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煲終于安靜下來,也不知帶魚精是睡了還是熟了。這時,七點才過,杜辰與頂着兩個黑眼圈走出卧室,準備簡單洗漱後就出門。張真人和他約了8點在茶館見面,別說杜辰與原本就頗有時間觀念,即便他愛遲到,眼下有個随時會跳的電飯煲,他也必然是巴不得盡早見到張真人。

算是起得很早的杜辰與推門來到客廳一瞧,不想作為不需朝九晚五的自由職業者莫岱居然已經起床。杜辰與想了一下,昨晚他勇鬥帶魚精動靜雖不算大,但怎麽說這麽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與莫岱只隔了兩堵牆,對方會不會聽到一些什麽?

不可能主動介紹說“我昨晚抓了只帶魚精”然後被當成蛇精病的杜辰與試探着詢問對方:“這麽早起來了?昨晚睡得還好吧?”

莫岱正在為自己泡咖啡,可能因為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此刻正顯得有些懶散,臉上是困倦的睡意,面對杜辰與的問題,他随口回答:“還行,就是床太硬了。”

杜辰與買的床墊并不硬,但張真人有交代過,硬板那面對睡在上面之人的運勢有好處,杜辰與因此讓安裝家具的工人将硬板面朝上。但顯然,那麽交代的時候,張真人沒有考慮到硬板面對睡在上面之人的舒适度有壞處。

不過話說回來,如今翻轉床墊太麻,而且萬一自己幫忙翻了床墊,莫岱一下子遇到兩條帶魚精,這算不算是他杜辰與故意害人?思前想後,杜辰與決定另尋解決床太硬問題的出路——

“等睡習慣就好。”

莫岱哪裏想得到自己這床墊的正反方向之中飽含了兩個人的心思,他活動着有些僵硬的脖子,随口往自己嘴裏灌了一口咖啡。“我正要做早餐,要不要帶你一份?”作為房客,他友好詢問自己的房東兼室友。

對此,杜辰與心存感激,不過,他不敢貿然涉險。顏值和廚藝往往是成反比的,他心想等我先确保你沒被自己做的早餐毒死之後,再來回答你這個問題。而另一方面,眼下快七點過半,八點有約的人也的确沒空用早餐。

“謝謝了,不過我有事得趕着出門。”

杜辰與稍稍客氣了一句,之後,在對方眼睜睜瞧着的情況下,抱着一個電飯煲走出家門。期間,大概帶魚也睡醒了,電飯煲忽然又撲騰了幾下。

杜辰與走得很快,這有效防止他被莫岱詢問懷裏那躍動的電飯煲是怎麽回事。等搭乘電梯來到樓下,他才注意到自己面臨的交通問題。

這間離學校很近的公寓并沒有自帶的停車場,使得杜辰與的車只能停在較遠的地方。平時有兩個人的時候,要搬東西可以一個等在樓下,另一個人把車從附近的停車場開過來,但眼下,杜辰與只有自己,他不放心将這個裝着一個妖精的電飯煲随手放在地上,自己走開去取車,所以,要開車唯一的辦法就是抱着電飯煲走幾百米的路,之後在開車行駛幾百米的車程抵達茶館……怎麽想這個方法都有些蠢。而如果說不自己開車,選擇打車前往茶館,萬一電飯煲在出租車上跳起來,他該怎麽像司機解釋?難道說這個電飯煲是廣場舞大媽轉世?

思前想後,杜辰與最終開了一步共享單車。

電飯煲在車籃裏跳看起來至少像路面颠簸,而且反正近,騎車僅十分鐘路程,怎麽想也不會遇到什麽意外——杜辰與是這麽想的。然而,現實往往是皮一下很開心的那種。

騎車還沒幾分鐘,在一條并沒有太多車與人的偏僻小路,好端端在平整路面行駛的人仿佛撞到一堵透明的牆,他什麽都還沒反應過來,自行車便猛地撞擊般急停,一個不穩,直接倒在了地上。

杜辰與從小學空手道,身手自然相當敏捷,加上腿長,自行車倒下,他十分順利地第一時間跳下車站穩。不過,放在車籃裏的電飯煲頂多學過廣場舞,如此狀況下,自然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它毫無防備摔在地上,照理,電飯煲不該如此易碎,可是,它一落地,居然就摔得四分五裂,原本裝在其中的帶魚自然直接掉在了地上。

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杜辰與至少明白事有蹊跷,他自信自己不是騎個自行車都能平地摔的奇才,只是,花時間搞清楚究竟是什麽人搞鬼……或者說什麽鬼,這只在其次,當下更要緊的是另一件事——杜辰與注意到就在路邊有一處水溝,有污水流過。

根據張真人說辭,只要有水,帶魚精就能緩過來繼續作妖,這會兒帶魚精逃出電飯煲,離水溝那麽近……他是該逃還是該逃還是該趕緊逃命?

面對生存還是死亡的抉擇,不想連累到路人的杜辰與硬着頭皮留了下來。他已經沒有器皿可以裝帶魚,正琢磨能不能不要命地盤起來裝鞋裏,一旁忽然有個路人率先撿起了正扭動着想往下水溝方向而去的帶魚。

下一刻,杜辰與眼睜睜看着那個路人将帶魚塞進了後者正捧在手中的青花瓷花瓶中。

要知道那個花瓶的瓶口很小,路人塞起帶魚就跟灌臘腸似的,看着都讓人替帶魚疼。待那路人将帶魚全部塞入花瓶,他擡頭望向已經目瞪口呆的杜辰與,将花瓶遞過來。

“你的帶魚。”

杜辰與真想回答,不,你的帶魚。

“你是什麽人?”最終他一邊接過花瓶,一邊問出更實際的問題,盡管心裏估計對方其實不是人。

……但他沒想到對方居然老實回答他——

“我不是人。”

杜辰與還能怎麽辦?

“……什麽鬼?”他問。

那個年輕男人微微笑了笑,避重就輕地回答:“幾百年前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是來報恩的。”

難道自己當真是1370年的那個杜大少爺轉世?

……而眼前的男人是白素貞?

杜辰與趕緊晃掉腦海中這個離譜的念頭。“你确定你沒認錯人?”他試探着問。

年輕男人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說:“錯了就錯了,順手幫個人而已,又不花錢。”

“那你以為我是誰?”杜辰與追問道。

年輕男人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徑直向他揮了揮手道別:“有緣再見了,星君。”

被塞進花瓶的帶魚似乎太平許多,抱着花瓶的杜辰與感覺不到太多動靜。有那麽一會兒,他懷疑自己的帶魚被掉包了,畢竟,那個自稱“不是人”的男生物出現在他自行車莫名倒地後,難保這自行車是不是對方給弄倒的。為此,杜辰與不禁微微疑惑地看着對方轉身離開的背影,不過,他也明白自己無法從對方那裏得到更多答案,與其引得對方将對付他自行車的那一招用在他身上,還不如忍住叫住對方的意圖,思索後杜辰與明智選擇繼續往茶館方向而去。

他沒有再騎車。誰知道他騎的自行車會不會忽然又撞到誰家隐形的翅膀。

所幸,茶館已經近在咫尺。杜辰與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段,很快便在茶館門前見到正要走進去的張真人。

“張真人!”還在馬路對面,杜辰與下意識叫住對方。

變故發生在這時。

交通燈已經變換,杜辰與所在的人行道亮起綠燈,然而,與他垂直的馬路,一輛高速行駛的貨車并未停下,反而直直往他的方向沖過來。

縱然是動作再快,杜辰與也來不及閃避那輛貨車,對方的速度太快,快到他甚至來不及感到害怕。

下一刻,他好像被手中的花瓶用力推了一下,整個人往後倒去。

杜辰與跌倒在路牙,貨車擦着他的身子疾馳而過。等回過神,他看到路面上摔碎的青花瓷花瓶碎片以及一條被壓扁的帶魚。

不少路人好事駐足圍觀,也有人好心過來問他有沒有事,要不要報警。在馬路另一邊見到這一變故的張真人走過馬路來,這位不怎麽高的高人似乎被吓到,他遠遠站停,低頭發着愣似的望向還坐在地上的杜辰與,完全沒打算上前詢問一句。

杜辰與起身向圍觀群衆表示大家散了吧,之後忍着惡心和排斥撿起地上已經不成魚形的帶魚。回過頭,望向一旁的張真人,心說我是不是該轉贈“你的帶魚”這一句?

然而,張真人絲毫沒有接手帶魚的意思,他走上前将路上的青花瓷碎片都撿了起來。

見狀,杜辰與心中一動。

剛才若不是那花瓶發揮某種“神力”推開他,他就被貨車撞死了。最終,他沒被撞到,但花瓶碎了。那個年輕男人之前說,因為前世的救命之恩而特地來幫他,如果他沒有說謊……會不會,本體其實是花瓶的男人替他死了?曾經的無神論者理所當然得出這一結論。

張真人在這時将那些花瓶碎片遞給他。“給你留作紀念。”

杜辰與不禁動容。“我要不要葬了他?”

聞言張真人疑惑問道:“你家摔碎碗什麽的,都是這麽處理的?”

“……這能一樣嗎?”

杜辰與并非提問,但張真人評估了一下,正經回答:“差不多吧。”

“怎麽可能差不多?”杜辰與忍不住有些激動,“他因為我死了!”

張真人訝異擡頭,不解反問道:“花瓶怎麽會死?你平時切西瓜的時候,難道會說自己殺個西瓜吃嗎?”

……那你幹嘛讓我将花瓶碎片留作紀念?

杜辰與想了好一會兒,最終弱弱詢問:“剛才不是花瓶精救我?”

張真人不假思索點頭:“是他救你。”

杜辰與反刍了兩三遍這個回答,在确定自己沒聽錯後不得不回到之前的問題:“但他沒死?”

“只要他的本體沒碎就不會有事。”

杜辰與終于聽明白。也對,人能雇人幹活,花瓶精當然也能使用花瓶,又不是說花瓶精在家插花的時候必須往自己頭上插。

“所以,救我的人沒事?”

“救你的不是人。”張真人糾正道,随即點頭,“他沒事,只是損了百年的修為。”

張真人語氣輕松,杜辰與聽着卻很是愧疚,修為對妖精必然重要,一下子丢一百年的修為,那多可惜?

張真人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麽,安撫道:“沒事,人家能活幾千幾萬年。”

活一百年就已經很不容易的人類體會了一下妖精對時間的概念,終于稍稍放下心來。

“……但為什麽要把花瓶碎片留作紀念?”轉念又想起這個問題。

張真人理所當然回答:“這是明朝的花瓶,原本很貴重。”

杜辰與終于在茶館坐定。帶魚被張真人用紅線綁好,就擱在桌上,茶館裏往來的人看到帶魚,都會訝異朝杜辰與投來異樣的目光。

張真人也在用異樣的目光看杜辰與。他坐在杜辰與的對面,用心點選了點心後就開始用驚魂未定的眼神盯着杜辰與瞧。

杜辰與被瞧得頭皮發麻,懷疑張真人在自己背上看到有個鬼正趴在那兒。

好半晌,張真人終于由衷開口:“剛才很吓人。”

杜辰與已經被吓好半天,為此不得不計算“剛才”究竟該從哪一會兒開始算起,接着,猛地反應過來:“您是說剛才那輛差點撞到我的車?”

張真人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不會死在這裏,但看着還挺吓人。”

總不能探讨對方的膽子究竟大不大,杜辰與将注意力集中到這句話的潛臺詞之上:“張真人,您說我不會死在這裏,難道您已經知道我未來的遭遇?”

張真人坦率承認:“在接下來一個大兇之劫之前,你必然能安然無事。”

很長一段時間裏,杜辰與都想不通一句帶有“安然無事”字樣的臺詞為什麽能聽起來那麽滲人。

“……大兇之劫?”當事人小心求證,“會發生什麽?”

張真人斬釘截鐵道:“天機不可洩露。”

“張真人,你能救我,對吧?”杜辰與其實并不敢抱太大希望地問。

“我盡量。”張真人表示。

這個答案一點都不出乎杜辰與的預料。“張真人,是不是那副妖怪圖上的妖怪搞事情?”他追問。

張真人點了點頭。

杜辰與忽然有種自己是某部恐怖小說悲催男主角的感覺。“張真人,是不是我不小心将那副妖怪圖上的妖怪都給放跑了,所以,我得負責把他們一個個都抓回來?”

張真人聞言飛快睨了他一眼,明顯嫌棄他想太多了。“你不用去抓那些妖怪。”真人肯定表示,随即補充,“他們來抓你都來不及。”

我還熱烈歡迎都來不及呢!

忙不過來的杜辰與說不出的心累。“張真人,有沒有什麽不是天機,可以洩露給我聽的事?”

張真人思索片刻後總結說:“第一,想要謀害你性命的帶魚精我會處理,其他妖怪應該不會真的想你死;第二,接近你的人很可能圖謀不軌,第三,有空你可以過來聽聽說書。第四,我能說的就這些。”

還記得是自己主動帶對方來聽說書的杜辰與因為對方的說辭而忍不住挑眉問:“張真人,您什麽時候對說書感興趣的?”

這個答案張真人張嘴就來:“自從上回你帶我來聽過之後。”

杜辰與注視向對方,試探着問:“張真人,您是不是覺得這個《末代天師》的故事裏有什麽玄機?”

張真人語帶真誠地說:“你多聽聽故事,會覺得很有趣。”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有趣所以逗着我玩呢?

在這頓早餐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杜辰與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真人很認真吃完所有自己點的點心,待茶足飯飽,他重新擡起頭端坐在椅子上擡頭望向因為沒有胃口基本沒怎麽動筷的杜辰與。大概意識到杜辰與心情沉重,他主動開口安撫:“你不用過于擔心。我已說了,在接下來一個大兇之劫之前,你必然能安然無事。”

杜辰與不想對一位老人家不客氣,可他沒忍住吐槽:“難道我不該擔心那個‘大兇之劫’會在何時發生嗎?”

張真人天經地義反問道:“天命難違,你擔心又有什麽用?”

“張真人,恕我直言。人必然會做沒用的事。例如,我打破您的頭,您肯定會流血,疼不疼都會流血。這種情況下,疼又有什麽用?可是,您還是會疼吧?”

這番抱怨令張真人微微訝異地眨了眨眼睛,片刻後,他虛心接受道:“你說的有一定道理,我之前怎麽沒想到。”

通常挺禮貌的杜辰與不知道自己怎麽那麽不尊老的牢騷一大堆,眼見對方如此好脾氣面對自己如此露骨的擡杠,不由心生反省。他稍稍端正态度,将話題轉移回更正經的事情之上。

“說起來,張真人,今天用花瓶救我的人……或者随便什麽,他究竟是何身份,又為什麽要救我?”

張真人未正面回答,但相當肯定地說:“你很快就會知道他是誰,又為何救你了。”

☆、第 12 章

末代天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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