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小心思
小小心思
俞本芫感受着溫和的藥力緩緩流向四肢百骸，又勾連天地靈氣，形成一股強大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勢沖擊氣海——這個修士儲存靈氣的地方，也決定着修士修為高低。
伴随着劇烈的疼痛，氣海不斷擴張，一倍、兩倍、三倍……止于十倍，當氣海的擴張停下來的時候，俞本芫的修為也來到練氣五層！
十歲引氣入體，從練氣一層到練氣三層，俞本芫花了六年時間，之後就停在練氣三層，至今已有兩年。
而現在，僅僅三天時間，俞本芫就從練氣三層進階練氣五層，這樣的修煉速度很難不令人懷疑。
是那粒丹藥的作用嗎？
會有什麽副作用嗎？
還是她本來就基礎紮實，到了該進階的時候？這樣的理由連自己也說服不了吧？
或者，是那個築夢術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影響？
數不清的念頭從俞本芫腦海中飛過，一時神情複雜，擡頭看見推門進來的遲青虹，四目相對。
似乎，遲青虹也搞不清楚狀況。
……
僅僅三天時間，就從練氣三層進階練氣五層，在遲青虹有限的閱歷之中，這是天才修士才有的修煉速度。
她分析過俞本芫的資質，對俞本芫的經歷頗為同情，認為俞本芫本不該到這個年紀才是一個練氣三層而已，卻也沒想過俞本芫會有這麽快的進階速度。
是那粒丹藥的問題？
不，那只是靈岄宗賜下的尋常丹藥，用于提升修為，主要在練氣期使用，藥效比外面的要好上許多，但也不至于産生如此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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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俞本芫隐瞞了修為？
不，遲青虹作為築基期，一眼就可以看清俞本芫的底細，知道她有些天賦，此前修煉速度的确很慢，修為确實是練氣三層，何況俞家人到了寂川遲家的地盤，本來就已經被細細檢查過，不會出現隐瞞修為這種情況。
倘若問題沒有出在俞本芫身上，又排除丹藥的影響，那麽剩下的外力就只有一個：築夢術。
世間築夢一類法術很多，遲青虹這套需要道侶、又能進入夢中世界的自創功法，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參照物，某些玄妙之處，就連她本人也不清楚，何況此術至今不過施展兩次而已。
若是非要探出究竟，恐怕會涉及更多隐秘問題。
築夢術已經成為遲青虹的秘密，她不打算與人分享，連同知曉這個秘密的俞本芫也是。
務必将此人牢牢掌控在手中。
“不錯，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只是一粒提升修為的丹藥而已，竟然能有如此成效，可見你天賦不錯。”
掂量着說話的語氣神情，觀察着俞本芫的反應，遲青虹聲音越發淡漠，“還有一件事，你既然以道侶的身份入了我的築夢之術，便是我的人，從此性命相連，莫要再有什麽不切實際的想法。”
這話是警告，其實遲青虹自己都沒有完全掌握築夢術，她說這話的時候卻是煞有介事。
俞本芫本來因為剛才那句誇贊而露出一絲喜色，後面的話将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心中不快，按理說此刻她應該趕緊下床跪倒在地，表一表自己的忠心，偏偏倔強脾氣來了，竟動也不動，就這麽瞧着遲青虹，說了一句：“我知道。”
語氣格外生硬。
遲青虹看着對方情緒快速轉變，明明是自己占據了上風，卻高興不起來，悶悶地拿出一枚玉簡，“你既然是天生火靈根，便該修煉火屬性功法，這裏是靈岄宗的炎火訣，一向賜給練氣期弟子，作為入門功法，你拿去。”
築基期修士自然有隔空取物、隔空傳物的本事，遲青虹卻将玉簡握在手裏，等着俞本芫過來。
靜室內的氣氛僵了幾息。
俞本芫下了床，走向遲青虹，停在三尺之外，躬身下拜，口中說了句“多謝”，又伸出一只手來，終究是低了頭。
“好好修煉，莫要辜負我對你的期待。”
遲青虹這才滿意了，将玉簡放在俞本芫手上，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轉身出了靜室，那門在她身後自然關閉，留給俞本芫一個安靜的空間。
吐出一口濁氣，俞本芫這才重新坐下，以靈力打在玉簡上，只見一行行文字從玉簡中飛出，在靜室內組成一面閃閃發光的牆。
若是築基期修士，根本不用這樣麻煩，只需要将神識浸入玉簡之中，便可開始閱讀。俞本芫只是個練氣期而已，尚未修出神識，只能用這種麻煩的辦法，若是不快點記下玉簡中的內容，恐怕要将一身靈力耗盡。
只是剛剛看了幾行，俞本芫立刻被這《炎火訣》吸引，廢寝忘食地讀了起來。
密豐林俞家稍微拿得出手的功法，都只在嫡系血脈間傳承，到了俞本芫這樣的支脈，只能得到一些大路貨，這當然是為了保證嫡系主脈對于旁支血脈的絕對壓制，是修仙世家常用的手段，像靈岄宗這樣的仙山宗門，往往也用內門外門作為區分。
遲青虹身份貴高，随手拿出來的功法，對俞本芫來說，也是可望不可得之物，這當然是莫大的好處，以至于俞本芫很快就将獲得功法的前提給抛諸腦後。
遲青虹是讨厭，也沒那麽讨厭了。
……
俞母半夜咳血，吓壞了俞本妱，于是連夜拍門，她也不敢直接進入後院，就站在門檻外，一下接着一下地拍着。
此時俞本芫已經将《炎火訣》讀了數遍，将基礎的功法一一試了，除了少數還沒有掌握的，基本上可以随意施展。
明明心情好的很，卻迎頭潑了這一盆冷水，俞本芫只能放下手頭的事，去檢查俞母的情況。
修士不是大夫，俞本芫也只是看出俞母這是舊傷複發，要想祛除頑疾，她卻沒有那樣的手段，去尋凡人的大夫，恐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我這樣子，怕是沒幾年活了，人總是要死的，就是妱兒還小……咳咳咳……”
俞母靠着床，說着又劇烈咳嗽起來。
俞本妱用袖子抹着眼淚，袖子都濕了，卻不曾哭出聲來。
俞本芫沒來由地煩躁，此時若有一顆祛病延壽的丹藥，也能解了燃眉之急，只是眼下又上哪兒去求呢？
去求遲青虹嗎？
俞本芫沉下臉，将一縷靈氣緩緩渡給俞母，這是今天以來第二次了，只見俞母臉色好了很多。
她心裏便有了數。
若是每日渡給靈力，說不定也能起到類似于丹藥的作用，只是這對于俞本芫來說，并不容易。不是她不願意，而是必須每日如此，而俞本芫如今依附遲青虹，時間并不屬于自己。
思來想去，俞本芫還是去了後院，站在洞府大門外，“遲仙子，這外頭的事，想來你也知道了，還請賜下救命丹藥，感激不盡。”
當日遲青虹承諾要保她一家平安，如今俞本芫一肚子火氣與委屈，說不來那種軟話，因此語氣未免強硬了些。
洞府大門無聲打開，遲青虹如風一般出現在俞本芫面前。
“你這是求人的态度？”
遲青虹是帶着情緒出來的。
知曉俞本芫從前在家裏受了委屈，如今心中有恨也是自然，只是俞本芫是個嘴硬心軟的，到底還是顧念家人性命，也知道俞母正是因此拿捏俞本芫，因此又替俞本芫覺得不值。
然而反哺父母既然出自天性，遲青虹作為旁觀者也不好說什麽，倘若俞本芫好好求一求，她就做個順水人情罷了，可俞本芫這是什麽态度？
畢竟是天道認可的道侶，又有築夢術的牽絆，遲青虹雖然生氣，卻不能置之不理，本來俞本芫的脾氣就夠倔強了，要是再犟一些，惹出別的事來，又有生氣的時候。
所以，堂堂築基期修士遲青虹也不得不遷就俞本芫，走出洞府，這氣卻是咽不下，所以才有剛才那句質問。
只看俞本芫怎麽回答。
“求遲仙子出手，無論如何代價，記在我身上。”
俞本芫調整情緒，讓自己看起來順服一些，她這段時間也漸漸摸準了遲青虹的脾性，知道對方出身靈岄宗這樣的上宗，見慣了低眉順眼之人，偶爾見到一個兩個那麽不一樣的，反而會産生興趣。
只是過于頂撞遲青虹又是不行的，眼下這種不願意又不得不低頭的狀态，是表演的需要，也是俞本芫真實的情緒表達。
那句“無論如何代價，記在我身上”是真心實意，沒有半點摻假，也是臨時出口的一句話，說罷，俞本芫反而暗暗出了一口氣。
若是俞本芫能通過付出代價換取俞母的生存，也算是在事實上報答養育之恩，受了這麽多年冷言冷語，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徹底擺脫。
“代價？”
遲青虹咂摸着這個詞，似笑非笑地看着俞本芫。
那一瞬間，俞本芫有一種被人看透的感覺，渾身血液一涼，築基期修士的威壓令人如墜冰窟。
“你的小心思太多了。”
遲青虹從俞本芫身邊走過，“為何不能坦誠一些？”
為何不能坦誠一些？
俞本芫亦是轉過身，看着遲青虹的背影，嘴唇翕動，卻說不出一個字，猶豫片刻，那股威壓也散去，她便邁開步子跟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