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談話的後半段如升聽得很仔細,因為那個叫“溫淩宜”的女人。

“你是說奉廷瑞和她關系不一般是嗎?”

如升發現甄寧和風巽說話時并沒有尊稱,所以這足以說明他和風巽其他手下不一樣。

就像皇上身邊有公公,将軍身邊有副将,而像風巽這種在江湖上擁有一定地位的高手,心腹是一定要的。

那麽甄寧應該就是風巽的心腹。

也許。。。還不只一個。

風巽将筷子橫放在筷枕上,站起身,走到門檻前又坐下,說:“用“不一般”來形容并不合适。”。

那個門檻很高,但對身材修長的風巽來說還是不太夠,他雙腿蜷着,眼望院中,“他們之間的轇轕深到你無法想象。”

風巽沒有再往下說,甄寧也沒有再往下問,餐畢後如升被風巽送回了住處。

“今日的藥吃了嗎?”

走到門口,風巽問。

“午飯前剛剛吃過。”

“哦。”

風巽又問:“你知道裏面有多少粒嗎?”

如升搖頭,她從未想過要查一查。

風巽嘴角微抿,似笑非笑,“十七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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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如升不明白十七或者二十七有何區別?最後不都是解了她的毒嗎?

“你還能在我這呆十五日,等藥吃完了你想去哪,我都可以放你去,不過。。。”

風巽摸摸額頭,“不過那時候晏屠嘉也該來接你了。”

晏屠嘉?幹他何事?

西京左右是回不去了,如升要想知道真相就得另尋他法。

其實換種角度想,晏屠嘉何不是一個很好的靠山,有他在,如升要辦的事會順利很多,而且憑借徐玠對晏屠嘉的信任,他調查這件事會有諸多方便的地方,但是。。。如升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她寧可要風巽幫忙,也好過直接去求晏屠嘉。

兩相互看,突然沒了話。

見風巽不走,如升也不好先進屋,只能陪着。

半響,如升叫了他一聲:“風巽。”

他擡頭,眉眼清明地看着如升,一襲武夫的外表下似隐隐暗藏着一股令君香。

有那麽一瞬,如升突然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我。。。”,如升指着二樓,說:“我直接上去就行嗎?”

“不然你想怎樣?!”

風巽蹙了下眉,剛才的清明象頓時消失雲散。

“。。。。。。好。”

不過只呆了幾日,如升發現自己對風巽的話已經習慣性地聽從了。

“你現在住的這個房子以前是甄寧的。”

“啊?”

如升想到中午吃飯時甄寧看她那複雜的眼神,敢情是占了人家老巢了。

“哦,那還給他吧,我可以去別處。”

“不用。”

風巽說話朝東邊望去,說:“給他新收拾了個屋子,反正他很少回來,住哪都行。”

呃。。。說得好像如升會留得長久一樣。

正說話呢,院中草叢突然一陣異動,聲音越靠越近,直逼如升腳下,她發現不對的時候第一時間跳了腳,可前面是風巽,他攔住了她跑路。

“就是只貓,你怕什麽?”

風巽說話動了動手指,而他的手正攬在如升的細腰上。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親密接觸,早在将軍府救她時,風巽就把她從西京城背到了城外的梵淨寺,數千級臺階,比他過去每一次練功都要累。。。。。。

如升慌亂從風巽懷裏掙脫開,紅暈蔓延了滿臉,“哪。。。哪來的貓啊?”

“給你做佛跳牆那人養的。”

如升抿抿嘴,嘟囔道:“不都被你和甄寧吃了嗎?我可一口都沒動!”

“本來就是特意給你做的。”,風巽真誠解釋,“做好了我才想起來你不能吃,所以就便宜甄寧了。”

這話總算讓如升心裏舒服了點兒。

風巽扯了扯被如升弄皺的衣角,順便摸了一把腰間的短刀,極盡自然地掩飾,不露痕跡。

過去有多少女人投懷送抱風巽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記得她們各有目的,而剛才這位,單純是被吓得。

。。。。。。

風巽走後,如升帶着幾件換洗衣物去了二樓,衣物都是風巽給她的,件件料子精貴,價錢不菲。

如升打開二樓的房間進去,這屋子和一樓完全一模一樣,而且看樣子是打掃過了,一點空屋的味道都沒有,就連茶具也嶄新發亮,顏色瑩藍透徹,如升看得喜歡,伸手去拿卻意外地被燙縮了手。

嗯?裏面竟然倒了茶水?

看來在她回來之前就有人給她準備了這一切。

如升突然心生感激,不管風巽所做是不是因為晏屠嘉,反正他做了,她也記心裏了。

人在最落魄的時候有一晚溫粥都覺得是天賜,所以當這個男人救她于罹難,自然也就變成了恩人。

雖然這些是晏屠嘉間接給與的。。。。。。

想到晏屠嘉,如升不自禁地嘆了口氣,曾幾時許,她覺得晏屠嘉是這世上最最良善之人,他給她講外面的故事,廟堂、江湖,每一個故事皆溫暖如饴,他從不說世道陰惡,也不說人心叵測,所以如升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每一刻都是歡喜的。

而這歡喜中還暗藏了一點點類似喜歡的東西,只不過家道驚變後那一點點喜歡也被消磨殆盡了。

頭又疼了。。。就像那日她在地牢中的眩暈一樣。

如升明白這是毒未完全解掉的症狀,發作的時辰不固定,但每日都會持續一陣。

如升慢慢挪步到窗前,挨個打開,清風接踵吹進屋子,如升狠勁吸了口方才覺得頭痛緩解了一些。

清醒一點後如升的眼神忽然停在了東面的房屋上,同樣二樓窗前,甄寧正在那站着,專心地擦拭着什麽。

如升眯了眯眼才發現那是一根木棒,雖然顏色近黑,但木質紋理明顯。

如升長這麽大見過很多冷兵器刃,卻唯獨沒見過有人拿這樣的木棒當武器的,着實讓她長了見識。

那頭,甄寧擦拭完木棒把布巾随手放在窗臺上,手指輕撫棒身,仔細端詳的樣子似愛不釋手。

看到這如升不禁笑出了聲,她沒有嘲笑之意,就是覺得有趣。

而這一笑也引得甄寧擡了頭。

這兩面房屋是緊挨着的,二樓外廊相連,,想要走過去不會超過七十步。

此刻,甄寧正從那面往如升的方向走。

不好了。如升想,他一定是覺得自己剛才的笑不懷好意,特來理論的。

怎麽辦?怎麽辦!

如升匆匆撤回身子走進屋裏,沒等坐下就聽到腳步聲止于了門口。

“如升姑娘對吧?”

“。。。我是如升。”

“我能進去嗎?”

話是這樣說,可甄寧的腳已經邁進了屋內。

如升起身迎他,“當然,這本來不就是你的房間嗎?”

甄寧愣了下,貌似有點意外。“風巽倒什麽都跟你說。”

如升心裏“哼”了一聲,那還不是要看你們樓主心情嗎?!

甄寧走到如升跟前,用異樣的眼神毫不掩飾地打量了她好幾眼,方才說:“我來拿樣東西就走。”

如升做了個請便的手勢,轉身就出去了。

不過她并沒有走遠,而是就在外廊站着,門窗依舊敞着,想必甄寧要拿的東西并不避諱如升。

只見甄寧先是在屋裏轉了兩圈,邊轉還邊朝房頂看。

如升假裝側過身去,實則餘光半刻都沒有離開甄寧。

終于,甄寧好像找到了藏東西的地方,他搬來一個凳子,放到床頭,腳登上去站穩。

凳子加上身高,正好可以夠到頂棚,不多不少。

甄寧一手把着床杆,另一只手在上面左右摸了摸,也不知摸出了什麽,攥在了手心裏。

待他從凳子上跳下來,手心裏的東西也随之塞進了胸口的衣服裏。

如升及時收回眼神,漫不經心地看着樓下的花壇。

“如升姑娘。”

“啊,找到了嗎?”

“找到了。”

甄寧兩大步走到如升跟前,看了看她,黝黑的臉色下露出了一點難為。

“有事請講。”

如升适時給他臺階下,在這點上她還是懂一些的。

“那我就明說了。”

甄寧雙手背後,手指搭在木棒上,緊緊握着,說:“風巽是我們青樓的樓主,也是江湖上迄今為止最厲害的刀客,”

這些虛名如升早有耳聞,她知道這不是甄寧說話的重點。

“他也是我的恩人,我的朋友。”

如升繼續安靜地聽着,甄寧說:“我不管你從哪來,到青樓做什麽,只一點,你別偷走他的心,他有很輝煌的前途,不能栽在你手上。”

此話怎講?!

甄寧說完雙手抱拳,朝如升行了個禮,他講得誠懇,真心,同時也不留餘地。

如升想了半天也不知該怎樣回他,憋到最後只憋出了一個字。

“好。”

她本可以争辯的,可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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