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流言紛紛
流言紛紛
“這是我從靈岄宗帶出來的丹藥,雖然沒有延年益壽的功效,但祛病除災,令身體康健,總還有幾分效用。”
遲青虹走進俞母房間,只看了一眼,便拿出一粒白色丹丸。
“這……怎麽敢……”
俞母掙紮着要從床上下來,俞本妱想要扶着俞母,只是小孩子身上沒什麽力氣,也扶不住,幹着急。
俞本芫從遲青虹手裏接過白色丹丸,直接走到床邊,一手扶着俞母坐好,一手送出白色丹丸。
俞母不吃,只是望着遲青虹,似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一時難以開口。
“你也無需如此,俞本芫替我賣命,我便履行當初承諾,護你們一家平安罷了,何況你們若是死在我這六尺峰上,傳出去,叫外頭的人當我遲青虹沒本事呢。”
這樣陰陽怪氣的話,由遲青虹說出,卻是一本正經,也沒什麽違和的感覺,而且又替俞本芫說了話,不經意間顯露護短的意思。
俞母終于還是吃了那白色丹丸。
“可別耽擱了修煉的事。”
留下這句話,遲青虹轉身回了洞府。
俞本芫伺候着俞母,俞母吃了那粒丹丸,藥力化開,果然藥到病除,整個人漸漸有了生機。
“你去忙吧。”
俞母下了逐客令,俞本妱又跑過來扶着俞母的手,這裏便沒有用得着俞本芫的地方了。
于是,俞本芫一言不發,大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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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俞本芫有限的認知當中,一粒丹藥還不至于産生如此效果,然而這樣的事發生在眼前,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從前見識太少,密豐林俞家的天地又太小,簡直是堪比村姑了。
去廚房看了一圈,米缸水缸各種醬料的壇子都放着相應的物品,沒有空着的,柴房堆着柴,大捆的幹柴,細細的樹枝捆成小小的一捆,可見俞本妱在這個過程中的作用。
上回買了幾只下蛋的母雞,又買了毛茸茸的小雞一窩,如今母雞下着蛋,毛茸茸的小雞長大了一圈,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只有俞本芫——
第二次進入夢中世界,因為意外出來,俞本芫能感覺到自己壽元的流失遠遠超過第一次進入夢中世界,這也就在暗示,倘若之後夢中世界的環境更加危險,俞本芫流失的壽元就會更多,以她練氣期的修為,又能堅持多久?
練氣期在壽元方面與凡人相差不大,只有築基之後,仙凡有別,理論上的壽元方才可以達到五百。可是對于現在的俞本芫來說,築基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而已,且不說自身資質和需要的修煉資源,就是遲青虹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嗎?
給一顆糖,打一巴掌,然後再給一顆糖,再打一巴掌,俞本芫掌心向上,一團火焰無聲燃燒,這是修煉了《炎火訣》之後的重要成果,她可以因此而高興不已,也可以因此而暴躁不安。
或許需要某些能令人冷靜的功法才能平衡一下。
俞本芫現在完全沒有要修煉的想法,她對着遲青虹洞府方向說了一聲,就慢慢地沿着小道下山。
遲青虹沒有說反對,就當她是答應了。
毫無阻力地穿過護山法陣,來到六尺峰之外的世界,今天是個陰天,天上是厚厚的烏雲,看起來過不了多久就會下雨。
俞本芫走進寂川遲家的小鎮,無視那些明裏暗裏的目光,側耳聽着街邊的議論,慢慢走進一家酒樓。
此時不是飯點,酒樓裏稀稀疏疏坐着幾桌客人。
寂川遲家治下,等級森嚴,最上層的修士掌握最核心的資源,擁有最多的權力,中層的修士要麽想辦法往上爬,爬不動的就老老實實地待着,也有轉而向奢靡享樂發展的。
凡人主要提供“仙苗”,也就是擁有靈根的孩子,也種地,靈田都在修士手中,凡人種尋常糧食。族兵也從凡人中來,負責維持基本的秩序,在與其他世家進行戰争的時候,也充當人力。
由于寂川遲家跟靈岄宗特殊的關系,這些年來很少經歷戰亂,也少有世家敢招惹的,因此治下百姓倒也算是安居樂業,人口也越來越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事情做,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做事,這些閑人好端端地活着,難免耽于享樂。
這間酒樓裏坐着的,多半就是這樣的客人。
俞本芫要了幾個聽起來很好吃的菜,一邊動筷子,一邊聽鄰桌的議論。
“這方家也是無用,都拿下俞家好一段時間了,怎麽還成不了密豐林的王?”
“這就是方家沒本事,當初不過借着俞家偷偷煉人丹的事,在靈岄宗內打點好了關系,這才出手,明明可以一鼓作氣将整個俞家滅掉,結果心慈手軟,倒是叫俞家嫡系跑了不少。那俞家治下的百姓,也有很多不願意依附方家的,如今人心還亂着呢。”
“依我說啊,方家統一密豐林有什麽好的?咱們寂川遲家想要向北,就得越過大沣山,越過大沣山,就直面密豐林,當初俞家和方家相鬥百年,拉一個打一個,咱們作壁上觀也能吃飽。如今密豐林歸了方家,那麽多靈田靈脈,以後可就難說了。”
“這才顯出我們寂川遲家高瞻遠矚,也收留了俞家不少人,也有俞家嫡系。要是那方家不識相,就以替俞家報仇為名,推這些俞家人出去,那些原來就依附俞家的百姓可不得思念故主?總能叫它方家不得安寧。”
“話雖如此,我聽說那些俞家人在咱們這裏,也不是很安分啊。”
“怎麽說?”
“本來啊,這些從密豐林過來的俞家人被安置在各處,是不許他們私底下聯系的,可是現在,各處都通了消息,反過來想要向咱們寂川遲家施壓呢。”
“反了他們!哪個敢冒頭的,拎出來殺了!”
“哎,若是從前也就罷了,偏偏遲仙子收了一個俞家人做道侶,這打狗還得看主人面呢,想必上頭也因此為難。”
“遲仙子?六尺峰的遲仙子?”
“哎喲,小聲點兒,也是我剛才放肆,竟然說了這樣不敬的話。該死!該死!”
說着,那人自己打了自己嘴巴子,旁人見了,紛紛說起別的事,并不敢在這個話題停留,可既然開了口子,難免在心裏種下種子,哪怕是靈岄宗來的遲仙子,也免不了被人議論。
俞本芫将盤子裏最後一根菜夾起來,就着碗裏的飯兩口扒完,吃到這種程度剛剛好。
結了賬,走到外面,天空已經飄起了毛毛雨,她在街邊買了一把傘,撐開,就能聽到雨點落在傘面上的聲音,街上行人紛紛避雨而去,少數帶了雨具的,步伐也變得又急又快,倒是顯出俞本芫的悠閑來。
寂川遲家等級森嚴,再閑的人,也不敢随便議論六尺峰的遲仙子,還是在這種公開的場合,除非是有人刻意為之。
也不知遲青虹知不知道,還是知道了卻裝作不知道。
築基期修士也難逃閑言碎語啊。
俞本芫應該高興的,但她高興不起來。
遲青虹對俞本芫來說,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如果不是遲青虹及時出手,俞本芫和俞母還有俞本妱此刻不知道在哪裏過着悲慘生活。現在,俞母和俞本妱能過得好好的,俞本芫也能接觸到正統的仙家功法,這一切卻是建立在俞本芫給遲青虹“賣命”的基礎上。
是恩人,也是在一點一點奪走俞本芫生命的敵人。
恨不起來啊。
在俞本芫壽命耗盡之前,跟這個人的利益捆綁恐怕會越來越嚴重吧。
剛剛吃飽,容易想東想西。
俞本芫出了小鎮。
小鎮距離六尺峰還有相當一段路程,雨天視線不好,又是徒步,地上黃泥水濺起來,在無限接近俞本芫法衣的時候,被靈力彈開。
其實本來可以不用雨傘的,只需要稍微消耗一點靈力,就可以在雨中幹爽地到達目的地,俞本芫偏偏沒有這樣做。
雨越下越大,前方路邊的亭子裏有人,俞本芫看過去的時候,那些人也看過來。
一共三個,一個八嬸,就是上次來找俞本芫的那個俞嗣濤的妻子;一個不記得該如何稱呼,但肯定是俞家長輩的老者;還有一個一臉倨傲的年輕人,是俞本芫堂兄一輩。
“好孩子,終于見到你了。”八嬸看到俞本芫走進亭子裏,立刻熱情地上來要拉她的手,被躲開之後,若無其事地繼續道:“上次是你八叔魯莽,亂說話,得罪了你,我替他賠罪,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也別往心裏去。”
俞本芫面無表情,聽長輩回憶,她曾經也是個開朗活潑的小女孩,不知什麽時候喜歡擺出這樣一副死人臉。
那位八嬸是真的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了許多話,又給俞本芫介紹那老者和年輕人,老的是叔祖輩,年輕人的确是可以稱呼一聲“堂兄”。
“我們這次來,一來是想看看你過的如何,二來是為了你八叔的事賠罪,三來呢,還是希望你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