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只見苗羽換下了平日裏的粗布衣、剃去了胡渣，原本毛躁且劉海過長有點擋臉的長發被打理過柔順了許多，并挽了個髻，以骨型發冠束起，佩以精致的雙蛇銀飾盤繞在發頂和額間，雙唇還抹了點口脂增添氣色，柔化了原本自身的淩厲感，多了許些溫潤，又換了身做工繁瑣的五毒校服承霁套，露出了一截勁瘦緊實的腰肢，往日豪放不拘的形象瞬間大變樣，唐痕一直覺得苗羽骨相不俗，本身底子就好，現在修容束發、換上精致的校服收拾妥當後簡直就像換了個人。
被對方直勾勾盯着，苗羽撇嘴，心裏想着看什麽看！就算胸肌沒你大、身板沒你壯，但腹肌咱一塊都不少好吧？收拾收拾咱又是苗疆小仙男了，苗羽挺直腰背，男人奇怪的勝負欲展現得淋淋盡致。
其實苗羽倒也不是沒好衣服穿，只不過自從兩父子住在了深山裏，除了飛禽走獸幾個月都見不到一個活人，平日也就懶了，況且別看仙教校服布料少，但銀飾多啊，無論男女，什麽纏手上腿上脖子上的，扣衣服上、腰上、衣擺上一圈又一圈的，就連頭發上都恨不得給你別卡個幾兩銀飾就怕外人看不出門派特色來。尋常苗家姑娘的嫁妝充其量就從頭到腳一套銀飾，五仙教是每款校服配一套飾品，款式更新得還快，他節儉慣了心想着得多為兒子攢點錢，自己這麽多年也就置辦了三四套而已，加上銀飾帶久了護理起來也挺費事 所以平日他都習慣了套件漢人衣服，方便省事。
“這就是，你說的喬裝？”唐痕也知道自己這樣盯着對方太過失禮，趕緊找了個話題。
苗羽對自身的相貌沒什麽自覺，如今只不過是恢複了五毒弟子的裝扮罷了：“我這身門派裝扮正常得很，要喬裝的是你，我們從另一條路拐往官道，反正昨個兒我去集市的時候一身漢人打扮，他們沒起疑。”
平日穿漢人的衣服趕集是因為若看自己是異鄉人，他那些兜售的藥材很可能會被壓價，如今要出遠門，自然不能給自己門派丢臉。
再說了官道上有異鄉來的苗疆人不奇怪，不确認身份對方也不敢明目張膽動手，而且甚至不會認為他們居然敢光明正大的走大道，苗羽的主意的确安全許多。
要逃命，一些身外之物是帶不走了，唐痕看着院裏老母雞幹脆宰了炖肉，苗羽則進屋去喊苗落星起床。
沒敢和兒子說他們要逃難，只和他說三人要離家去大集市游玩一段時間，順便送唐痕回家，高興得原本還迷迷糊糊的小家夥立馬跳下床，苗羽為苗落星麻利的換上派校服，紮好頭發，動作間銀飾發出清脆回響，小娃娃顯得精神又可愛。
幫兒子梳洗好，唐痕也喊着吃飯了，苗落星三步并做兩步的蹦到唐痕面前。
小家夥高興的問你家在哪啊，我們是不是要趕很遠的路，接着又有點惆悵，帶點不開心的問送阿痕回去了你是不是要和我們分開了呀？唐痕摸摸孩子的腦袋，和苗羽無奈對視。
幾人上桌吃飯，看着桌上的雞肉，苗羽突然嘆了口氣。
我這兩能下蛋能護院的老母雞哦……
……唐痕扶額，光看眼神就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了，都這時候了還心疼這些身外之物也是沒誰了。“我唐痕要是能度過此劫，定會好好酬謝阿羽。”
他幹笑着說咱能跑得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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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吃，吃完好上路。”
……話是這麽個意思，但聽着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斷頭飯要上黃泉路呢。
苗羽含淚吃了三大碗撐得難受，小星星非要自己收拾自己的小包袱，苗羽由他去了，接着準備幫唐痕捯饬。
看到對方手裏拿的東西唐痕眼角抽了一下，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胭脂水粉、銀飾發簪，眼睛不瞎都知道他想幹啥。
“等等、你覺得我這身量……扮成女子合适嗎？”
唐痕內心是拒絕的，他體型本就是寬肩窄腰，如今身手就算沒恢複到巅峰時期，但身體也養得和以前一樣壯實毫無半點病态了，就算面容刻畫成女子，但整體看着這麽厚實未免也太辣眼睛了吧，只怕到時候更吸引人注目。
合适啊！苗羽歪着頭說道，放心我手法很好的不會有問題的。
這還真不是苗羽的惡趣味，如今盛世民風開化，一些江湖俠士不受繁文禮節束博，但尋常人家的婦女出遠門還是有盡量把容貌遮嚴實這種不成文的規定，正好外界的局勢現在他們也搞不清楚，幹脆把唐痕扮成女子，若遇到關卡例行盤查也不會有不知好歹的會當衆讓一名婦人露臉。
說罷對方杏眼微微一眯，盡管眼底藏不住揶揄，但一笑蠱心，頓時唐痕心跳快了兩拍。
焯、我也不想妥協的，可是他笑得好好看……
唐痕心裏苦，自己就這麽一恍神最終還是讓苗羽如願給他裝扮起來，唐痕僵着身子只能硬着頭皮随他擺弄，雙手握拳盡量克制自己不要一時沒忍住一拳頭揮過去。
苗羽手上動作麻利，嘴也沒停着，先說好啊，我能幫的盡量幫，要是事态演變成威脅到我跟星兒的安全，你也別怪我不顧情義丢下你自己跑了。
唐痕知道這人向來嘴硬心軟，自己也不願父子倆因為自己置身危險之中，只道不管遇到什麽事，阿羽只管護好自己和星兒就行。
盤了個發之後對方還用蜀葵的花瓣粉末在他眼尾處暈染了一個眼妝，才滿意的點點頭。
一個上面繡有苗繡的披風，因為夠寬大，唐痕直接披上就遮蓋了一身勁裝，倒是不用再刻意找套女裝來換了，兜帽一蓋，面紗一圍，只露出兩只帶妝的明眸雙眼，整體除了高壯一點還真沒什麽破綻。
兩人收拾妥當，苗落星也提着一大包東西出來了，苗羽瞅了一眼，好家夥，全是他的玩具和零嘴。
苗羽委婉表達了他們這次是出遠門，不方便拿這麽多東西，苗落星才艱難的從一堆玩具裏挑出三樣來，一只機關小豬，機關蜘蛛和機關小蛇。
都是唐痕沒事時給孩子做的。小豬跟蜘蛛都只有成人的拳頭大小，小蛇就更好辦了，纏成幾圈也不占什麽地方，苗羽再在包裹裏給苗落星塞上兩件換洗衣服，零嘴也帶着了，兒子的行李就算齊了。
期間小星星悄咪咪瞄了好幾次唐痕這身妝扮，大眼睛充滿疑惑，卻又貼心的什麽都沒問。
唐痕感動，這孩子一直都很懂事。
準備妥當，幾人出了門後苗羽鎖上院門，看着父子倆住了一年的屋院，心想又要開始邊沛流離的生活了。
驢已經牽出來了，苗羽把自己和孩子的幾袋行李放了上去，再示意唐痕帶着星星坐上去，他牽着缰繩引路。
下山時都還順利，到了準備出山的地方苗羽讓兩人等着，自己先去探探路。
人走後唐痕把心裏的疑問說了出來：“星兒，你爹穿校服這麽好看，怎麽平時不愛捯饬自己呢？”
他之前在巴蜀見慣了不少五毒弟子，苗疆水土養人，多的是俊男美女，加上無論男女老少，都有佩戴做工繁瑣款式精美的苗飾的習慣，大都讓人覺得苗疆兒女身上都有種精致明豔的氣質，可苗羽天生好皮相卻非得使勁往糙了折騰，算是他見過另辟蹊徑的第一人了。
“嗯……阿爹說要擋桃花。”
苗落星歪着頭開始講起以前的事，記得早些年阿爹跟他到處游方讨生活時，也會注意儀表，有次來到一個不大的鎮子，小鎮閉塞，對于見聞淺薄的鎮上人來說一身奔放另類的五毒校服還是挺另類的，顯得太過紮眼，苗羽又長得俊，經常會引來一些爛桃花，被一些女子糾纏的話苗羽還會以禮相拒，還有些怪叔叔還追着他阿爹不放，有一次最過分的還企圖翻牆進他們家的，那次突然從牆頭跳下個大男人把他吓到嚎嚎大哭，阿爹則直接把人打個半死扔在了大街上。
這件事過後不久，阿爹就收拾東西帶着他進山安定了下來，苗落星不知道的是苗羽其實也不完全因為這件事才搬的家，而是為了更方便入山找材料練蠱才做的這決定。
山裏荒寂，基本見不着外人，苗羽索性就不注重外表了，用自家阿爹的話講反正也沒外人看的到。
不知怎的，唐痕覺得苗羽在沒把他當“外人”和沒把他當“人”這兩者之間，他很有自知之明的選了後者。
苗羽在路口處觀察了一小會，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分子，便回來牽着驢繼續走。
入了官道，唐痕和苗羽都打起精神注意警戒周圍，走了挺長一段路，路上偶有三兩行人和行商車隊經過也未有異常，兩人稍稍放下了心。
苗落星靠在唐痕懷裏嘆了口氣。
“阿爹，你看路上的人騎的都是馬，咱們就騎個小毛驢好沒排面哦。”
“臭小子，你知道驢和馬之間相差了幾套海景房嗎？你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苗羽嘴上這麽說，确實心裏也覺得不妥，當初就只是想要個方便趕集的代步工具沒考慮那麽長遠，如今不知要趕多長的路，小驢子的耐力和腳程自然比不上馬，而且兒子說得也沒錯，騎個驢行走江湖，确實挺沒面子的，苗羽再怎麽摳也不想在這方面掉身價。
“等咱們路過驿站，就拿驢去附近商行加點錢換匹馬。”
“你不是說咱沒錢嗎？”
“那就把你抵在商行，等我把阿痕送回去再回來贖你。”
“不行不行(▼皿▼#)！我可比海景房貴多了，怎麽就只換一匹馬呢！”
唐痕笑着看父子倆日常鬥嘴，這氛圍不像逃難，倒有點出游踏青的感覺。
趕了一上午的路也累了，苗羽找了個大樹，在樹根陰涼處歇腳，把小毛驢背上的行禮卸了下來，讓驢子自己去吃草。
幾人分了點幹糧，就着水解決了午飯，苗落星自個兒在附近捉蟲逗鳥瞎晃悠，按唐痕提供的信息，他們最近的一個聯絡點至少要明天才能趕到，苗羽和唐痕合計着接下來的路線。
就在此時，兩個大人突然對望了一眼，變了神色。
苗羽此人謹慎，在此休息後就招出了靈寵碧蝶在四周，以便及時發現潛在危險。
而唐痕則是憑着多年殺手經驗的敏感，他們休息的地方離官道不遠，時不時還能看到人路過，可就在一刻前他們周遭就像突然被清場了一樣，安靜得異常。
苗羽快速把苗落星喊回了身邊，掏出蛇影迷蝶，靈蝶探查到的人正快速朝他們移動着，躲是來不急了的，他便不打算避戰，開玩笑！真要逃命的話靠那頭小驢簡直就是白送。
一共八個人騎着馬，穿着唐門勁裝，幾人狀似趕路無意經過他們身邊，但多看了兩眼後又退了回來，其中兩個來到苗羽旁邊，另外一行站在喬裝的唐痕身後一丈遠，若真有沖突，絕對是可以把他們包抄的站位。
苗羽暗想，星兒有唐痕看着暫時不用擔心，他自己應付這八個不能硬剛，拖時間倒是可以，但不知暗處有沒有埋伏，要不直接把唐痕賣了？
唐痕把苗落星往自個兒懷裏緊了緊，快速打量着四周，想着直接劫對方兩匹馬逃跑的成功率多大。
或許是想探他們的底，對方沒有直接道明來意，只是閑聊一般上前搭話，兄弟，趕着上哪呢？
苗羽面上一派從容，說帶着孩子媳婦去探親。
那幾人瞟了一眼唐痕的方向，又直勾勾打量着苗羽，調侃道你這毒哥長得挺好看，咋娶了個這麽壯的媳婦。
明顯就是不相信。
苗羽沒想到對方說話這麽直白，回頭看了一眼唐痕無聲交流、你們唐門怎麽跟個街溜子一樣随便在路上調戲有婦之夫？
才不是、唐門平時不這樣！他們明明看出端疑才跟你套話的！別亂給唐門扣鍋！
唐痕心裏委屈。
苗羽就這時候了還不忘嘴貧，也半開玩笑的回話說內子是北方婆娘，本就長得高，生了娃後養的太好，身材發福罷了。
唐痕：……
成吧，不管怎樣就是要嘴上占便宜。
幾人心口不一的聊了兩句，苗羽不想糾纏太久，考慮着什麽時候出手，不遠處卻傳來一陣騷動。
剛剛還和苗羽搭話的男人看着騷動的地方，大罵道他娘的這幫狗沒完沒了了、這麽快就追來了。
說着使了個眼色，處于唐痕身後的人突然就想去抓他的手臂查看鬥篷下的真面目。
唐痕反應極快，直接一個後踢把人踹了出去。
苗羽立馬和唐痕施展輕功，帶着苗落星離開集火圈。
附近竟然又出現幾個埋伏在暗處的唐門沖了出來！
草！這麽多人！苗羽看得腦瓜仁子疼，若之前還能拼上一拼，眼下這看着都十幾個了要怎麽打！
哪知随後冒出的一夥，并未理會旁人，竟是直接對着前一批的人猛攻，唐痕定睛一看，好家夥，後面來的這批居然是自己的人！
援軍趕到，唐痕立刻示意苗羽讓他安心，大致講了當前局勢，苗羽幹脆拎着苗落星跳到一顆參天大樹上觀戰，并未打算加入戰局，兩波都是唐門的人，他根本分不清哪個是敵是友，索性就帶着兒子看戲，唐痕也未出手，躲在了大樹後，他現在這樣動作大點估計女妝就暴露了，在屬下面前他還想留點臉。
苗落星第一次看見這種群鬥的陣仗，由高處俯視亂鬥小家夥沒害怕反而想拍手叫好 ，可不一會他就笑不出來了，還發出了犀利的尖叫：“啊啊啊那人踩碎了我的機關蜘蛛！”
“啊啊啊小豬也被他踢了一腳！”
“阿爹、我要我的小蛇！”
原本兩波人都在專心幹架沒在意這對苗疆父子，對家只想要唐痕的命，而稍後趕到的唐棄一行雖然還不敢肯定那個穿着披風的人是不是自家老大，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直接掐了起來，你越想幹什麽我就越要攔着，能生擒一個搞不好還能逼問出額外的情報來。而現在被苗落星這麽一鬧，全都人看了過去，之前踩壞苗落星玩具的那人還拿着千機匣朝他們的方向放了一箭。
找死！苗羽殺意暗起，快速抱起兒子跳離樹枝躲開攻擊，躍到唐痕身邊。
我可以揍那人嗎？苗羽以眼神詢問。
往死裏揍！唐痕肯定的點點頭，順帶把苗落星接過抱了起來，示意星兒他會照看好。
“乖，阿爹給你把玩具拿回來。”給兒子順了順毛，苗羽随即朝剛剛放箭的大漢沖去。
亂戰還未結束，大漢已消耗了一波技能，尚在調息中，五毒本是主遠攻的門派，但苗羽居然直沖過去，身形矯健快如獵豹，體型明明比自己單薄了許多，但爆發力驚人，讓他一時摸不清路數，居然被一拳直擊面門！再被狠按在地，手上的千機匣被一腳踢開，接着一拳拳砸下來！
不僅在場的一衆，包括唐痕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說的揍人，還真是把對方輪圓了往死裏揍啊！
苗羽的手上套有銳利的手甲，拳頭砸下去毫不留手看着就疼，關鍵是被他按倒的大漢足足高了他半個頭，而且身形強壯，居然被他壓制着一時反抗不了，可見他力道有多可怕。
大漢的同伴想幫忙解圍，朝苗羽放了一記百裏，沒想到對方反應更快，絲毫沒猶豫直接拉起大漢當了擋箭牌，送人歸了西，狠絕利落，那人氣上心頭還想再補幾下技能，容翎趁空擋在一旁直接放了一箭解決掉對手，算是幫苗羽解了圍。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先不管對方來路，但就沖苗羽剛剛出手解決了一個敵人，他也樂得送個人情。
接下來的場面有點少兒不宜了，唐痕一直把苗落星放在樹幹後面，不讓他直接看到這血腥場景，唐棄帶來的人本來就多，不一會就占了上風，接着就是一面倒的局勢，苗羽看着唐痕這一副安然自若的态度大概猜出了應該是他的人，便沒有再加入戰局，而是撿起被踢壞了一只耳朵的機關小豬和尚還完好的機關小蛇，從容得就像去了趟集市般溜回了唐痕這邊，把玩具交給了兒子。
苗落星還在心疼被踩碎了的蜘蛛，和耳朵斷掉的他木頭小豬，交戰就已經結束了。對家傷亡慘重，抓了兩個活口，跑了兩個，其他的全都躺屍了。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