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如升被晏屠嘉盯着看了好長時間,他不理解為何如升能對溫潮有那般信任,對自己卻不能。
“如升,你确定了嗎?”
确定跟着他,不去莳花閣?
如升把自己所想講出來:“我們如家在西京城不說名望威赫,到底也是挂了“開國将軍”名號的,所以我不敢保證朝中沒有人認識我,要想查清這件事,我必須換個身份,藝伎不妥當,而且招搖,難免會出岔子。”
“可女扮男裝多有不便,不排除會和其他男人共處一室的情況,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其他男人?如升心裏唏噓,難道風巽不算其他男人嗎?
“屠嘉,我已經決定了,求求你。”
以前她從不求人,可今非昔比,她也要習慣放低姿态。
晏屠嘉聽完如升的話,沉吟半響,說:“那你再等我段時間,徐大人近期交代我辦個差事,辦完我就安排你到我府上去,行嗎?”
“不急。”
百人的命案,對手又非等同與一般人,急也沒用。
晌午,太陽正當空,風巽抓了魚回來,直接用自己随身的刀殺魚刮鱗,然後往盆子裏一扔,洗了手坐回廊下。
“喝茶。”
如升見風巽鼻尖沁出了汗滴,忙倒了杯茶過去。
風巽接過一口飲盡,說:“去弄魚吧,做好做壞晏屠嘉都能吃,他不像忽爺嘴刁。”
“好,你們坐着,我去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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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如升走遠,風巽問:“徐玠還是要殺奉廷瑞對吧?”
晏屠嘉對風巽能猜測出來毫不意外,畢竟這位青樓樓主是個人精。
“嗯,徐玠最近常去莳花閣,不聽曲,不找女人,在頂樓的房間裏一呆就是一個時辰。”
“同行人呢?”
“只有一個。”
“誰?”
“沈燭。”
風巽知道這個人,沈燭三年前開始追随徐玠,為人陰狠,殺人不眨眼,與晏屠嘉相比,他更像是徐玠的心腹。
晏屠嘉又說:“沈燭近來每日都在徐玠身邊,寸步不離,他警惕性高,我沒敢跟得太緊。”
“那你應該去問問莳花才對,莳花閣沒有她不知道的事。”
不提莳花還好,晏屠嘉白了風巽一眼,說:“你以為我沒找嗎?可她根本不理我,說!你怎麽得罪她了?”
“幹我何事。”
晏屠嘉瞄着風巽,話鋒一轉,說:“你們倆就打算一輩子這麽耗下去嗎?說實話,莳花能做出那般事來還不是你慣的,你啊,太寵女人了。”
風巽抿抿嘴,無理可辨,畢竟在“寵女人”這件事上他的确如此。
早年和莳花在一起的時候她想要什麽都不會等到第二日便能拿到手,莳花閣除了莳花所有女人都要學藝接客,而她整天就摘花遛鳥,陪風巽盡享床笫之歡。
“對了,姬樾呢?她不是出獄了嗎?”
話題轉到姬樾,風巽這才開口,“嗯,我把她暫時安頓在青樓了。”
晏屠嘉“啧啧”兩聲,“這回看你怎麽辦?兩個女人以後避免不了會碰面,以姬樾的脾性可不會慣着莳花,到時候有你頭疼的!”
“。。。。。。”
風巽又不說話了。
晏屠嘉可沒停嘴,說:“我覺得你适當也要換一換口味了,莳花是蛇蠍美人,姬樾是冷面美人,都跟你沒結果。”
晏屠嘉聲音不大,但山頂清靜,一字一句皆落進了如升的耳朵,可她卻裝作沒聽到,在心裏兜轉一圈,散了。
別人的情愛,與她何幹。
茶壺水空,風巽起身換了一壺新的來,本以為剛才的話頭會過去,可誰知他剛坐下就聽晏屠嘉說:“風巽,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當年,姬樾真的殺了莳花舅父一家嗎?”
風巽臉色一沉,回道:“都過去了,以後不要再提。”
晏屠嘉及時收手,“好,不提。
他把茶杯放下,起身去找如升,與她一起燒柴做飯。
。。。。。。
陰歷十五,宸光殿剛剛舉辦完一場法事。
起因是宸帝近來噩夢連連,終日疲倦無心朝政,特請來高僧做法,除心魔定初心。
三日後,宸帝痊愈,特賞了高僧三百兩香火錢。
而這高僧便是南晉赫赫有名的“無想”大師,也是晏屠嘉最欽佩的人。
至晚酉時,溫潮請旨到宮中探望,待他進到“雲臺殿”的時候殿內空無一人,而且殿外也只有兩個侍衛。
“溫将軍。”
溫潮應聲擡頭,看見賀公公從後殿走出來。
“噢,賀公公,微臣請旨來見皇上,方才被通報到“雲臺殿”,可皇上他。。。。。。”
“溫将軍別急,請随老奴到後殿。”
溫潮一頭霧水,後殿是皇上平日歇息的地方,能到後殿面見皇上的也就皇後和宮裏個別幾個得寵的妃子,今兒個怎會招他去呢?
邊想着人已經随賀公公到了後殿,此時太陽已經下山,一大片暖黃照進殿裏,讓平時森嚴冰冷的“雲臺殿”顯得柔和暖煦了許多,而且還伴着一股濃郁的香氣,似檀香,又不是。
而溫潮眼前是一張半掩珠簾的床榻,宸帝躺在上面,只穿了件薄衫,睡眼惺忪,好像剛醒來的樣子。
“臣溫潮參見陛下,今得知陛下抱恙特前來探望。”,溫潮說話跪下行禮。
“平身吧,這沒外人,不必拘禮。”
“謝陛下。”
“過來,走近些,朕有話問你。”
“是。”
溫潮起身走過去,低頭站到床邊,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身地接近當朝天子,這讓他分外拘謹。
“賀公公,你到前殿去吧,我與溫将軍說幾句話。”
“那老奴先行告退。”
賀公公說完饒有意味地看了溫潮一眼便退下了。
太陽的餘晖消減,“雲臺殿”內的光亮很快被燭火取代,瞬時清冷了不少。
“皇上,看您面色紅潤,想必已無大礙了。”
“嗯。”
宸帝說話揉了揉眉間,這才睜開眼。
“朕這幾日時常夢到罪臣如世初。”
溫潮聽到“罪臣”二字不禁身子一抖,差點失禮。
宸帝轉頭,看了看溫潮便瞬間明白了什麽。
“我知道,你們心裏都恨朕,可如世初“叛國通敵”鐵證如山,你讓朕如何定奪?!”
“皇上,臣沒有。。。。。。”
宸帝擺了擺手,示意溫潮不必解釋。
“朕不怪你,你們都是軍營出身,有軍人鐵血,情義至上,可朕膝下是南晉萬民,倘若我心軟放縱,他日血洗我宸光殿的人就有可能是如世初,你懂嗎?”
溫潮緊咬牙關,生怕所想破口而出,惹惱這位脾性并不良善的皇帝。
即使他心裏明白,如世初一生忠心愛國,壯年時便已是将軍,完全具備“改朝換代”的實力,沒必要非得等到暮年才殊死一拼,所以當聽到如世初所犯叛國之罪時溫潮完全不信。
“皇上,無想師父的道行固然高深,但太醫那還是要開些安神的藥才行。”
“朕身體無礙,只是想偷懶歇息兩天罷了。”
宸帝說着起身坐在床邊,衣服滑落,露出一側光潔的肩膀,看向溫潮的眼睛慵懶,神散。
見他此番模樣,溫潮便篤定了之前聽到的傳聞——這位年輕的帝王有龍陽之好。
司馬宸是先帝的第四個兒子,年少繼位,由兩朝元老如世初和栢堰扶持才坐穩江山,距今已有十四年了。
想當初先帝突然駕崩,遺诏頒布後三子司馬煜舉兵造反,後被如世初帶兵鎮壓,司馬煜戰死,屍埋荒野,永不許入皇陵下葬。
他本可以落個全屍的,可司馬宸下令亂刀剁碎,就地焚燒。。。。。。兩兄弟之于彼此,誰都沒有念及情份,就這樣在南晉史冊中留下了手足相殘的恥辱一筆。
之後幾年宸帝迎娶了數十位妃子,就連皇後也是先帝在世時定下的,可奇怪的是他一直沒有子嗣,也很少召見自己的女人們。
再看他長得清秀白膩,身段優柔,溫潮終于什麽都明白了。
“溫将軍。”
“臣在。”
宸帝下床,雙手背後緩緩走到窗前,說:“朕想托你辦件事。”
“陛下但說無妨,為陛下做事是微臣的職責所在。”
宸帝不可聞地笑了聲,說:“朕不想再看見有關将軍府的一切,你去把如家舊址給我鏟平,蓋一處新的別院吧。”
“微臣。。。遵旨。”
“還有,到都城郊外給如将軍全家立一塊碑,清明寒時替我祭拜一二。”
“是。”
宸帝說完又走回來,靜了靜,他說:“溫将軍,你可聽說過江湖第一刀客,青樓樓主,風巽?”
“聽過,此人在江湖很有名望。”
宸帝點點頭,側身又躺回床榻上,閉眼喃喃道:“找機會,把他召進宮來,朕要見他。”
溫潮一下恍然,這才是皇上召他進宮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