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會議室再次陷入安靜。

所有人摒住呼吸看向博士和衛陸這邊。

“人類的...選擇...”衛陸重複着這句話,似乎是有些沒太明白。

會議室的門被咔噠一聲推開。

“這麽重要關乎全體人類命運的會議,什麽時候都不需要喊警署參與了?”剛剛還被關在監獄裏的江飛大刺辣辣走進來,徑直走向會議桌邊坐下。

“博士,執掌官們難道也不用參加會議?”江飛笑着看向博士。

在末日時代,浮島由聯合政府統一管理,聯合政府将浮島劃分為51塊區域,而每個區域的最高執政者被稱為執掌官,浮島的一切重大事宜,都需要經過執政官們的統一商榷。總軍區同時是聯合政府核心場地,所有重大會議基本在這裏的總辦公樓開展。

但會議桌上,并沒有一位執政長官的身影。

“執政官們目前都在忙着處理虹膜的事。”博士開口解釋了一下,便繼續轉回剛才的話題。

“尊重人類共同的選擇,可能聽起來有些粗暴,但浮島成立之初就曾确定過,重大的關聯全體人類的決定,可以采用公投的方式。”博士說。

“可有異議?”

長桌上的人依舊安靜,過了會,大部分人點頭表示”沒有異議。“小部分人依舊保持沉默。

“既然沒有異議,那邊這樣決定了。三天後,浮島中心廣場,舉辦浮島全體人民公衆投票。”“散會吧。”

博士被人推着輪椅走出會議室,長桌上剩下的人也不再争吵,因為已經知道争議不會再影響什麽,方案已經擺在那裏,三天後會出結果。

他們陸續離開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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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飛對着幾個一直盯着他們的守衛道:“現在警署需要跟你們軍區上校單獨談論一些重要機密,你們先出去守在門口吧。”

幾個守衛頓了頓,往他們看了好幾眼,最終退到門口。

長桌上只剩衛陸、周航宇、江飛三人。

江飛長腿一伸,翹到會議桌上,抱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撈過來的果盤,仰着頭往嘴裏喂葡萄,邊喂邊含糊不清說着:“他們瘋了吧......有什麽好投票的...這群老古板....”

“當然是得給你流放啊。”江飛沖着衛陸說道。

周航宇:“......”

江飛繼續嚼着葡萄,絲毫沒有為此感到遺憾的意思:“不然他們覺得為什麽我們頭頂上要搞個虹膜?閑着沒事幹?”

周航宇:“其實衛陸上校的基因裏并沒有表現出污染性......”

江飛放下果盤:“這是暫時的,有些異種發生污染具有突發性,也許五年後,也許十年,衛陸的污染性才會表現出來,就算永遠不表現出污染性,在浮島裏也得一輩子被監視和用于實驗研究......”江飛頓了頓:“如果是流放,後面我還可以給衛陸安排一艘不錯的船艦用來做安身之所。”

“暫時不用。”衛陸開口:“有需要再找你。”

長桌再度恢複安靜,周航宇擡頭看了看窗外,雨沒有降落下來,沉悶的雷聲一陣一陣,似乎想要擊碎這個昏暗的冬日。

“所以,一定要進行公投嗎?”江飛的聲音在雷聲間斷處響起。

衛陸:“看來是這樣了,軍區已經向公衆發布公投消息,除非你能想到一個更好的處理我的辦法。”

“放心作為浮島警署第一公正大警官,我一定給你投個流放。”

“謝了。”

衛陸看向周航宇,他什麽也沒說,只是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走吧。”江飛喊周航宇,卻是在跟衛陸說話:“但願你能平安度過這幾天,順利流放。”

周航宇站了起來,經過衛陸身邊,悄悄說了句:“保持聯系。”兩人便走出了會議室。

守衛們走了進來,他們手裏拿着鐐铐,對衛陸微微彎了彎腰:“上校,這幾天需要辛苦一下了。”

衛陸接過手铐,給自己戴上,跟着他們離開。

總軍區A級監獄歷來只關一些對浮島有重大威脅的人物,比如恐怖分子、一級逃犯、參與過暴動的反社會人士......但并不包括,異種人類。

衛陸被關進A級監獄的封閉牢房,金屬密閉的牢房裏,甚至找不到一個氣孔,确保衛陸沒有逃出的可能,然而衛陸實際,也沒有逃出去的必要。

正如博士所說的那樣,他需要尊重人類的選擇,哪怕沒有軍區上校的身份,他從進入浮島的那一刻,享受了浮島帶來的利益,那麽也必然承擔起對浮島的責任。

每一個在當初獲得浮島生存權的人,都是如此。

三天後的投票,對浮島全體公民來說,不僅是行使浮島公民的權力,更是承擔對浮島未來的義務,所以,沒有人會選擇棄權。

衛陸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第一晚,沒有任何事發生。

第二晚,也沒有任何事發生。

直到,距離公投的最後一個晚上。

封閉牢房的門毫無預兆的咔噠一聲被打開。

“但願你能平安度過這幾天,順利流放。”江飛的話響起,衛陸朝門口望去,他要等的人來了。

門口站着一個捂着臉的人,他穿着正式統一軍服,肩上挂着的肩章金黃而耀眼,他鞠了個躬:“上校,我們需要提前準備,公投将在明天正午十二點舉行。”

衛陸什麽也沒說,點點頭跟他走出監獄,彎彎繞繞,來到的是廣播大樓。

夜幕中的廣播大樓一片漆黑,捂臉人按了34層,玻璃電梯急速上升,整個浮島的夜景盡收眼底。

古樸的城邦沉睡在安靜溫柔夜色之中,珍珠路燈流光溢彩,蜿蜒于水泥樓棟之間。

衛陸想起他曾經問過自己的母親,浮島最大的意義是什麽?他以為母親會對他說文明延續一類比較偉大的話。

結果母親指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說,這不就是浮島的意義。

生命,自我意識,自由,和平與愛,這些比文明延續更有意義得多。

當然後者都建立在前者的基礎之上。

于是,久而久之,衛陸把這些當成使命感的來源。他想,他要為保護人類生命而戰。為人類自我意識,自由,和平與愛而守衛這片土地。

後來,在明日學院食堂,他看到一個人,在炎熱的午後一邊小口吃飯一邊入迷地看着窗外飛舞的五顏六色的蝴蝶。

他想,他也可以為了這一幕畫面繼續守衛浮島很多很多年。

哦當然他不是說僅僅只為了這一幕,除了窗外的蝴蝶,還有笑顏如花被烈日曬紅臉裙角飛舞的少女,捧着書搗鼓着戰艦機甲模型的新生,以及,遠洋戰艦上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

紙條和檸檬樹也組成了他的夢。

他想,比起生命,自我意識,自由,和平與愛這些過于寬泛而龐大的概念,這些具象化的美好似乎更能讓他堅定信念。

他不再單純為了使命感,更多發自源于內心的喜歡,或者說是喜愛。

電梯門打開,廣播大樓34層的燈光亮起,媒體設備燈也随着亮起,捂臉人遞給他一張紙,這是明天需要他做的一場演講,看起來是讓他為自己争取留在浮島的機會。

捂臉人讓他熟悉一下演講詞,然後走到一邊調試設備。

繼而,三分鐘不到,燈突然關了。

只剩下設備紅燈不停閃爍。

一把尖銳的刀直直往衛陸的心髒刺去。

衛陸快速閃開,他看向黑暗,伸出的藤蔓纏住捂臉人:“反對派,或許我們能坐下來談判下嗎?”

淩晨,周航宇輾轉反側睡不着,枕頭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快速打開,看到衛陸發來的信息後,迅速穿上衣服,坐上電車駛入茫茫夜色之中。

中央廣場噴泉池,人工燈全部關閉,只剩月光落在水池裏。

衛陸掏出一枚硬幣,扔進水池,對着水池許了個願。

電車轟鳴聲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格外響,由遠及近,在靠近廣場處停下,聽到熄火聲,衛陸朝廣場入口處張望。

周航宇趿着拖鞋,一蹦一跳從夜色裏冒出來,朝衛陸招手。

“你怎麽逃出來了?”周航宇有些詫異。

“偷偷跑出來的。”衛陸說。

周航宇:“那明天公投...”

衛陸:“一會我會回去的。”

周航宇沉默了,他盯着衛陸好一會,突然拉住他的手說:“走。”

“去哪?”衛陸疑惑道。

周航宇扯他衣服的手有些緊,表情十分嚴肅:“逃跑啊。”“噓,小點聲!”

衛陸有些想笑:“逃哪去啊?”

“流放基地。”周航宇一板一眼說道。“那裏還沒被發現,最安全了,而且就算被發現,也不一定有事。”

衛陸卻立在了原地。

周航宇回頭:“你不走?”

衛陸點頭:“現在還不行。”

周航宇沮喪地低下頭。

衛陸扯着周航宇的袖子,周航宇的棉襖很厚,任由衛陸扯着,兩個人走到廣場中心的露天表演場,坐在了樓梯上。

寒風呼呼吹着,天空零星點綴幾顆星辰,衛陸從懷裏掏出一瓶熱牛奶,遞給周航宇。

周航宇插上吸管喝了起來,臉上依舊一片郁悶。

衛陸看着周航宇,思忖着該如何開口。

他想,告白這件事,對他來說确實是不擅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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