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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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紀川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穿上大衣出了門。
坐在車上準備出發,紀川拿出手機劃開微信,直接給人打了個微信電話過去。
林歲的聲音帶着不确定:“紀川?”
“我現在開車過來,你在哪個出口?”
林歲報了個位置,紀川沒什麽起伏的話語随着電流聲傳到林歲耳中:“我開車過去一個多小時,天氣冷,你自己先找個什麽地方窩着,差不多到了我再給你打電話。”
“好。”Alpha的眼睛亮亮的,風呼呼地吹,但林歲覺得自己現在能只穿襯衫在街上狂奔。
紀川家離機場不算太近,好在淩晨時分高速上也沒多少車,一路暢通無阻,估摸着差不多快到了,紀川讓林歲開定位,成功在機場臨時停車場接到了人。
廣市的冷真是深入骨髓,林歲帶着寒意坐上車那一刻,紀川都被冷得一抖。
“沒有行李?”紀川看着兩手空空的Alpha。
林歲抿了抿嘴唇,他眼尾被吹得稍有些紅,顯得更可憐了:“沒有。”
紀川實在想不到有什麽急事能讓這個首都的大少爺半夜頂着寒風跨越大半個華國,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
不過到底是別人的私事,紀川沒有多問。
“那個白色的抱枕裏面是一條毯子,可以先蓋着。”紀川從後視鏡掃了眼,林歲似乎出門匆忙,穿得單薄,特別是褲子,一看就沒穿秋褲,擋不住廣市的冷,肉眼可見地在抖。
林歲于是把視線投向車後座唯一一個抱枕。
抱枕被做成一只大胖鴨,可可愛愛的,兩只胖又短的小翅膀攏在一起抱着一個便簽,上面寫着:“抱我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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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歲沉默了。
這看上去就不像是Alpha會主動買的抱枕,這種抱枕市面受衆大多是Omega和Beta。
紀川問:“不冷嗎?”
“冷,沒好意思。”林歲扯着嘴角問,“這麽可愛的抱枕,你對象的?”
紀川沉默了,身形一僵,回道:“不是。”
不是?
林歲頂着疑惑,但心莫名安定下來,抽出毯子蓋在腿上,他這時才壓下見到紀川的喜悅,不着痕跡地打量車內的裝潢。
紀川車子裝飾都很簡單,如果非要說點什麽超出林歲意料的,那大抵是副駕臺板板上擺着的一整排五顏六色、各種姿态的小玩具鴨。
林歲剛好坐在副駕後面,這個角度可以很好看見紀川的側顏,但沒辦法看見副駕,所以一開始他沒注意到那一排鴨子。
林歲突然想起來,無論是初中時期刺頭樣兒的紀川、還是高中男神紀川,對什麽都不感冒的模樣,唯獨每次會給鴨子玩偶多幾個眼神,紀川曾經還有個挂在單肩包上的尖叫鴨,不過大學之後紀川給取了下來,一心又撲在學習上,林歲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這樣看來……抱枕和小玩具鴨,都是紀川自己的?
有點可愛啊紀老師……林歲想。
紀川鬼知道後邊那人在想什麽,他只知道天太冷,他要趕緊回到家鑽進被窩,一覺睡到天亮。
好不容易到家,紀川開了門,卷着自己的小被子趴在貓窩裏的肥橙子擡起頭喵喵叫,察覺到有陌生的氣息後,貓瞪圓了眼打量半夜來的客人,看上去絲毫不記得那才是撿了自己的親爸。
紀川沒意外肥橙子在貓窩裏,床上沒人的時候,肥橙子不會一直待着的,沒有紀川的話寧願待在貓窩。
肥橙子先去蹭了蹭紀川,然後朝林歲走近了些,繼續打量這個Alpha。
紀川遞給林歲一雙居家鞋,掃掃貓的下巴,說:“你親爸不認識?”
林歲笑了:“本身大學那一會就不太親近我,指不定都忘了。”
雖然是他撿來的貓,但更黏糊紀川,想起大學那會還是小貓崽時,哪怕紀川不主動抱它,也要一直貼着紀川的小腿,現在長大了倒是矜持了。
“我去給你鋪床,你要不要先洗個澡?”紀川問。
廣市室內是沒有暖氣的,感覺快要凍僵的林歲眼睛亮亮的:“可以嗎?”
紀川走進卧室:“我給你找換洗的衣服。”
趁着這段時間,林歲蹲下來試圖與好久沒見的閨女打好關系,肥橙子既不主動又不躲開,林歲就嘗試着把貓抱起來。
這一抱起來,另一個Alpha濃郁的信息素就争先恐後鑽進林歲鼻腔裏。
林歲突然有些嫉妒這大胖閨女。
先前在車裏,哪怕是處于易感期——這個對于信息素特別敏感的時期,林歲都感受不到車內有多少信息素的痕跡,一是因為紀川本身控制得很好,其次就是紀川好幾天都沒開車,過濾系統早把拿點少得可憐的信息素過濾掉了。
但家裏不同,這套平層是屬于Alpha的私人空間,剛才一進門林歲差點沒繃住,花了很大力氣才沒讓自己變态一樣直勾勾盯着紀川的腺體,直到适應了屋裏一直飄蕩的信息素才敢說出第一句話。
林歲以為,這間屋子裏信息素濃度最高的應該會是卧室,其次是主卧裏紀川一直用的衛生間或者是衣帽間,但沒想到一只貓身上也會有那麽濃郁的信息素。
不難想象,紀川平時一定會抱着貓,一邊抱還一邊給貓梳毛摸腦袋,還會把貓抱到床上一起睡,說不定去接自己之前一人一貓就暖乎乎地抱在床上睡覺呢,不然沾不上這個濃度的信息素。
林歲:羨慕嫉妒一只貓了。
肥橙子不明所以。
但這個Alpha抱起它又不順毛,貓很不滿意,掙紮一下跳了下去,喵喵叫着趴回貓窩。
紀川才不知道客廳發生了什麽,找好衣服,幫林歲開了公衛的熱水器後,又去客卧給林歲鋪床。
一開始紀川自己想的是買一套單身公寓就好了,但他爸媽說他萬一日後有了伴侶,又生了孩子,讓孩子睡客廳嗎?所以最後還是買了一廳兩室,不然今晚要麽擠一塊睡要麽得有個人睡客廳,但天氣那麽冷肯定睡不了客廳,最後大概率還是擠一起。
不過現在沒那個煩惱了,客卧雖然沒人睡過,但紀川平時都有打掃衛生,鋪了床就能睡。
紀川鋪得差不多了,林歲也洗完了,穿着紀川給他那套毛睡衣進了客卧。
“衣服還合身吧?”紀川回頭問。
林歲乖巧點頭,神使鬼差補了一句:“內褲也剛剛好。”
紀川:“?”這個就沒必要強調了,又不是比他號大了小了什麽的。
林歲:“……”
林歲以咳嗽掩飾尴尬:“我是說,今晚謝謝你,不然我得在機場挨一晚上凍了。”
“沒事。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紀川看了眼手機,兩個小時車程,再加上回家後搗鼓這搗鼓那都快五點了,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他打了個哈欠,拖着步子回了自己房間。
林歲目送紀川關上房門,這才回到客卧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廣市冬天真的冷啊,被子也是冰冰涼涼的一片,還有一股常年被壓在櫃子裏的氣味,但林歲卻像個傻子一樣笑了起來,絲毫不像處于易感期的Alpha。
紀川這一睡直接睡到了中午十二點,要不是被餓醒了,他還能再睡幾個小時。
掙紮着從溫暖的被窩裏坐起來,紀川本來想看看冰箱還有什麽吃的,結果一進廚房就看見冰箱上貼上明顯的便條。
“我點了早餐,把你的那份一塊點了,放鍋裏保溫了,機場那邊給我打電話說身份證找到了,我出門一趟。”
哪怕幾年沒見,紀川也認得林歲的字,當下把便條撕下來,掀開鍋蓋子。
林歲點的是豆漿油條和小籠包,紀川嘗了一下冷透了,也不知道林歲什麽時候起的床,沒發出什麽聲響,反正紀川沒醒,當然也有可能紀川太困,睡得太死。
把鍋裏的東西熱一下,紀川去看看貓,發現肥橙子飯碗裏有吃剩的貓糧,應該是林歲順帶喂過了。
整挺好,紀川心想,開始坐在餐廳慢悠悠地吃早餐。
正午十二點,別人吃午飯的時間,紀老師邊吃早餐邊看外賣,心想預定個配送時間,下午三四點還能再吃一頓。
紀川糾結吃什麽呢,微信對話窗彈了出來,是林歲。
林歲:我沒業主卡,保安不讓我進。
紀川一口咬小籠包,然後讓林歲打微信電話,把手機給了保安後确認身份順利進了小區大門。
好在平時進出都和保安大叔打招呼,大叔認得自己聲音,不然大冷天的還要專門跑下去一趟接人。紀川吞下一口包子,淡定地想。
肥橙子湊過來,估摸是聞到小籠包的肉香味嘴饞了,巴巴看着紀川,但紀川沒讓它吃肉餡,林歲點的這家餡兒有點鹹,紀川只讓肥橙子嘗了點面皮。
肥橙子覺得還不如貓糧好吃,不再叫喚了,倒是貓耳朵動了動,往門口走了過去。
紀川差不多吃完了,過去開門,林歲剛好從電梯裏出來。
“紀老師。”林歲朝紀川招手。
紀老師讓人趕緊進門,樓道裏有扇窗開了,風吹進來冷了個半死。
紀川問他:“身份證找到了?”
林歲點點頭,看到桌上早餐的食品袋,問:“剛起不久?”他舉了舉手上的東西,“我還想着差不多吃飯了。”
紀川一看,是很常見的火鍋食材,他一挑眉問:“你不着急嗎?”
林歲滿頭問號:“我着急什麽?”
紀川用一種難以言表的眼神看他:“少爺,別告訴我你那麽冷的天大半夜飛大半個華國是閑着沒事幹。”
林歲沉默了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是這樣。
紀川走過去把早餐袋子收拾收拾給扔了,林歲跟過去,小心翼翼問:“你生氣了啊?”
“我生氣幹什麽?”紀川啧了一聲,“我這是在仇富。”
反正沒錢的紀老師是做不到沒事幹的時候在半夜坐飛機跨越祖國大好河山的。
林少爺稍微思索了一下,突然發問:“紀川,我們還是朋友嗎?”
紀川看向他。
這個問題問得好,紀老師自己也想知道。
說是朋友嗎?但他們的确大學之後就是兩路人了,少爺在首都紙醉金迷,紀川按部就班畢業就業,估摸着要不是肥橙子這只貓,他倆這些年也不會再有什麽聯系。
但……不是朋友嗎?他倆之間也沒明确說過絕交之類的話,雖然成年人世界也不一定非要把話說那麽明白,疏遠了就該明白到此為止,不過紀川和林歲這倆人怎麽說呢?從昨晚到剛剛,雖說是不太熟的樣子,但相處還算融洽,甚至有點以前同宿舍那會的影子在。
其實紀川對林歲情感很複雜。
一方面,紀川的确對林歲當年追逐奢靡生活回家當少爺這事兒挺氣惱的,太沒志向,紀川的确不太能理解。不過後來想了想,由奢入儉難,林歲從小就是在那樣優渥的環境下長大的,少爺能節儉地從初二活到大四也挺不容易的。
當然,除了這檔子事兒以外,紀川還是很喜歡和林歲相處的,紀老師看着面熱,其實心冷,不是和誰都能稱得上朋友的,林歲當年也不知道怎麽入的紀川的眼。
不過紀老師心裏糾結歸糾結,面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只是把問題抛回給林歲:“你覺得呢?”
林歲很認真道:“我覺得我們算。”
紀川笑:“嗯?”
林歲怕沒有說服力,一把抱起旁邊看戲的肥橙子,問:“是吧閨女?”又動手讓閨女點頭,“它說沒錯。”
紀川:“……”
“那既然我們是朋友,紀老師……”林歲眼巴巴地看着紀川:“我爸一個生氣把我趕出家門了,請求紀老師好心收留一下我行不行?”
紀川給他整笑了:“現在是什麽橋段兒?”
林歲想了想:“無家可歸的少爺求收留記。”
紀川:“神經。”誰家少爺求收留還得跑大半個地圖,還是半夜來的。
紀老師耿耿于懷,畢竟大半夜的不睡覺很鬧心。
“你罵我了。”
林歲盯着紀川的眼睛,很開心,紀老師于是又罵了一句有病,少爺湊過去更興奮了。
因為只有熟悉紀川的人才知道,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紀川都會主動維持住所謂Alpha的紳士性,所以很多人基本沒見過紀川罵人,但在朋友面前紀老師那張嘴可是毫不留情的。
兩位Alpha緩了一會,紀川問:“怎麽就被趕出家門了?”
林歲拿着逗貓棒引肥橙子玩呢,但天氣太冷貓不樂意動彈,情願窩在那裏,林歲也就放棄了,回答紀川:“相親那事兒呗,吵了一架,老頭兒覺得他一家之主地位受到了挑戰,就把我趕走了。”
紀川笑他:“少爺還有相親的煩惱?”
林歲嘆了一口氣:“紀老師,你這一聲聲少爺全是諷刺,我很傷心。”
紀老師斜眼看他:“難道你不是?”
大四決定回首都那件事兒的确沒辦法有個好解釋,林歲也沒想好怎麽說,吃了個悶虧,這事兒到底橫在他倆之間,不能多提,紀川樂意怎麽喊就怎麽喊吧,好歹先賴在家裏頭,用這張厚臉皮一點點再次融入紀川生活裏再說。
于是林歲說:“少爺現在落魄了,沒幾個錢了。”
見紀川不信,林歲還真給他看了銀行卡和微信零錢的餘額,說:“我一直刷的老頭兒的副卡啊,前幾天給停了,我自己的錢還真沒多少。”
紀川震驚:“你真沒工作?”
林歲猶豫道:“幫我媽遛狗算嗎?遛一次五百。”
紀川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少爺,你是真少爺,那你想白住我家?你閨女還養不養?”
“也不至于真不會掙錢。”林歲嘆了一口氣,想起來買回來就被放一邊的食材,說:“這個稍後再議,我有點餓了,吃飯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