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山晖

第056章 山晖

葉茵正疑惑着——這什麽聲音?哪裏在滴水嗎?

葉傳友卻是一下坐直, 驚得低呼:“這拟聲……”

葉茵跟着一驚——居然是琴音?!

前方舞臺一側亮起一盞燈。

光束中,裴淵倒持長槍而立。一身黑底織金飛魚服,金紋與槍尖在光中熠熠生光輝。

一陣輕微的風聲響起, 他綁在額間的金邊黑額帶微微飄揚, 斜于肩側的長槍紅纓也泛起波動。

後方大屏幕亮起, 顯示出裴淵的特寫。

濃黑的長眉斜飛入鬓,稠墨似的雙眼直視鏡頭,眸中一點寒光,猶如出鞘的劍芒,鋒利讓人怯于對視。

鏡頭慢慢移動,将槍尖也納入畫面。

随即畫面一轉, 變為一片空白,卻映着裴淵臉龐與槍尖的陰影輪廓。

一滴逼真的水珠從畫面上沿滴落, 打在槍尖的影子上。

嘀嗒。

水珠順着槍尖影子下滑, 消失于畫面下沿。

觀衆席響起低低的嘈雜聲。

裴淵緩緩轉身, 順勢擡手轉槍,背對觀衆, 槍尖指向前方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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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起, 枝葉沙沙作響。又一串水珠從畫面上沿滴落, 仿佛就是樹上落下的露水。

裴淵槍一劃,槍尖将畫中水珠一一擊碎。

一串玉碎的叮叮之音。

這回, 觀衆席響起了陣陣驚呼。

葉茵也忍不住小聲說:“這拟聲也太像了!”

葉傳友:“弦控得精準, 琴也相配。”

舞臺上的燈熄滅。

大屏幕上漸現出一片墨跡。

一道沉沉的琴聲響起, 好似突然擊打在聽衆心間。緊接着又變得悠揚而綿長,像是強風化去了勁意, 纏繞在身旁。

舞臺中央亮起一束光。

沈晏盤腿坐在光中高臺之上,一身緋色衣裳, 外罩一件白中透着淺紅的大氅。一頭烏亮長發垂下,只在鬓間略略一攏,插上一支金簪,透出恰到好處的華美。

他将琴置于膝頭,微微颔首垂眸,似在看琴,又似全然沉醉。白玉般的十指在弦上動得雲淡風輕,卻是奏出一聲聲渾厚之音。

沈晏身後,大屏幕上的墨随着起伏的琴音漸漸漾開,仿佛被那一道聲一點點推動,留下滿屏濃淡不一的黑,最終化為一片巍巍高山的模樣。

山巅,橫卧着随山勢起伏的長城。

葉茵不由得輕聲問爺爺:“這該是表現風?”

葉傳友點頭:“強風為山勢所阻,在谷間回旋。”

葉茵佩服道:“不用琴床也能彈得這麽穩!”

葉傳友也感嘆:“我剛才也沒想到他用的會是膝琴。”

又一道光亮起,照出站在高臺前方的裴淵。

比剛才更沉更長的一聲琴音中,裴淵緩緩擡槍。

葉傳友不自覺地自語:“號角聲,該操練了。”

裴淵長槍劃過一個半圓,在沈晏彈出第一聲清亮的音時,突然向前一紮。

觀衆席再次驚呼,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迅猛一紮帶起的風。

琴音再沉,裴淵随之沉腰,長槍緩慢地重複着槍術基礎的攔拿兩式。

琴音一點一點由沉轉清,裴淵的槍速也在一點一點加快。

仿佛彌漫山間的晨霭被長槍逐漸挑開。

在琴音終于如同飄上高空的一刻,沈晏又猛一撥弦。

聲如鐘磬。

裴淵也再次突然一紮。

葉傳友吸口氣:“來了!”

以剛才那一聲為起點,回落人間的琴音驟然變急,宛如被攪起動的風,又好似破風的刃。

裴淵的動作随着琴音大開大合,長槍掃、刺、抹、挑,槍花更是不斷,身形忽起忽伏,槍尖寒芒與飛魚服上的金光在舞臺上閃成一片。

他突然一踢槍尾。一聲長音中,長槍高高蹿起,飛到高臺上的沈晏面前。

沈晏擡首,視線瞟在槍上,又落下,看着裴淵一個空翻,擡手接槍。

他嘴角微揚,目光定在裴淵身上,雙手卻是疾而不亂,奏出流暢的清越琴音。

铮铮的激昂樂曲中,長槍仿佛成了裴淵身體的一部分,收放之間如臂使指,招式愈發剛勁迅疾,每一次出槍,都像是揭起一道狂風。

琴音與長槍,也不知是誰在帶動誰。

觀衆看得眼花缭亂,驚嘆之聲此起彼伏。

舞臺兩側的兩個大屏,一邊顯示着彈琴的沈晏,一邊顯示着舞槍的裴淵。葉茵不斷地左中右來回瞟,簡直要不知道看哪裏才好。

所有人都被兩人的表演吸引住目光,幾乎無人察覺,大屏幕中旭日漸漸升起,山巒也漸漸染上的紅光。

然而,即使沒發現時間的變化,觀衆眼裏看着槍法,耳裏聽着琴音,也能感受到身體中升起暖意,像是血液跟着這槍、這樂在奔湧。

不知何時,沈晏所坐的高臺開始下降,一直降到很低的位置,觀衆們才恍然驚覺。

沈晏的身姿更加放松,目光始終追着裴淵的身影,雙手好似在琴弦上翩然起舞,輕盈而靈動。

琴音卻是氣勢宏偉,裴淵的長槍就如同在其間翻騰的蛟龍。

當沈晏完全降到地面,裴淵突然幾個旋身,繞到他身後。

随着沈晏最後一撥弦,聲如鳥鳴,大屏幕中一群飛鳥沖向旭日。

裴淵提槍,紅纓在餘音中飄揚。

沈晏看向鏡頭,笑意盈然。

*

葉傳友忍不住低低喝出一個“好”。

葉茵和其他觀衆一同用力鼓掌,一邊說:“這節目看完,感覺全身都暖洋洋的。”

葉傳友笑道:“因為太陽升起來了,再看到守衛邊關的戰士在操練,令人很安心。”

說完,又感嘆地接一句:“他這譜打得好,這一版我感覺能夠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至少在我聽來,整支曲的意境變化極順。”

彈幕更是一片洶湧。不僅是淵晏粉,非粉絲的觀衆也毫不吝惜贊美。

【就算我之前猜到晏哥會彈琴,也完全沒想到他彈得這麽好!】

【裴淵的槍術就不說了,冠軍值得一個牛逼!沈晏更是驚喜,我感覺這支曲子就是正正好配着這套槍法,也不知道我感覺對了沒有。】

【前面+1。一開始是拟滴水聲,畫面出現之前我都以為是真滴水音效。後面裴淵開始舞槍之後,琴音和槍法是相輔相成,所有節奏都一致,就像是槍在空中奏出那段旋律。】

【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有耐心聽完一首古琴曲。原來古琴也能彈這種音樂啊,我一直以為都是慢悠悠的那種。】

【沈晏選的琴音色偏渾厚,和曲子、表演都很适配。】

【他還是用的膝琴!雖然我看着是尺寸偏長的那種,但還是比普通古琴短一些。琴腔小,弦短,表現力就會稍弱一點。】

【但是以沈晏現在的技術,他就是拿把破琴,也能贏過很多人。】

【專業學古琴的來說一句。我感覺啊,他的演奏能進入國內頂級水平了。不知道師父是誰,怎麽會之前都默默無名。】

【前面,請問一下,這是什麽曲子啊,好像沒有報名字?】

【我聽着像一首只有殘譜的古曲,但拿不準。莫昀應該會問,等等吧。】

莫昀的确問了,而且第一個問題就是。

他給沈晏遞話筒:“這首曲我沒有印象聽到過,是古曲嗎?”

沈晏:“《山晖》,承朝紀豐大師所作。曲子描述邊關的清晨,将士們早早起來,在操練的過程中太陽升起,陽光照在山巒上,也照在将士們的刀槍上。表現關邊将士的強大與自信,随時可迎戰來敵。”

莫昀笑道:“難怪我聽完全身暖暖的,還以為是看裴淵舞槍看得熱血沸騰,原來還有琴曲的關系。”

他轉向裴淵:“如果裴淵在邊關,該是守關大将了。我好奇一下,這柄槍有多長?”

裴淵橫下槍:“杆長2米8,加上槍頭近3米。對我來說,算不上最襯手的長度。不過這個長度好抖槍花,而且再長也不合适舞臺表演,所以選了這一柄。”

莫昀過去單手抓住槍杆搖一搖,吃驚:“很硬啊!剛才看你抖得感覺槍杆好像很軟彈……果然在行家手裏才會不一樣。”

聊過兩句,他又重新把話筒給沈晏:“剛才後半段,你是不是一直在看裴淵舞槍,都沒有看琴,手居然還能彈得那麽快!”

沈晏笑道:“這首曲子我很熟悉,已經不需要再看着琴彈。而且,裴淵的槍法就是曲意,看他舞槍能彈得更順。”

說完,和裴淵相視一笑,頓時引得觀衆席一片尖叫。

莫昀笑道:“好高的意境。我再好奇問一下,古琴和琵琶,你哪一個更厲害點?”

沈晏:“琵琶是我最擅長的。”

莫昀:“哇!那大家一定更期待下一輪!”

采訪完,就到了這一輪的投票環節。

莫昀将朱明希隊三人也請上舞臺,組織觀衆進行投票。

葉茵飛快投出自己那一票,又拿爺爺的手機也投了一票,然後閉眼祈禱:“一定要贏啊要贏啊要贏啊……”

後臺,沈晏隊衆人也同樣在緊張祈禱着。

投票結果很快出來,兩邊的橫條大約有1/4的差距。

莫昀:“恭喜沈晏小隊獲得本次對決的勝利!”

後臺的五位隊友高興得相互擊掌慶祝。

沈晏對朱明希三人颔首:“承讓。”

裴淵跟着抱拳。

朱明希三人連忙回禮:“晏哥和淵哥的表演,我們心服口服!”

莫昀将兩隊人請下臺,開始串場準備報下一個節目。

*

就在沈晏和裴淵表演完的那一刻。

後臺,蔣浩橋湊到翟蒙耳邊,小小聲說:“不太妙,沒想到沈晏琴技這麽好。之前還聽說他最擅長琵琶,我們恐怕有點危險。”

翟蒙一下緊張,也和他咬耳朵:“會輸?”

蔣浩橋:“不好說……”

頓了下,又更小聲地說:“我有些內部消息,聽說因為節目熱度很高,節目組給最終獲勝隊談下了一個國際老牌名表的國內代言和亞洲區推廣大使。可惜,看來我們很難搶得過沈晏隊了。”

翟蒙猛地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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