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宋欣和四只貓4

宋欣和四只貓4

第二天。

雨果然下的很大了，直到第二天還沒停，一直下一直下。

宋欣早上吃飯的時候買了幾個小籠包，又點了一杯豆漿，就這樣一邊走一邊吃着喝着，噎的半死，節省時間的往小竹林那邊去了。

男朋友照樣形影不離的跟在她身邊。宋欣撐着傘，大雨叮叮當當的打在她的傘上，聲音很急。

兩個人走到了門洞。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半濕，軟塌塌的紙箱子，往裏頭探頭一看，四只幼貓全濕了，身上的毛全部變成了一縷一縷的，濕淋淋的貼在身上。眼睛四周被雨打的模糊不清，甚至看不清貓的眼睛。

叫的非常凄厲。

宋欣心髒驟停。

那一刻的恐慌與擔憂無與倫比。

宋欣打小就喜歡各種各樣的小動物，養過貓狗，也救過貓狗，學校裏幾乎每一只路上見到的貓，宋欣都喂過。

這一刻，宋欣真的急了。她是真的是無法忽略這樣凄厲的叫聲，這種小貓在被雨打之後無助的聲音。

管不了那麽多了。

宋欣奔跑着去了小賣部，吃了一半的小籠包和豆漿全部塞進垃圾桶，在小賣部裏當場搞了一個大紙箱子，買了兩包卷紙。

又急急的跑回門洞，把小貓身上都擦幹淨，擦幹淨之後把衛生紙全部墊在新的紙箱子裏，把小貓一只又一只的放進紙箱子。

信陽的雨多。

Advertisement

不知道這場雨還會下多久。

宋欣不知道怎麽辦。她只能把這些貓帶回了教室。

早上學生們都去吃飯了，還沒回來，宋欣抱着箱子，走進了教室。

箱子裏的幾只小貓又都睡着了。這個年紀的小貓就是睡眠時間很長，有了溫暖的窩，便一個二個的都睡了。

男朋友問宋欣:“要是老師發現了怎麽辦？”

宋欣甩着高高的馬尾，說:“我不知道。”

同學們一個接着一個回來了。

小貓也就被發現了。

他們圍成一團，組團來宋欣這裏看貓，問宋欣這是哪裏撿的貓，宋欣一一回答了。

上課鈴聲響了。

一窩蜂的人全都散了。

又是一節數學課。

數學老師在上面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唾沫橫飛。

無聊至極。

宋欣卻有一點忐忑。忐忑這些貓被發現。那種好像做賊的鬼鬼祟祟。

“喵~~”小貓開始叫了，可能是餓了，這些小貓不知道餓了多久，又淋了雨，又餓又冷，睡着了是睡着了，但是餓了還是會叫。

“喵喵喵……”小貓叫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從一只小貓到兩只小貓到三只小貓再到四只小貓，這幾只小貓好像都叫起來了。

宋欣手足無措。

“诶，我怎麽聽見貓叫呀？”數學老師那個老頭子好像聽到點兒什麽，不由得在課堂上問出了這句話。

“哪可能有貓呢？！”不少同學開始起哄了，其實，班裏有幾只貓，大家可能都知道這事，但是還是下意識地為宋欣遮遮掩掩。

可能平時不怎麽喜歡宋欣的人也會去做。

這件事無關升學，無關關系好壞，無關任何東西，只關于善良。

“老師，咱們繼續講題吧！”一個成績頗好的女生發話了，數學老師也就收起了好奇的心思，開始專注于講題。

小貓仍舊在叫。

跟宋欣一樣後排的同學開始下意識的起哄，小聲交頭接耳起來，試圖用這點起哄來掩蓋小貓的叫聲。

宋欣不斷的倒吸涼氣。

在這樣的忐忑不安中，度過了一節漫長的數學課。

下課了。

宋欣把放着小貓的箱子放在了教學樓的一樓。教學樓一樓，有這樣一個地方，這裏放置着很多廢棄的桌椅，有的桌椅是完好的，大部分桌椅都是缺根少腿兒的。

這個地方甬道很深。

前面擺放着七扭八歪的桌椅，兩個桌子壘在一起，幾個凳子放在上面，數不勝數的桌椅把這裏變成了桌椅墳場。

宋欣拐了進去。

把着紙箱的貓都放了進去。

對着這幾只小貓說:“我會努力的照顧好你們的。”

幾只小貓還是餓着的，喵喵的叫着。

宋欣很着急，可是仍舊無計可施。

男朋友站在她身邊，對她說:“你真的想好了嗎？”

“嗯，想好了。”

“可能從我路過那一瞬間，從我選擇抱起它們紙箱子的那一瞬間，我們的緣分已經注定了吧。”宋欣垂着眼。

當天晚上。

濕漉漉的空氣裏，宋欣抱着紙箱子，撐着傘，準備開自己的小電驢回家。

然後，非常出人意外的，宋欣爸來接宋欣了。老遠就聽見宋欣爸那爽朗的聲音。

宋欣爸對宋欣說:“今天下雨，我來接你了閨女。”

宋欣有點兒勉強的笑了笑:“這就不用了吧？”

“你學習嘛！萬一給你淋感冒了咋搞？”宋欣爸熱情洋溢，聲如洪鐘。

宋欣無語了，抱着紙箱子上了宋欣爸的摩托車。

“這紙箱子裏裝的啥呀？”宋欣爸說“放前頭呗。”

“呃……是我的學習資料。”宋欣抿了抿嘴，眼神飄忽，有點心虛的說:“也不重，我抱着就行。”

“也行。”宋欣爸神經大條，沒有在意。

“你爸肯定會發現的。”男朋友在宋欣旁邊說。

宋欣對男朋友遞了個閉嘴的眼神。

男朋友不吭聲了。

可能男朋友委實是烏鴉嘴吧。

幾只小貓餓的不行了。

喵喵的叫起來。

這一次宋欣沒有那麽好運了。

“你是不是帶着貓回來了？”宋欣爸語氣平靜的發問。

“是……是學校裏的流浪貓……不知道它們媽媽在哪裏……他們那麽小……雨那麽大……我怎麽能夠忍心放棄它們呢……我保證……我會努力照顧好它們的……”宋欣突然哽咽了，深吸了一口氣，說。

“你拿什麽照顧它們呢？你自己又沒有收入，你自己也是在吸父母的血，用父母的錢。你說，人都養不活，怎麽還養貓呢？”宋欣爸聲音漸漸激奮了，一字一頓的話語中，蘊含着一種暴怒。

宋欣爸驀的停了車子。

停在了賣文具店的門口。

青磚。柳樹。緊閉的文具店。還有霓虹般的燈。

燈照在宋欣爸的臉上，把他照的陰晴不定，臉上的皺紋都紋成一個怒字。

“把這些貓放下吧。”他說。

“就放在這兒，這地方可以避雨，明天也有人發現。”他繼續說。

宋欣哭了。

說:“我不要……”

路邊的燈照成暖黃色，雨停了。

卻不是雨過天晴。

柳樹被路燈照成一片的黃，宋欣的臉在這樣的暖黃中顯的楚楚可憐，宋欣一直很梗，像塊臭石頭一樣又冷又硬。

懷裏的抱的幾只貓，是她最後的溫情。

她一直一直那麽那麽孤獨。高三鋪天蓋地的壓力，一直稀爛的成績，父母的不理解，母親的謾罵，父親的漠不關心。

她一直一直想養一只貓。可是沒有人同意。

父親會說，會說:“人都養不活，憑什麽去養一只貓？”鋪天蓋地的惡意，生而為人的、莫名其妙不知哪裏來的優越感。

母親會說，會說:“等你畢業了，有工作了，有房子了，有錢了，你想養什麽養什麽。”

那麽那麽久呀？要等那麽那麽久呀？

可是宋欣不想等了呀。

哪怕在高三，這麽一個人們所說的至關緊要、不容有失的時刻。在這樣錯誤的時刻，她遇見了四只無家可歸，正在大雨滂沱裏苦苦掙紮的幼貓，她的心一下就被擊中了。她說，她心裏說:我想養這四只貓。

特別想特別想養的那一種。

就是想養。

沒有別的理由。

就是遇見了。

世界那麽大，一下子遇見四只貓是一個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可是養這四只貓，也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宋欣哭了，淚流滿面。

她苦苦的哀求，用盡她的自尊，男朋友在旁邊看着，心疼極了。也跟着她對着宋欣爸說:“就讓她養吧，她難得那麽喜歡…………”

“求求你了，爸爸…………這只是四只幼貓，它們吃的不多，幾乎每天都在睡覺，它們真的很乖…………一點兒都不鬧人……我只是想要給它們一個家…………”宋欣淚如雨下，緊緊的抱着紙箱子，那張平時冷漠的假面挂上了滾燙的熱淚。

這時的她，是多麽真實。

宋欣爸什麽都沒說，壓根就沒有聽宋欣說話。陰着臉，直接上手把紙箱子從宋欣懷裏硬生生給掰了出來。

宋欣好像被抽走了靈魂一樣。

保持着抱着紙箱子的動作。

神情呆滞的看着宋欣爸把紙箱子放在了文具店屋檐底下。

小貓還在叫，每叫的一聲，宋欣心裏就像是被剜了一塊肉，血淋淋的空。

宋欣爸走了回來。

宋欣沒有再哭了，像是傻了一樣。呆滞，木然，像是雕像一樣坐摩托車上。

宋欣爸做完了這一切，心情有所好轉，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跟宋欣說話。

“你知道那個德國的鍋嗎？造了之後可以用100年！這就是工匠精神…………”

“日本聽說也造的不錯，小日本都是那樣，又禮貌又神經病的…………”

“美國的那啥啥挺厲害的，咱中國造的還是差一點…………”

“現在咱們中國的國際地位越來越高了…………”

一路上不絕于耳。

宋欣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只是一種茫然的呆愣。

這個時候宋欣總是很困惑，為什麽大人總是這個樣子，這種好像孩子覺得天大的事情，在他們眼裏完全不值一提。甚至覺得很可笑。他們做了之後，還可以理直氣壯的來一句“我是為了你好。”

他們做了很多足以造成陰影的事情，還可以談笑風生，說不管怎麽樣你必須給我養老送終。

有的時候真的是恨的要死，為什麽孩子必須要有父母。而父母，卻擁有肆無忌憚傷害孩子的權利。

一想到為人父母居然不用通過考試，就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