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各有心事
各有心事
俞本芫原本睡的很沉，不知為何突然有了意識，又不願徹底醒來，于是就進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态，恍惚間好像看到遲青虹的臉，看到遲青虹在床邊站着，看她皺起眉頭，手上拿着什麽東西，最後放在桌上，轉身離去。
對遲青虹留下的東西感到好奇，偏偏腦袋一片昏沉，暗暗告訴自己不着急，多睡一會兒，于是俞本芫又睡着了。
真正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之後的傍晚。
練氣三層修士，不應該這麽困倦的，俞本芫懷疑是遲青虹那築夢之術的問題，這本來也是她接受了的結果，其實沒什麽好說的。
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東西，是她逃命時帶在身上的物件，當初已經被搜去，如今竟然能還回來，可見遲家人是何等重視！
俞本芫并不認為遲青虹會替她要回這些物件，她更傾向于這是寂川遲家的讨好行徑，當日人多眼雜，送回來的東西卻是一件不少，這說明寂川遲家的辦事能力也着實厲害。
果然是有底蘊的修仙世家。
相比之下，密豐林俞家像極了暴發戶，沒有任何長遠見識，只知道竭澤而漁。
下床，把那些零碎物件收起來，其中有一枚密豐林俞家的身份令牌，俞本芫将之捏在手裏，遲疑片刻，然後将之捏碎。
密豐林俞家已經亡了，不需要這東西。
一個小小的清潔法術，洗去疲憊，俞本芫推開房門走出去，夕陽帶來了漂亮的晚霞，在這小小一方天地裏也能看到邊邊角角的美，她那個妹妹就坐在俞母房間的門檻上，兩手托着下巴發呆。
原本是很可愛的畫面，可惜俞本妱一見到俞本芫，就好像見到蛇蠍，騰地一下跳起來，也不說話，就直愣愣地望着這個姐姐，眼底有強烈的敵意。
俞本芫那準備綻放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她很想說一句“這樣怕我，就別吃我給你的靈米”，又覺得這種話自己聽習慣了也就罷了，何苦再和這麽小的孩子去說，于是一個人咽下苦果，沖着後院方向喊了一聲：“遲仙子，我去後山一趟，有事叫我。”
這種自來熟的感覺，就是俞本芫自己也覺得驚訝，又覺得好笑，沒有得到遲青虹的答複，她也不在意，推開院門，走了出去。
沒有去看俞母的情況，自然是因為俞本妱那樣的态度，顯然俞母活得好好的，若是俞母不行了，俞本妱就應該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過來找俞本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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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她呢！
太陽變成紅彤彤的模樣挂在山巅，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俞本芫忍不住想起些往事，有高興的，有不高興的，欣賞落日的興致便淡了，反而生出一種時光易逝的感覺。
俞本芫只覺得自己的生命也跟着緩緩流走了。
她不覺得悲傷，反而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釋然。
兩進院落和山腹裏的洞府是六尺峰上唯一的建築，以此為分界線，向下是柔軟的草地，樹木很少，向上則是茂密的樹林，隐約能聽見山泉的聲音。
俞本芫沿着踩出來的林間小道走去，果然看見一條小瀑布自高處落下，接住它的是一個不大的水潭，潭水清澈，可見游魚，魚兒不大，不夠一頓的。
況且也沒帶口小鍋出來，炖湯也不夠，只能烤着吃，那便只好找一找能烤着吃的食物。
俞本芫抓到一只野兔，剝洗幹淨，用剛剛折下來的樹枝串了，放在幾根樹枝支的架子上，架子下是剛才抓野兔時順手撿的幹柴。
沒有生火的工具也不要緊，只見俞本芫撚了一把天地間最後的亮光，輕輕一彈，落入幹柴中就成了火星子，火光亮起來的時候，天完全黑了。
作為正經的火靈根修士，天生親近火屬性功法，可惜密豐林俞家本來就缺少這一類資源，要俞本芫改修其他屬性功法，怎麽可能不事倍功半呢？剛才這一手向天地借火的手段，還是她自己領悟出來的。
空氣裏漸漸有了烤肉的味道。
無人來尋，俞本芫撕下一個兔腿咬了一口，本來打算獨享的，現在卻放棄了這個念頭，只因為這肉沒有任何調料，又不是自帶靈氣的靈物，吃起來不過将肚子哄飽而已，她勉強吃了一半，提着剩下的一半，滅了地上的餘火，慢慢地向山腰的兩進院落走去。
遠處的小鎮燈火輝煌，這是寂川遲家繁榮昌盛的體現，而那兩進院落則是冷冷清清，隐約可見前院一盞孤燈，是屬于修士的清修世界。
沿着山道一直走，便習慣了黑暗中視物，待推開院門，看到亮光，反而有點不适應。
這次俞本妱沒有坐在俞母房間的門檻上，換上了俞母，搬來凳子坐在走廊上，借着燈籠不算明亮的光，隐約看見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是在看到俞本芫的那一刻，微微松了口氣。
俞本芫将手上的半只烤兔肉遞過去，“沒放鹽，不好吃，你加點調料。”
俞母默默接過兔肉，欲言又止。
俞本芫不想多說，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摸黑上了床，全無睡意，便坐在床上吐納天地靈氣，這六尺峰原本就是個能供數名築基期修煉的好地方，如今只有遲青虹一個築基，倒是便宜了俞本芫這個練氣。
……
“恭迎上使。”
一衆遲家管事在家主的帶領下，面向那停靠在小鎮外的華麗飛舟行禮。
“免。”
伴随着一道高傲的女聲，從飛舟上落下一白衣女修，衣服上的紋飾說明了她是靈岄宗弟子。
“禀上使，這次要交的供奉，寂川遲家的，還有南邊諸家的，都在這裏了。”
“開始清點。”
這種事情當然不用那白衣女修親自動手，自然有随從的宗門弟子去辦，她只是過來監督而已。
清點完畢，數目都對得上，女修微微颔首，才溫聲說了句：“辛苦各位，往後五年，還是按照這個數目來。”
“是。”
能夠不增加上供的靈米數目，當然是皆大歡喜，那寂川遲家家主趁機道：“在下備了靈茶，新得了幾株靈藥，請上使賞臉一觀。”
白衣女修看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好吧。”
跪在遠處的南方諸家家主紛紛露出豔羨之色，心想果然是跟靈岄宗遲家出自同一血脈的寂川遲家才有這樣的面子，而寂川遲家的子弟門人則紛紛露出得意之色。
不久之後，寂川遲家等級最高的大殿內，剛來的白衣女修坐了上首，寂川遲家家主反而站在下方聽令，直到白衣女修說了句“請坐吧”，那位家主才敢坐下。
“茶不錯，我那妹妹如何了？”
“回上使的話，遲仙子一向在六尺峰清修，甚少下山，凡有吩咐，寂川遲家皆是竭盡全力滿足，絕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倒是辛苦你們了。”
“不敢，這是應該做的。”
“方家統一了密豐林，那俞家的人，應該有不少逃到這邊來了吧？你們是如何處置的？”
“俞家主脈單獨看管，支脈和附屬的凡人則是分散至各個村鎮，給與土地謀生。”
“這樣也好，俞家那些昏了頭的，竟然想着煉什麽人丹，喪心病狂，此舉等同魔修，實在該懲治，只是方家的手段未免太狠了，我等是正道仙門，治一治罪魁禍首也就罷了，何必連累那無辜的凡人。”
“上使教訓的是，我等受教。”
“罷了罷了，去看看我那妹妹。”
“上使慢走。”
遲家家主親自将之前提到的幾株靈藥奉上，還有一包靈石，暗暗慶幸沒有對俞家人趕盡殺絕，不然今日這位靈岄宗來的使者恐怕要問罪了。
那白衣女修只是用神識一掃，确定東西沒問題，就不客氣地收進儲物袋裏。
走出大殿，白衣女修找到六尺峰的方位，直接飛了過去。
……
六尺峰。
遲青虹這築夢之術是第一次實踐，成果大大出乎意料，她本人自然是高興，于是這幾天也就閉關修煉，外邊院子那些動靜，她并不在乎。
只是這天原本好好地吐納天地靈氣，忽然心有所感，看向主峰方向，思緒飛轉，想起今日是靈岄宗弟子過來收取供奉的時間，不由露出一絲苦笑，于是不漏痕跡地出了洞府，正好迎上那道身影。
“三姐。”
“青虹啊，好久不見，過得可好？”
那白衣女修是遲青虹的姐姐，家中排行第三，青字輩，全名遲青綿。
遲青綿見了遲青虹，完全沒有之前的高傲模樣，反倒是一臉的親切溫和，拉着妹妹的手，将人反複打量，“瘦了一些，看來過的不好。”
“沒有的事，我好着呢。”遲青虹将話駁回去，她可不是為寂川遲家說話，而是築夢之術取得了實實在在的成果，怎麽能說自己過得不好呢？
當然是好極了。
“哦？”遲青綿笑得意味深長，拿出剛才遲家家主送的靈藥和靈石，外加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一份物品，統統送到遲青虹手裏，“別說你用不着，在外面修煉，清苦的很，比不得宗裏要什麽有什麽，不許推拒。”
遲青虹只好收下，“三姐，到我那兒坐坐吧。”
“不了，這次出來趕時間，看到你無恙就好了，受了委屈不要自己扛着，記得傳訊宗門，告訴三姐。”遲青綿正要離開，忽然注意到下方二進小院，“怎麽？他們給你安排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