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華時闌打斷範遙,“花魁大會嘛,顧名思義便是那些女子抛頭露面的絕佳機會了。你是不知,為了今日她們做出多少努力。”
秦禾不禁再次想起談雪。
今日雖是花魁大會,但談雪作為男子卻不一定會來這都是女子争奇鬥豔的地方。想到此,秦禾釋懷。
秦禾倒了三杯茶。正要讓秦明他們回來喝茶,半丈距離外的一桌人不小的談話聲傳入秦禾耳中。
“看了半天哥兒幾個挑了誰?”說話的男子很是輕浮,旁邊的男子嘿嘿笑着。
“我倒是看中一個,那細白的腰就跟河邊的楊柳似的,我一看啊,魂兒就跟着她的船走了!”
“你小子就喜歡腰細的。”
一桌六人哄堂大笑,秦禾不想聽卻又不得不聽到那些污言穢語。
“本來就是頭牌,今日又在大會上獻上些才藝,這身價是一夜暴漲。更何況若是得了名次,那更是難得手了!”
“花魁大會本就是讓她們出風頭的時候,還能憑借這一年一次的機會闖出名堂。”
其中一個紅臉紅脖子的男子聽完哈哈大笑,舞着手裏的酒杯說:“今日大會一過,之後就是初夜。不過我是不會花大價錢去與你們競價的。”
稍不注意,秦禾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攤開手的瞬間茶葉已經染上紅血。
旁邊那桌的人還在臆想。一人嘲笑喝醉的男子,“你慣會省,你家裏那位恐怕私底下日日拜佛吧!哈哈……”
“你們懂什麽,初夜也不過是伺候那些個姑奶奶,我要的可不是遭罪。這初夜過後嘛,什麽花魁什麽頭牌,嘗過了甜頭沒人能離得開你我。又不用再花高價。”
想到談雪的處境,秦禾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和秦明三人打聲招呼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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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每年的花魁大會都是女子參與,從未有過男子加入的先例。
偏生今日的大會湘娘想讓湘館的名頭令更多人知道。談雪被逼無奈來了這花魁大會,還被湘娘死死盯守。
“你現在的臉色待會兒出去游行可不許再出現!”
無聲地點了點頭,談雪面無表情地凝視前面僅剩的兩艘小船。也不知湘娘怎麽辦到的,竟然也給自己在大會安排了位置,還是最後一個。
這邊左盼右盼的湘娘捂着像顯懷五個月的肚子站立難安,神色焦急嘴裏還一直念叨還要忍多久!
“您不舒服嗎?”
“哼,與你無關。待會兒游行結束到了臺上,到比試的時候就不要藏着掖着!你扪心自問,我老婆子養你不是光讓你吃飯長個兒,你琴棋書畫精通,吃穿用度比湘館其他人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面對湘娘的說教,談雪再次點頭。“感謝您的栽培。”說出的話是好話,卻不帶一絲感情。
湘娘斜睨前方駛離的船,視線又回到談雪臉上。“我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本錢你都清楚,今日是你的一個機會。多讓人見見你,也要拼盡全力奪得一個好名次!”
“初夜的時候那些人就會聞名而來,我才能把投在你身上的本錢成倍地收回來。”
“談雪明白。”
最後一艘船慢慢駛離,湘娘催促談雪上船。“你可要照我說的做!待會兒就到你露臉的時候了,別想應付了事。有人盯着你。”
這樣短短幾句話間,湘娘的嘴臉換了好幾回。從一開始的警告,變成和顏悅色,最後是不容失敗的提醒。
談雪還是點頭,站在船頭目送湘娘捂着肚子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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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視一周後,談雪從袖口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張銀票走過去給船夫。是湘娘派來的人,“足夠了吧。還有其他幾人。”
“你這是--”
“我不會去游湖。”
談雪态度堅決,船夫的下移到他手中的銀票上。面額是一百兩!
自己就是忙碌一輩子也賺不到一百兩!就算是和其他三個人分也賺了。
擡手去接又後怕地背到身後,“我不能保證其他人的口風。”
但談雪沒有回話,手裏的一百兩銀票被風吹得像要斷裂般。眼下已經到了他們出行的時候,船夫死盯着銀票半晌最終雙手奪過。
“其他人就等着你去分銀票了,你們不提我不說。就算之後湘娘發現全推到我身上就是。”
“好!責任在你。”
船還靠着岸邊,船夫抱着銀票跑遠,談雪才下船。
挑了事先探好的無人小巷離開,談雪走出巷子才放緩步調。不管湘娘為他今日出場付出何等條件,他都不會按照湘娘的計劃去千萬人的面前抛頭露面。
離開湘館前給湘娘送的茶點中加了些藥粉,只是利于通便的普通藥粉。船夫等人也收了銀票。
即使現在離舉辦大會的場地已經隔了幾條街,談雪依舊心悸。
開始時還想用自己是男子當做借口,湘娘直接拿出一套女裝讓他換上。臉上還專門上了妝面,但終究還是男子。
他那艘船挂着的木牌有着大大的湘館二字。
周圍的其他女子自談雪出現起就三五成群地小聲議論,嬉笑聲不斷。
從湘娘提出要他參與今日的大會伊始,談雪就猜到會有那樣的局面。但是真正經歷時,心境卻不能保持平靜了。
都是同樣的處境,但他是男子,出現在今日的場合已經是天大的笑話。
再到臺上與那些女子比試所謂的才藝,這之後的事談雪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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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一停,他無助地張望四周陌生的街景。
街上路過的行人更是紛紛側目,有人對着他指指點點,有人大聲嘲笑。
一時間仿佛四周所有的人都在指責他,談雪覺得自己就是個怪物!再也不敢看路人的臉色低着頭就跑,試圖将一切的煩心事丢下。
直到筋疲力盡,談雪喘着氣停下。鞋頭原本挂着穗子此刻也不見了,但他不在乎。
這一身女裝令他羞憤,比起穿着湘館中衣物的時候更甚。
一心想要盡快趕回湘館換下身上的女裝,談雪急于趕路卻無意撞到行人。
連連道歉後,發覺對方是個妙齡女子,在聽到他聲音後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表情怪異。
察覺到後談雪轉身就走,眼角餘光卻突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談雪立即起身就走,腳下生風、臉色煞白。
當手臂被人握住時,談雪下意識地撇開臉,神色慌張。“你認錯人了。”
“你都沒有看我一眼。”
果然是他的聲音!
談雪掙紮着掙脫秦禾的手後不由分說地就走。
“談雪。”
前面的路被擋住,談雪心虛地低下頭,這才瞧見裙擺上不知何時沾染了泥土。“你認錯了。”
僵持了片刻後,視線中的一雙靴子移步離開。
在腳步聲逐漸小聲後談雪才擡起頭用視線追随那個人的背影,胸口內出現心酸之感。
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不再急于趕路。
今日不想出現在大會上,除卻不想抛頭露面之外,最怕的是讓秦禾看見他這身充滿讨好男子的裝扮。
本以為逃離大會就沒事,卻還是沒能與秦禾錯開。
他怎麽會在這兒?
回到湘館後依舊失魂落魄,談雪蜷縮在熱水中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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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遇見談雪不願開口,秦禾直接來了湘館等他。
“這位少爺,湘娘還未回來我一個打雜的做不了主啊。您還是回吧,今天先排個日子時候到了您再來見我家雪公子。”
不想聽多餘的話也不想為難人,秦禾拿出一錠十兩的銀子交出。
“這,這--”
“我等他回來,也一定要今日見到他。”
“那好吧。”樂呵呵地接了銀子,小厮帶領秦禾到樓上的一間空房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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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回平時的裝束後,談雪才感到安心。剛打開房門就撞見門外的小厮正擡着手。
“雪公子你沐浴好了啊!”
“有什麽事?”
“是有位客人一定要立即見到雪公子,我怎麽勸都不走,這才來麻煩雪公子。”
“你去回話,就說我今日不見客。”談雪急忙轉身回房,一定是秦禾!
小厮抵着門哭喪着臉說:“雪公子還是親自和那位客人說吧,我說的話那位少爺不相信。”
“那位客人是叫秦禾嗎?”抱着一絲期望地問,談雪希望來人不是秦禾。
“那位客人沒說自己叫什麽。雪公子去見見他吧!”
在房門外站了良久,談雪說服自己忘記白天的一切。擡手敲響房門,下一刻兩扇門便向內打開。
門內人正是秦禾。
談雪臉上挂着淺淺的笑,“秦少爺。”
“進來再說。”
秦禾側過身,談雪坦然地跨過門檻入內。只是背後的關門聲令他身形一怔。
“坐。”
“嗯。”僅僅與秦禾對視一眼,談雪便移開視線。隔着圓桌坐在秦禾的對面,視線一直在房間內游移不定。
“秦少爺沒有約在今日見就這樣來湘館不合适。”
“我知道,這樣有違湘館的規定。但我今日來見你是有重要的事想要問你。”
重要的事?
談雪略驚慌的目光落在秦禾平和的面容上,之前已經猜到秦禾與秦明的關系。
那他也知道秦明來湘館見過自己嗎?
是來讓自己與秦明劃清關系的?
“你怎麽了?臉色這樣白。”
談雪雙目垂下,同時搖頭。“秦少爺既說有事,就請說吧。”
絕口不提之前在街上偶遇談雪之事,秦禾猜測談雪不想讓自己見到他身着女裝的模樣。
“你往後可有什麽打算?”
“為何問這個?”談雪擡眼注視秦禾,猜不透對方的想法。
只能認為他是在對自己旁敲側擊,苦笑道:“我雖每日需見到不同的客,可見的也只是客,更不會與那些來客有絲毫的牽扯。他們出了湘館的門,便與我只是陌生人。”
他态度認真,說得果斷,秦禾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又怕談雪對自己耐心不多,只得問出那個令他擔憂的事,“你的初夜是何時?”
屋內寂靜無聲,談雪睜大眼盯着秦禾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話是不是真。
“我清楚太冒犯,但我--”接下來的話都被談雪的掌心堵回嘴裏,秦禾微仰頭凝視談雪。聽見他說。
“我并未覺得有什麽冒犯。”
說罷談雪收回手,坐下後用左手握住觸碰了秦禾唇的右手。“你究竟想對我說什麽?”
“今日我才得知不久你的初夜就要被競價。”
沒聽錯啊,談雪避開對面人的視線看向緊閉的房門。“不錯,但是我的初夜與秦少爺無關。若沒有什麽事,請秦少爺回吧,之前我說過請秦少爺別再來湘館。”
“既說來見你的都是客,為何又要三番兩次地趕我走。”
“之前秦少爺是被人帶來這烏煙瘴氣的地方,這次,這次秦少爺想必有別的事。”
還沒得到準确的答複秦禾不甘心,搶先幾步到了門邊用寬闊的肩背擋住房門。“我并無惡意,這一點希望你能明白。”
“好,秦少爺可說完了?若是說完就請讓讓路。”
秦禾站在原地不動,正色道:“你的初夜是何時?我會來見你。”
初夜二字每每從秦禾口中說出都讓談雪感到痛苦,眼下出不去,談雪氣沖沖地轉身走去窗邊。
背對秦禾後才稍稍恢複些自信,談雪冷言問:“秦少爺為何要問,到了那日秦少爺來了湘館又能如何?莫非是想看看湘館的男子初夜能收到多高的價不成。”
“我不想那樣的事發生在你身上。我看得出來你不願意。”
“誰會願意拿出自己的初夜競價?”談雪自嘲,“何況那不是我能選擇的事情。”
“我--”
“夠了。”談雪回頭,“我乏了,想休息。請秦少爺回吧,恕不遠送。”
相反地,秦禾朝窗邊的談雪走近。
隔着兩步遠的距離停下,“我知道你不願意,我同樣更不願意。所以初夜那一天我必須來,絕不讓你落入不堪的境地。”
他要參與競價!
他們站在一起時身形差不多,可身份卻天差地別。
怪天道不公,讓他處境艱難。
面對秦禾談雪牽強地扯動嘴角笑笑,“我明白了。”
他能耐着性子等自己,實屬不易。“日期還未定。湘娘只是提起了那件事。”
“那好,我會再來。若是定下了就及時告訴我。”
談雪點了點頭。
送秦禾下樓到湘館大門外,先前帶話的小厮湊了上來。“雪公子不是去大會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湘娘人呢。”
“還沒回。”笑嘻嘻地目送談雪進門,小厮撓撓頭。怎麽湘娘沒回來他一個人回來了?問了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