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章五
院子後面有個山丘,那裏種了一片竹子,因為偶有一些山林野獸會下來覓食,苗羽曾擔心走獸偷跑到院中會吓着兒子,便在那下有十來個獸夾,還偶爾能捕到一些野味,之前對方因為怕他誤闖給他講過獸夾大致的位置,後來唐痕無意中看那獸夾過于陳舊很容易會被掙脫,曾幫他改進了一下獸夾的威力又一塊去裝置過,現在唐痕沒有傍身的武器,只能靠熟悉地勢來取巧。利用晃動竹子發出的聲響引着人,不消一會兒就聽見對方有人一聲抽氣,就知道有人中招了。
果然,一名刺客左腳被大型獸夾給夾住了,還來不及呼救,就被唐痕制住用刀抵住喉嚨捂着嘴拖到更深處。
那人已是心驚膽顫,當日主子派人圍剿唐痕身負重傷後跌落山崖不過一個多月,照說就算被人救了也需要療傷一段時間,怎麽身手卻絲毫未見影響。
這世上就有這麽一種人,平日裏狠辣的行事作風早就人深入人心,如今都還沒過招僅憑氣勢就能鎮住對手。
“幾個人?”他直奔主題,看對方還想嘴硬便說我的手段你們是知道的,想死的痛快點,就老實回答。
對方也是慫,組織裏誰不知道五公子素來以心狠手辣著稱,被他這麽一吓唬直接交了底,這次他們就來了四個人,唐痕又問了為何會尋到此處,對方說是因為有人在鎮上拿着标有組織裏印記的銀票去買了東西,他們多了個心眼便派了一個小隊尾随,其實剛開始只是想過來探探虛實而已,畢竟白日他們所收集到的情報推敲不出到底是不是唐痕本人在此藏身,只是抱着寧錯勿漏的心态跟上瞧瞧,結果發現果然是這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五公子,也推敲出來怕是當時被人救了回來,估摸着這位當時身負重傷又跌落山崖的唐痕是在此養傷,一直沒冒頭肯定是傷勢未愈就一直躲着,同住的父子倆看着打扮也沒什麽威脅性,只想來也只是尋常農戶,便有人好大喜功,按耐不住想先拿下對方人頭去主子那邀功,認為憑他們四人之力也能應對,大可不用再浪費時間,又折回去彙報,才有了剛剛行刺那一幕。
知道了前因後果,唐痕毫不猶豫直接擰斷了對方脖子,至于為什麽不用刀,畢竟星兒用來削水果的,總不好見了血。
剛剛繳了對方的千機匣,有個遠程武器在手總算沒那麽虛了,還有三個人埋伏在這,他必須趕緊解決。
同門對戰,難受就在于大家都會隐身,他唯一的優勢就是熟悉環境,但對方也在時間流逝中慢慢摸清地勢,總之拖的越久,他如今的處境就越是犯難。
但唐痕是誰呀,組織裏數一數二的狠角色,就算現在身手未恢複,但對付這幾個刺客綽綽有餘,剛搶到手的千機匣未經過磨合準頭自然不行,但拿來唬人封路還是有點用的,趁對方閃躲的時候采取近身搏擊,打鬥間摸到了刺客随身攜帶的匕首,一刀刀毫不留情的索取對方性命,就這樣又解決了兩個。
還差一個,唐痕喘息着嚴陣以待,體力消耗了不少,幸好最近和阿羽時常切磋,自身功夫沒被落下,敏捷力還提升了不少。
最後一人也開始冒頭了,那刺客就只在離自己一丈遠的灌木叢處,手上武器反射出寒光,一根根箭矢朝自己射來!
唐痕連忙在地上翻滾躲避,距離太近了,自己的隐身還在調息中,若對方一直這樣窮追猛射,根本就躲不過。
就在此時,一道悠揚的蟲笛聲突然響起,林間傳來大型爬行動物快速移動時掀動植被和枯葉的聲音,兩只巨型雙生蛇猛然出現,一只青蛇纏繞在自己周圍替自己擋開暗器,一只白蛇直接朝那刺客的方向撲去,刺客被吓了一跳,露出了破綻,他趁機沖上前去,在青白巨蛇的協助下快速結果了對方!
雙生蛇是五毒特有的靈寵,會出現在這裏替他解圍是誰的手筆想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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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救了自己一次,唐痕心想。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雙生蛇感應到了主人便爬了過去。
“你沒事吧?”苗羽從暗處走來,看見他就急忙趕上前,下一秒一看到這幾具散落一地、血肉橫飛的屍體後猛地停下了腳步。
苗羽倒也不是害怕,以前混跡江湖的時候什麽場面沒見過,但這幾年安逸太久了,冷不丁看到這些畫面腦袋有點轉不過來,畢竟記憶中唐門殺人于無形,可不像拿刀拿槍的門派會把人砍得血肉模糊。
這怪不得唐痕,不是自己的武器用起來當然不順手,最後還得近身補了數刀才保險。
看着苗羽有點無措的表情,唐痕沒來由心慌了一下,他知道苗羽自身也不是個普通人,但依然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暴虐殺人的場景,潛意識想讓自己在他心裏是個幹幹淨淨的模樣。
唐痕這邊還在想用什麽說辭來解釋現在的局面,苗羽倒是先調整了過來,揚起泛着幽光的蛇影迷蝶吹了幾個音節,把雙生蛇收了回去。自己也收起了一派散漫的德行,嚴肅問道:“我一直懶得過問你的事,但如今人都殺到家門口了,你也該給我交個底了吧。”
遇事處于被動,被威脅到人身安全這可不是他能接受的。
事到如今,也沒必要隐瞞什麽了,唐痕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走上前去往其中一個身上摸了一下,掏出一塊令牌,遞給了苗羽。
苗羽接過,看到一塊黑色的玄鐵令上雕琢有飛魚繞花的圖案吃了一驚:“……這不是?”
唐痕問道:“阿羽可聽過花鱗閣?”
花鱗閣,凡是江湖上的人,沒有人不知道這個老字號酒樓的,它總部設在揚州,是一個規矩奢華的酒樓,但實際也是一個分號布滿半個大唐、出售情報的組織,不單只販賣情報,還承接各種稀奇古怪的業務,不同于專接殺人越貨的門派企業,在花鱗閣,只要有錢,安保守衛派遣卧底或是尋人捉小三哪怕是尋貓遛狗這種業務都能給你辦妥,很多江湖俠士有時候也會去挂單接任務,花鱗閣會從中抽傭,賺點中間商差價。
“追殺你的是花鱗閣的人?”
“也可以這麽說吧,”唐痕說道:“花鱗閣的閣主,是我師父,這幫殺手是我師兄派來的人。”
“可之前不是說你師父過世了嗎?”苗羽記得他剛清醒的時候是這麽說來着,難不成是騙他的?
唐痕嘆了口氣,慢慢道來,他師父在兩個月前舊疾突發過世了,而新任門主卻尚未來得及指名,不為外人所道的是花鱗閣培養繼承人的方法很奇特,列代閣主年輕時會每年在唐家堡招生大會上嚴格挑選精英弟子,找幾個資質不錯的孩子作為徒弟栽培,待自己老後會讓這些弟子們相互競争,最優秀的上位成為接班人,若是良性競争還好,可弟子們從小就被灌輸的思想就是不死不休,不管明争暗鬥都要把對方扳下去,哪怕是踩着師兄弟的屍體上位也在所不惜,畢竟要成為這麽大組織的首領,心不夠狠不夠手段是坐不住這個位置的。
苗羽滿臉一言難盡,師門間因為理念日後反目成仇的并不少見,但從入師門開始就被劃分成了宿敵注定要兵刃相向就夠離譜。這不就跟他們苗疆養蠱一樣,圈養一幫蟲子讓其自相殘殺,最後能存活下來的就是蠱王嗎。
不過話說到這他也差不多猜個大概了,問道若按這樣的上位手法,你們師父死了,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不會就是你師兄弟了吧?
唐痕點頭,每任閣主大多會在五十多歲這樣退位歸隐,退位前會把最終經過優勝劣汰最終留下的弟子悉心教導,然後将閣主之位傳于那個徒弟,自己就能功成身退。而這一任的閣主也就是他師父年輕時收了六個弟子,生前幾個徒弟鬥來鬥去,就只剩下了二弟子和身為五弟子的自己,還有一個最小的徒弟,而他的師父走的急,去世時才四十四歲正直壯年,沒留下遺囑,但這幾個弟子心裏都門清,除掉對方,自己就可以實至名歸的上位,時間不等人,雖說老閣主已故的消息一直被壓着,但這麽大一個組織若是長期無主,不單是內部會逐漸出問題,外界一旦知道了,只怕某些對家會以此搞事情,副閣主幹脆做主,三個月後,也就是五月十五的當天,幾位公子誰能夠按時到場接任,誰就是下一任新閣主。
副閣主是跟着老閣主那一輩的,他的決斷自然沒人反對,然而唐痕卻錯估了自家師兄的心急才在當時措不及防的被擺了一道。
苗羽這下算是徹底搞清楚唐痕身份和受傷的來龍去脈了,五月十五,離現在也就一個月時間,也難怪他在療傷期間這麽急于求成。
“不對啊,就算花鱗閣情報網再強大,我們這就三個活人,你和星兒足不出戶的,你在這的事是怎麽傳遞出去的?”不會真是他這次出門誤了事吧……
“……專業有專攻。”唐痕含糊其辭。
在江南一帶,花鱗閣副産業多有覆蓋,哪曾想就這麽巧,阿羽這次剛好拿着自己身上的銀票到了名下的店鋪使用,這才着了道。
索性苗羽沒糾結這麽多,只當人家內部操作不好透露。唐痕暗暗松了口氣,以他對苗羽的了解,銀票的事說出來對方指定尴尬自責到炸毛,雖然他對身外之物并不介意,但苗羽那性子要順好毛也挺累的。
苗羽又問那之前他身上的追引蠱是怎麽回事?
唐痕解釋道,之前有和部下曾預估對手會如何出手想過各種對策,正好他有一位早年結交的五毒友人,為以防萬一,追引蠱就是為了應對意外能讓自己人能及時支援而讓對方提前下在自己體內的,然而那天陰差陽錯被苗羽取了出來。
“合着當日是我多事了呗……”
苗羽說着撓了撓後脖子來掩蓋心虛,心想當初自己的目的不在救人,要不是貪圖對方□□,就算丢着不管,估計他也死不了,還會被部下及時帶回去接受到更好的照顧。
怎麽會呢!唐痕趕忙說道,那日天氣惡劣,他墜落的地方又偏僻,就算自己手下尋來估計也不能當天就能趕到,阿羽俠義心腸,我是真的感謝你救了我,救命之恩,千金難還!
而且,唐痕私心想着,這段時光真的是他這小半輩子過得最安逸的日子。
能不能當得起俠義二字只有苗羽自己知道,唐痕之所以被拖回來後昏迷不醒好幾天分明是自己敷衍了事沒盡心的結果,他老臉有點紅了,只得快速轉移話題問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阿羽,或許你得帶着星兒去避避風頭了。”這幾個是先頭部隊過來探風的,偷襲之前保不齊已經對外傳遞了位置情報,要是六個時辰內沒回去複命就會派出下一批刺客。
“那你呢?”
“他們的目标在我,我們分開走最為妥當,只要你躲過這個把月,就算我碰上了最……壞的結果,也不會有人再為難于你們的。”
“誰問你這個了!”苗羽氣極,“我問的是,你的安危又當怎樣!”
他現在的內力和功力還未完全恢複,之前計劃離開,若自身隐匿的好自然沒太大問題,可現在被仇家盯上了,這一路必然不會太平,就算能和自家部下彙合,也少不得會花費一些功夫和時間。
“……我會盡量小心。”唐痕也沒敢說大話,但要是苗羽父子因為他陷入禍端出什麽意外,會讓他愧疚一生。
“就你這樣能跑哪去?”苗羽翻了個白眼,唐痕說的沒錯,他自己單線轉移火力,和苗羽父子分道揚镳,火根本就燒不到他們身上,可貓狗養久了還有點感情呢,何況是他親手救回來的大活人。
“這一帶路線我熟,你聽我的,咱們喬裝把你弄出去。”
到時候找個有他們聯絡據點的鎮子把人一放,在他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幫對方聯系部下接應也算仁至義盡了,确認好唐痕能和他的人安全彙合他就立馬帶着兒子跑路,管他什麽診費酬金,先保命才能談以後。
唐痕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苗羽打斷了,指揮着對方清場。
兩個男人分工合作給幾具屍體來了個毀屍滅跡,準備一早就下山。
大半夜這點插曲苗落星居然沒被驚醒過,依舊睡得香甜。唐痕把之前一個刺客的武器改裝了一下,來刺殺的都是同門,千機匣調配一下就能用,自己的螭首千機早在那場刺殺時遺失了,要是接下來再遇到突襲,沒個趁手的家夥能用也不是辦法。
待兩人掃尾工作折騰完,天已蒙蒙亮了,苗羽一直在他房裏收拾他的家當,期間進出過幾次,唐痕因為在搗鼓千機匣都沒注意,再次聽到對方叫自己去弄點吃的吃完好趕路時,他擡頭應聲,竟被眼前的人給——驚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