇’?”

“我......如果你說的是衛陸的話,那麽我表示萬分抱歉,可如果你說的是我調了鬧鐘的事情,我需要解釋一下,這是我們約定好的,畢竟,被幻覺控制跳海的死亡過程沒有那麽痛苦。”

周航宇沉默,不再說什麽,他明白,決策者并不是萊斯。

其他人也只是被迫接受了決策甚至于死亡。

艙門被打開,衛陸走了進來,他似乎已經調整好了情緒,或者說,他并沒有其他的情緒,他只是走了過來,如同往常一般,問到船什麽時候開始啓航。

駕駛長:“上校,我想......船沒有啓航的必要了。”

周航宇額頭青筋暴起,他眯着眼睛,語氣很沖:“你說了不算。”

其他船員在上船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他們知道這艘船不會再回來了,可衛陸呢?他一開始明明是抱着修補好虹膜拯救大家的想法的?憑什麽,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駕駛長什麽也沒說,朝宿舍方向走。衛陸朝周航宇說:“我來開。”

他解開了衣領扣子,以及手腕處的扣子,往駕駛艙裏走。

很快,戰艦啓動了。

對講機傳來衛陸的聲音:“三點半,大廳集合,有些事情我們需要一起商量。”

周航宇看向窗外,戰艦朝來的方向返航了。

到了三點半,船員們聚在了大廳,臉上仍然是一副準備平靜赴死的表情。

“駕駛長呢?”

“一直沒看到他。”

萊斯:“宿舍吧,我去喊他。”

過了會,萊斯回來,臉上挂着悲傷,以及抑制不住地抽動。

其他人都隐約察覺到了什麽,往宿舍走去。

推開門,所有人臉上都不約而同浮現出痛苦。

駕駛長趴在桌子邊,手邊是一杯水,和被打翻的安眠藥。屋子裏的窗簾被拉開,久違的陽光照射進來,可他卻不會再看到了。

萊斯走到桌子邊,眼淚無聲掉落,他強忍着讓肩膀不要抖動得太過厲害,伸出手撫正了駕駛長的胸牌。

胸牌上的駕駛長笑容洋溢,意氣風發,站在船頭對着天空比劃了個耶的手勢。

“駕駛長是我們團隊中年紀最大,出海次數最多的人,也是心态最好的人。”萊斯說道。

“以前我問他經歷過那麽多大風大浪是不是就會不再害怕,我說我希望我有一天也能像他那樣。“

可他告訴我,并不會,因為每一次,都要直面死亡,而生命,永遠只有一次,失去就不會再來。”

“他說他害怕死亡,可還有些更重要的事情,擺在死亡的前面。”

“走吧,去開會吧。”萊斯還想說什麽,最後嘆了口氣。

宿舍門被輕輕關上。

衛陸已經坐在了長桌前,他眉頭緊鎖,似乎在深思着什麽。

看到人走過來坐下,衛陸放下杯子:“長話短說,我認為人類并沒有窮途末路。”

周航宇擡起了頭。

衛陸剛好也看向了周航宇:“你記得嗎?你鄰居趙教授的電腦文件夾裏,有一個文件名叫做《魚類培育與養殖》,在這個文件夾裏,記載了島內及島外幾千種魚類的人工養殖方案。而你之前提過,趙教授是魚類專家。”

“我搜索了一下他發表的相關論文,關于鼠魚這類品種,其實他有研究過,并且發表過關于其養殖可行性分析的論文,論文中他的觀點認為是可行的,并進行過一段時間的研究。”

“雖然,後續我并沒有找到起研究情況的相關資料和報告,但我認為,可以嘗試,我看了理論分析,認為實際并不算難。”

衛陸一口氣說完。

其他船員的臉上開始有了表情,有人不可置信:“可......鼠魚已經變異了,現在身體裏已經無法提供制作虹膜的物質,怎麽...再人工養殖?”

衛陸:“以前的鼠魚可以。”

所有人詫異:“哪裏還有以前的鼠魚?”

衛陸:“島外,實驗室。”

周航宇意外的看向衛陸,原來剛剛他在宿舍真的是在理頭緒,不過他并不知道,在島外的實驗室有鼠魚。

衛陸解釋道:“我曾經将鼠魚卵偷偷放到實驗室的冷凍儲藏室,現在應該還在。”

“這或許是一個辦法。”

“那我們可以回去了?”

船員們為這個消息感到振奮,紛紛有了動力,衛陸起身:“這樣的話,我們現在就返航。”

船員們紛紛道好!有了幹勁,立馬行動起來。

萊斯有些呆滞地望着空氣:“要是,早點知道這個消息......駕駛長就不會......”

周航宇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背。他并不知道如何安慰,因為他也曾經歷過,并無論過了多久,他都無法坦然面對。

晚上,衛陸很晚才回宿舍,周航宇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轉悠悠醒過來。

衛陸身上帶着一股寒氣,周航宇猶豫了一下,整個人往外挪了挪。

“把你弄醒了嗎?”衛陸輕聲問。

“我睡得淺。”周航宇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

衛陸:“睡得不好嗎?是不是有點擠?”

周航宇:“不是,我就是有點害怕...萬一...”

衛陸将被子往周航宇的身上拽了拽:“信我,沒有萬一。”

周航宇點點頭,他說的話,他都無條件相信。

“對了,你什麽時候将鼠魚放到了島外的實驗室,我從來都沒有發現過。還有,那些魚卵,是你什麽時候搜集的”

“一個由你放進去的編號為01023的樣本,你記得嗎?很大的罐子,當時我在實驗室看見,發現這個樣本已經滅絕了,就替換成了鼠魚卵,當時我總覺得,這種和虹膜相關的重要的東西以後也許會用到。”

周航宇:“那那些魚卵,是你什麽時候收集了放的?”

衛陸側過身子:“剛剛變異的時候,海上爆炸之後,我再次清醒過來一點,發現自己變異成了一個植物異種,我知道自己無法再回到浮島,所以就任由自己在海上飄蕩。”

“我當時不知道該做什麽,我跟你說過,一開始我只能保持十幾個小時的清醒,所以我大部分醒來,都是從海底。”

“後來我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幹些什麽,我就開始捕撈鼠魚,捕撈了之後将它們帶到浮島邊緣淺海海域。”

“然後被人發現再帶回島內,這樣的話,我會覺得我還能做一些有用的事情。那些撿到的魚卵,我便偷偷放在了實驗室。”

周航宇聞言,問道:“背着人偷偷的放嗎?”

衛陸:“對。”

周航宇:“那你是不是之前就見到過我?在藍尾蝶出現之前。”

衛陸:“沒錯。”

其實他更早就見到過周航宇了,在他成為異種人之後,但當時他并不敢靠近人類,他害怕自己會失控傷害人,所以他會偷偷抱着小罐子趴在窗邊看。

周航宇穿着潔白的實驗服,在操弄着儀器設備,專注認真,這時他會走開,走到遠處觀察,等人離開之後他再偷偷進入實驗室。

有幾次,他突然有些好奇,跟着周航宇,最後發現他有時候摘完菌子,會跑到自己的紀念碑前坐好久好久。

他記得他的。

在學校,在食堂,他看自己的眼神帶着仰慕,和一些羞澀。

但是身為異種的衛陸,卻再也沒有機會走上前,問他為什麽要坐在這裏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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