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宋欣和四只貓5
宋欣和四只貓5
這天晚上。
宋欣感到格外的冷，哆哆嗦嗦的躲進被窩裏。
宋欣媽跟宋欣媽正在外面聊天，這個房子并不隔音，宋欣隐隐綽綽的聽着他們說。
“今天閨女撿了幾只貓，我把這幾只貓扔半路上了。”宋欣爸有點兒得意的說，好像解決了什麽大快人心的事情。
“啥？這都快高考了她還幹這事兒，她是一點兒也不在意她自己的前途。”宋欣媽頗為震驚。
“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你也不用再跟她說什麽了。”宋欣爸說:“別給她造成什麽壓力。”
“行。”宋欣媽從洗衣機裏掏出了幾件衣服，甩了甩，準備曬。
兩個人就各忙各的了。
洗衣機的嗡鳴聲不絕于耳，拖鞋摩擦在地上，發出了聲音，兩口子平靜的生活。
認為這跟昨天，明天，後天。跟他們幾十年裏和未來幾十年裏過的任何一天沒有任何的差別。
平庸之惡如此泛濫。
每個人都不認為自己是幫兇。
宋欣躲在被窩裏。
一陣的恍惚。
哭了快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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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什麽也沒說，只是陪在她身邊。安安靜靜的，眼神很溫柔很心疼的看着她。
宋欣淺淺的抱着男朋友，抽抽噎噎的哭。
連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有時青青期的孩子總有種執念。父母不放在心上自己卻很在意的，在意也要假裝成不在意。
哪怕宋欣很在意很在意這四只貓，哪怕很想很想養,也會倔強的不想表示在意。
宋欣是真的在意，真的難過，她不知道她還要等多久，才能在蒙蒙的細雨中再遇見四只貓。
她不知道這是四只貓會不會因為自己爸爸的舉動而成為流浪貓，她害怕這幾只貓自此流浪，害怕它們被路上的車撞到，害怕它們在下雨的時候被雨淋到，害怕下雪的時候，害怕冬天的時候，它們會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只流浪貓。
這四只貓的媽媽很可能是流浪貓，而這四只貓也要繼承媽媽的命運，成為流浪貓。
宋欣哭的沒有力氣了。
氣若游絲。
年輕的時候心思單純，這樣的事對那個時候的宋欣來講，真的是天大的事。
是好像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事。
第二天。
鬧鐘響了。
宋欣醒了，一臉的疲憊不堪，頭痛欲裂。
無論宋欣昨夜哭的多麽狼狽和沉痛，第二天拉開窗簾，仍舊是無邊無際的黑。
自初中起，宋欣早上上學走出門時，就很難見到陽光了。
太早了。她走的太早了。不過按照學校的規章制度，宋欣是走晚了。
在學校看來，她最好沒有睡眠這種東西，最好不是個人，是個機器，最好007，最好一直一直學習。
這樣，才能給他們的升學率，增，光，添，彩。
外頭黑着，黑黝黝的。
月亮還沒下班。空氣中中彌漫着日出前的悶。
宋欣收拾完了，下了樓。眼前一片漆黑，沒有一絲風。
昨天下雨淋濕的水泥地幹的很快，現在只有些許潮濕的水跡。
凹的積水。平的沒水。
院子裏有個大平臺，平臺上栖着足有五層樓高的巨樹。樹上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鳥踩樹枝聲。
宋欣頂着淚過無痕的臉，沒精打采的踩上自己的小電驢。
男朋友還在她身邊飄，潇灑的坐上她車後座，每天宋欣的男人就是這樣白嫖宋欣的勞動力，被宋欣載去學校的。
這叫吃軟飯，宋欣表示。
男朋友臉皮厚的很，一點也不在意，心情頗好語氣輕快的對宋欣說有軟飯吃可以證明一個男人的實力。
宋欣頓時又朝男朋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宋欣發動了小電驢，高馬尾飛揚跋扈。前大燈照亮了前路，整個世界都在沉唾，平時工作日老堵的水洩不通的平西公路一個人影也沒有，兩邊的商鋪大門緊閉。
只有路燈孤冷的五步一立，散發着橘黃色的光芒。
宋欣蠻橫的把車把手轉的不能再轉，飛一樣迸發，她開車向來如此，明明開的是非機動車，卻非要向機動車道上怼。
整條公路寬敞而闊大，獨屬一個開電動車的飛車族。
風嗚嗚地嘯耳，宋欣開着車涮着風，随着與路燈的遠近而或明或陰，表情還是那麽半死不活要死不死。
男朋友快活的叫起來，似笑似嘯，迎面大風刮在兩人身上。
很快到了拐彎，路兩邊變成枝節交錯綠蔭如蓋的法國梧桐。法國梧桐淺淺掩映下的是幾個卷閘門拉下來的文具店。
昨天晚上宋欣爸就在是這裏停了車，抛棄了四只小貓。
微凸起的店鋪擋雨板下，一個紙箱子立在那裏。
宋欣停了電動車。腳步很輕。
如恍隔世的靠近。
聽到人的腳步聲，紙箱子裏的幾只小貓極弱的喚了幾聲:“米奧~米奧~”
多麽熟悉。
宋欣突然淚流滿面。
失而複得。
宋欣把小貓放在了昨天放置的地方。
學校一樓的桌椅墳場。
中午到了，宋欣拿着走讀證，抱着箱子，忐忐忑忑的出校門了。
小貓們已經餓的不行了，這已經是它們餓的第三天了，它們總是睡睡叫叫，每一次宋欣看着都會很心疼。
班裏的同學說沒有找到它們的媽媽，後來又說找到了，上午帶它們去認了疑似的貓媽媽，可是貓媽媽并不認這只四只小貓。
理都不理的走了。
宋欣想，可能這四只小貓，真的沒有媽媽吧。
誰也不知道它們為什麽會出現在箱子裏，又為什麽被風吹雨打。
宋欣只是依着自己的良心，本能的去看護它們。
今天的天氣是陰着的。
小貓在經過校門的時候，沒有怎麽叫，這讓宋欣成功的蒙混過關。
接下來，宋欣打算去買針管，還有羊奶，因為這麽小的貓，就是要吃這些東西的。
宋欣查了。
很認真很認真的去查了。
今天男朋友不在她身邊，男朋友去荷花池了，于是宋欣一個人抱着大大的箱子，打算承擔這四只小貓的生活。
宋欣很高興。
可能不幸的人生終于幸運了一次吧。
怎麽說呢，和貓在一起的宋欣，莫名其妙的平和，莫名其妙的溫柔，莫名其妙的幸福。
那種幸福無與倫比。
那種心裏被填的滿滿的感覺，不再那麽空，那麽隐隐的痛。
宋欣想。
從今往後，宋欣是有貓的宋欣了。
四只小貓極餓了。不停的叫着，宋欣越聽越心碎，開着車，傻傻的跟貓說話。
“乖乖，馬上就給你們搞吃的，別擔心。”
“別叫了呀，乖乖們，我聽的心都碎了。”
“馬上就好了呀…………”
一個少女開着小電驢，闖了幾個紅燈，邊闖紅燈，還邊對着她腳底下那個箱子說話。
怕是又有人說她怪。
天上雲是灰的，像是積了雨似的，又偏偏是晴的，沉沉的壓下來。
十字路口站着警察，正在指揮路況。
宋欣随着車流往前開。這一次，她老老實實的，沒有把非機動車開到機動車道上。沒有像早上一樣飙車，沒有她所有的漫不經心，滿不在乎，死氣沉沉。
宋欣好像活過來了。
面龐散發着一種莫名其妙的光澤，顯得她很有氣色，朝氣蓬勃。
她明明是蹙着眉，在為這四只貓的吃飯擔心，卻又好像在笑，笑什麽呢？誰也不知道。
好像這個世界上除了這四只貓，沒有什麽宋欣在意的東西。宋欣擁有了這四只貓，好像擁有了所有的心之所向。
開着車。
一家店一家店的找。
找不到寵物店，就進去了嬰幼兒店，問裏面的店員有沒有羊奶粉，宋欣說她要喂幼貓，店員說有是有，但是是給孩子喝的。
宋欣想，先給這幾只小貓喂着，先讓它們吃飽。快要月末了。學校也快要放假了，到那個時候再去寵物店給它們買。
于是付了錢拿着羊奶粉就出來了。
沒有針管，小貓喝不進去。
宋欣去自己從小到大打針的地方，找裏面認識的阿姨拿了針管。
這個店算是社區醫院，不大的店面。裏面有水壺和一次性杯子。
宋欣急急忙忙的沖了羊奶粉，然後用針管吸出羊奶。
出門。
車上。
紙箱子沒有了。
那個時候，沒有一絲風。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屠夫在店裏切豬肉，剁的邦邦的。商店裏，幾個人聚在那裏要了幾包煙，店員正給他們拿。賣菜的長長的吆喝着，聲音很悠長。背後的社區醫院還有人打針發出來的哼哼唧唧。來往的大爺大媽皺紋深深，走的很慢，邊走還邊說些話。
賣菜的。賣瓜的。買菜的。買瓜的。賣鹵肉的。買鹵肉的。說話的。走路的。開摩托的。開電動車的。開轎車的。
滴滴的聲音。喝罵的聲音。吆喝的聲音。哀號的聲音。
人來人往。
車水馬龍。
宋欣是其中唯一靜止不動的。
宋欣突然什麽都聽不到了。腦袋鈍了。
突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然後，宋欣動了。
很茫然，很茫然。
從這裏找到那裏。從這裏看到那裏。
找啊找啊。
“大叔，你看到一個箱子沒？裏面有四只貓。一只頭上有綜色紋，還有一只是橘的，還有一只是貍花貓。還有一只是三花貓。它們分別叫蛋撻，五花肉，胡椒，蘿蔔…………”
“去去去！不買別妨礙我做生意！”不耐煩的男聲。
“爺爺，你看到一個箱子沒？裏面有四只貓，裏面有四只貓。一只頭上有綜色紋，還有一只是橘的，還有一只是貍花貓。還有一只是三花貓。它們分別叫蛋撻，五花肉，胡椒，蘿蔔…………”
“沒有呀，小姑娘。”老掉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