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家滅族
破家滅族
“大家快看!前面就是大沣山!翻過大沣山,就是寂川遲家的領地!方家再強,也不敢在遲家的地盤上撒野,我們便可活命。”
領頭一人說出振奮人心的話語,原本倉皇逃命狼狽不堪的俞家人也紛紛露出喜色,眼裏重新有了光。
“走!快走!一鼓作氣,翻過大沣山!”
于是,原本精疲力竭的人們,忽然又生出一股力氣,朝着那連綿起伏的大沣山進發。
俞本芫一手拉着年幼的妹妹,一手扶着受傷的母親,臉上始終沒有什麽表情。
密豐林一馬平川,站在這裏可以看到大沣山,下意識覺得很近,實際上還有相當一段距離,當大沣山麓真的出現在視野之中,追兵也到了。
“前面的俞家人聽着,束手就擒,還有活路,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寂川遲家面前,誰敢撒野?”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前後夾擊之下,這支上百人的逃亡隊伍不得不停了下來。
“這裏是密豐林,寂川遲家難道要壞了規矩不成?”
“我只說一次,你們方家退還是不退?”
短暫的靜默之後,俞本芫看到方家派來的追兵悻悻退去,俞家人的苦難卻并未結束。
“将這些俞家人押回去,好好審問,身上帶的東西,先行收繳!”
遲家的族兵一擁而上,先搜身,再押着這些人翻過大沣山。
經歷剛才的事,這群俞家人幾乎沒有像樣的反抗,默默接受了遲家的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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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個不大的院子裏,空地上擠滿了俞家人,跟之前不同的是,這些都是經過甄別,确定是俞家主脈或者旁支的真正俞家人,而并非那些依附于俞家的勢力。
俞本芫跟母親妹妹擠在角落,視線從情緒低落的族人緩緩移動到兩邊火把跳動的火焰上,火光照亮了遲家族兵冷酷的臉龐,還有那位手持陣盤坐在廊上的修士。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就是如今的情況。
密豐林兩大世家,俞家和方家的對峙已經持續數百年,像那種破家滅族的事,對于年輕一代人來說,只是家族歷史的記錄罷了,而一朝親身經歷,恍若夢裏。
俞本芫想着族史中對于那些敗亡家族的處置,一般都是處死主脈嫡系成員,剩下的則是男子改姓入贅、女子直接嫁入勝利者一方的家族,只要幾代人,就能夠完全融合。
遲家應該正在考慮如何處置俞家這些人,有方家這個敵人在,應該不會做得那麽絕。
這時候,俞家人得想出自己還有什麽用。
俞本芫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她在七歲時測出靈根,按照俞家族規應該送回主脈,只是後來被認定為天賦不高,仍然養在原來家中,直到十歲才引氣入體,修行速度果然緩慢,拖到如今,整整十八歲了,也不過是練氣三層而已。
如果俞家不亡,俞本芫應該會像她母親一樣,作為俞家女招贅一個外姓修士,以聯姻鞏固人員龐大派系繁多的密豐林俞家。
若是她修行速度再快一點,也有可能代表俞家外嫁,作為俞家在另外一個家族的利益代言人,或者是棄子。
要想擺脫聯姻工具的命運,俞本芫就得變得足夠強,強到俞家高層無法忽視她的感受。
當然,随着俞家的敗亡,這一切也都是泡影而已。
如今的俞本芫只是俞家餘孽,如果遲家想利用俞家去對付方家,大可以通過聯姻的方式混淆俞家血脈,到時候再打着俞家的旗號收攏人心,對方家發起攻擊。
只是,以遲家的實力,需要做得這麽複雜?
俞本芫練氣三層的修為,在遲家領地上根本不夠看的。
夜漸深,庭院裏不時響起咳嗽聲,俞母本來就受了傷,依靠剛到這裏時讨的藥,現在已經半昏睡過去,而俞本芫的妹妹則靠着母親,實在困極了,又不敢睡去,時不時努力睜開打架的上下眼皮。
腳步聲從外面響起,原本坐在地上的俞家族人立刻躁動起來。
進來的是一位管事模樣的築基期修士,後面還跟着一群練氣期修士,廊上手持陣盤的修士立刻起身行禮。
“家主已經決定收留俞家人,不過,除了嫡脈仍然可以保留姓氏,其餘男子須得入贅,女子一概嫁入我家,否則,便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死!”
有人提出異議,被當場斬殺,血腥味在院子裏飄蕩着,于是安靜下來。
遲家修士拿着名冊,每念到一個名字,就有遲家人進來将之帶走,點到俞本芫時,面前多了個酒氣熏天的男人。
“這是要我小的老的一起娶回家去?”
“族裏給你配的是俞本芫,練氣三層,好歹是個修士。”
“修為高了不容易生育,何況拖家帶口的,我不要。”
“那你想怎麽樣?”
“老的送去別家,這姐妹倆都給我。”
“你想得倒美!”
俞本芫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好像聽着別人的故事,她那個妹妹像是吓壞了,緊緊拽着母親的衣袖,母親眼裏則流露出懇求的意思。
那酒氣熏天的男人說不過負責點名的遲家修士,就對俞母說:“你趕緊死在這裏,我就帶走你兩個女兒。”
此言一出,周圍沒有任何聲音,那酒氣熏天的男人愣了一會兒,終于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正要回頭,結果被一道巨力拍飛,直接撞在牆壁上。
“老子可是金丹血裔,誰敢——”
撞得七葷八素的男人看清了來人,吓得一哆嗦,将血連同碎了的牙齒一起吞下,鹌鹑似的縮在牆角,再不敢說一句話。
“見過遲仙子。”
庭院裏齊刷刷地響起行禮之聲。
一名白衣女修出現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大門處,她直接無視了那些遲家人,徑直走到俞本芫面前,“做我的道侶,保你一家平安。”
俞本芫平靜地迎上那冷傲的目光,忽然顫聲問:“條件呢?肯定不止是這麽簡單吧?”
那人回答:“我有一門功法,需要你助我修行,些許折些壽罷了。”
俞本芫沒有立刻回答,她環顧四周,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表情,此刻都在這人面前忍耐着,不敢說一句話,生怕惹怒了這位女修。
這就是築基期修士的好處。
俞本芫最後看了一眼母親眼裏的懇求,還有妹妹臉上的迷茫,咬牙道:“好!”
……
剛剛那一幕一字不差地傳到寂川遲家家主耳中,一衆族老都安奈不住,前來打探消息。
“遲仙子此舉,未免胡鬧。”
“既是為了修煉,也無妨吧。”
“遲仙子的婚事,怎可如此草草定下?若是消息傳到宗內,那些大人們怪罪下來,我等要如何解釋?”
“不過是收一個俞家餘孽雙修而已,況且遲仙子自己也說了,那功法要折壽的,怎麽會真的當成道侶對待?”
“有理,那我們就這麽看着?”
“遲仙子的事,企容我們置喙?不過是照實上報靈岄宗罷了。”
“諸位,靈岄宗甚少管下邊世家兼并之事,此次密豐林方家就這麽一口吞并了俞家,遲仙子卻出面保護俞家後人,會不會還有別的意思?”
“方家吞并俞家,也是打過招呼的。不過,穩妥起見,俞家過來那些人,還是重新安置的好。”
“有理。”
“就這麽辦。”
……
六尺峰,是大沣山支脈上的一座靈峰,在遲家大陣之內,另有護山小陣和聚靈陣,能夠讓數名築基期修士同時在此修行,遲青虹來了以後,這座靈峰便只屬于她一個人。
一條山道蜿蜒向上,抵達半山腰時,那裏有一處寬闊平地,蓋着兩進院落,後院連接山腹內的洞府,也是遲青虹修煉的地方。
将俞家三口人安置在外邊院子,遲青虹便讓俞本芫去沐浴更衣,說是要準備結契。
“結契?”
俞本芫愣了一會兒,她從之前的對話中猜測,對方只是需要一個雙修爐鼎而已,而需要天道見證的結契道侶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話就能解除關系的。
“你必須有道侶的名分。”
俞本芫就明白了,應該還是那門功法過于特殊,需要瞞過上天吧。
熱水和衣物都是遲青虹準備的,沒有什麽紅色嫁衣,只有幹幹淨淨的素色法衣,從料子和暗藏的符文可以看出,這本身就是難得的寶物。
就是俞家的當家人身上,俞本芫也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寂川遲家跟靈岄宗內的遲家有血緣關系,遲青虹身上的法衣繡着靈岄宗的标記,她不過是築基期,在遲家卻有着不一般的待遇,這後面複雜的關系也能猜出幾分。
俞本芫搖搖頭,将亂糟糟的想法抛諸腦後,她穿上素色法衣,仍然用原來的發帶将頭發綁在腦後,就這麽走進後院。
遲青虹已經站在那裏,擺好了供桌香案。
結契大典一向繁瑣,在俞本芫這裏卻是簡單極了,在她恍恍惚惚還沒認清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就已經結束。
“如今,在天道面前,你我便是名正言順的道侶,可以雙修了。”
遲青虹看着俞本芫說道,聲音裏沒有一絲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