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此處開場應有一場緊張激烈的打鬥,所以請成熟的看官老爺們自己腦。
花鱗閣将近百年歷史,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花鱗閣其實是早代唐門門主原被為了斂財和方便本門搞業務才創立的外支,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逐漸在全國各地擴張了規模,如今在花鱗閣任職的高層人員早已不再限制門派,但閣主之位還是會選擇唐門弟子擔任,畢竟花鱗閣背靠唐門這個保護傘,相互獲得利益的同時也要接受一定的約束。
新閣主是要盡快選出來的,所以由于副閣主壓陣,各堂各部的高管不能摻和到門主之争來,師兄弟間的較量随着唐痕的行動力一天時間就塵埃落定,他們從郊外縱馬半個時辰回到總部這邊,裏應外合,當日淩晨拉開序幕,直到晚上子時,便分出了勝負,贏在了兵貴神速,事情就和計劃的一樣順利。
剛經歷了一場殺戮,唐痕一身血污,騎在随手順出來的馬上,馬蹄踩着空曠街道上的青瓦磚,發出“噠噠”的聲響,善後交給唐棄和容翎,他需要冷靜一下,離開了那個還充斥着厮殺聲、謾罵聲的地方,午夜的街道寂靜得莫名詭異,剛剛親手了結了同門手足,即使感情不親厚也做不到一點觸動都沒有,他的心髒不受控制的狂跳着,吵得他有種近乎耳鳴的錯覺,就這麽漫無目走着,想暫時逃開這一切,随心而動,他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竟指使着馬兒跑到了郊外那個宅院。被作為臨時據點的大門挂了一個燈籠,淡黃的光亮仿佛要給迷茫的人指引回家。
那天出發前他曾交代留下來清場的兩名仆疫,若苗羽帶着孩子離開,他們收拾好庭院也可以走了,畢竟他這一去還是個未知數,那兩名仆疫也只是臨時調遣過來的,沒必要守着這個已經被空置的宅子,怎麽還會有人點燈籠。
一天了……他還在嗎?唐痕甚至沒注意自己的心不自覺懸了起來,那種期盼的心情不知為何而起。
他止步不前,想去确認什麽卻又覺得不太可能,苗羽處事冷靜,不會感情用事,就當天那種情況估計他們前腳走對方就能後腳收拾細軟麻溜避難去了吧。
似乎門內的人有所感應似的,朱紅大門被“吱吖”一聲打開,裏面的人走了出來,歪着頭懶洋洋靠在門框上打量着他。
“回來了?”
出來的人居然是苗羽,他淡笑着詢問,側過身示意唐痕進門。
“……嗯。”
他沒走,并且在等他,看到苗羽的那一刻,仿佛把暖意都注入了靈魂,周身的陰霾都消散了。
消失了……一直盤踞在心頭那吵雜的聲音終于消失了。
心,終于歸位了。
唐痕也對着眼前的人笑了,直徑進了門,苗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樣子雖然吓人,但基本都是些皮外傷,沒什麽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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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兒昨早上醒過來沒見人非說要和你道別,開始我也沒計劃好行程,就想再待一、兩天。”唐痕還未開口詢問,苗羽自顧自說着,“不過,你要是明早上還不露面,我們也會離開了。”沒有刻意等他,停留的這一天只是為了規劃好路線。
幸好……你們沒走。沒有去問男人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唐痕進門後随口問道:“有酒麽?”
看樣子挺順利,苗羽心想,便讓他去清洗一下換身衣服,自己去準備小菜下酒。“你那兩個小厮我讓他們走了,現在這大宅就只有咱仨了,沒人伺候,你自己對付一下吧。”
那倆仆疫算不得是唐痕親信,本就是容翎從別處調派來打雜的,之前奇襲把人吓個半死,早就想逃命卻不敢開口,上司走了心也不在這了,開始礙于苗羽還在又不敢先跑,苗羽也不想為難對方,幹脆把人打發掉了。
唐痕點頭表示知道了,對方不會體貼的給他準備熱水洗澡,所以唐痕去後院就用冷水沖了一下,換上幹淨衣物,索性已經入夏,倒也不冷。
剛沖了冷水澡,配上那略落寞的神情,唐痕整個人都帶着一股寒意,就在前一個時辰的時候他還在和師門的師兄相殘,如今身上的肅殺之氣都還未消,可苗羽不怵他,讓他躺在廳上一張貴妃軟榻上,自己則坐在一旁給他上藥,另一邊放着一個小茶幾上擺着一壺酒,一碟炒過的花生米,不酥也不脆,還炒焦了一部分。苗羽不多話,沒問關于今晚事态的任何問題,只是拿着傷藥給他處理了一下,唐痕任他幫自己上藥,幾碗酒下肚,吃了幾粒焦苦的花生米,就這麽待在他身邊,他覺得周身的寒意都被驅散了,很暖,不止是身,連心都被捂熱了。
于是他完全是下意識的伸出手,欺身上前抱住了對方,把頭埋在了對方頸窩處。
除了兒子,苗羽已經好多年沒有和別人如此親密的觸碰過了,當即就有炸毛的沖動,剛想把人推開,卻被對方更用力的制住了,還被順了順頭發以示安撫:“別動,有點冷。”
冷不會多穿一件衣服嗎?苗羽心裏诽腹,但卻聽出來對方語氣中的顫意,心知就算一切順利但過程絕不會美好到哪去,到底還是太年輕,秉承着有愛互助的心态,也就任由他抱了。
他身上總是有着一股下雨之後清甜淡然的草木香,唐痕側頭深深嗅着苗羽側頸,那一刻他終于想明白,仿佛撥開了心底那層看不見迷霧,讓一切豁然開朗。
這男人市井,貪心,不美好,身上卻有着一股世俗的煙火氣,那是被時光沉澱過的歲月靜好,想把他留在身邊,有他在的地方,便讓他有了歸屬感。
仿佛從一直身處于的修羅地獄裏被他拉回了人間。
唐痕暗下決定,既然你沒有第一時間選擇離開,那日後就別想走了,我會為你把前路都鋪好,讓你可以安心待在我身邊。
緊繃的神經一放松,倦意便席卷而來,撐到這個時候他其實很累了,放開了對方,他向榻上倒去,呼吸變沉,苗羽本想讓他自己找個房間在床上睡得舒服點,但想想還是懶得折騰了,便站起身來。
“你別走。”唐痕感受到身邊人的離開立馬扯住他的手。
苗羽慣性貧嘴:“怎麽,你都多大了還要陪床?星兒五歲的時候都不用我陪着睡了。”
唐痕睜眼,表示你懂我的意思。
“……睡吧,不走。”他啞然失笑,不再逗他,并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對方安心。
得到了他的承諾,唐痕終于放松下來,收回手歪頭趟靠在榻上,閉着眼呼吸逐漸平穩,苗羽見狀回房翻出一條薄毯蓋在對方身上,也轉身離開回了自己的屋。
苗羽醒來的時候已經快晌午了,人還迷糊着,一面打哈欠一面打開房門,就看到八個唐門弟子一字排開站在屋外的天井,整齊劃一的對他拱手施以一禮,中氣十足的齊聲喊道:“苗先生早!”
好家夥!屋頂上的野貓都被這聲吼震得差點滾下房頂。
這陣仗吓得他一激靈,因為打哈欠大張的嘴都沒來得及收回就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嗆着了,俯身猛咳了一陣,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一幫混蛋一大早堵房門是想幹架呢!
苗羽好不容易順了氣,氣極的狠瞪一眼,這幫人看着面熟,都是唐痕的部下,只得沒好氣的說道唐痕在左院的廳房,要找他上那去!
其中一個唐門弟子上前一步行了個禮說道主人今早已經回總部處理事務了,怕吵到苗先生休息未來得急跟您當面說明,所以特地交代屬下們在此侯着,待苗先生醒後請你和苗小少爺移步花鱗閣。
苗羽定睛一看,為首回話的青年是唐痕身邊的護衛,好像叫影亦來着,既然是他的親信,他自然願意跟着走着一趟的,讓對方把這群侍衛帶到前院等着,再回屋把賴床的兒子拎起來,兩人梳洗過後,吃了點東西就跟着護衛出了莊園。
一輛豪華馬車,由兩匹健美駿馬拉着,影亦引父子倆上了車,朝車夫使了個眼色,車夫鞭子一揚,馬車穩穩當當的由護衛們護送着進了城。
苗落星倒是挺興奮,從窗子鑽出小腦袋看着沿途風景,還時不時和領頭的影亦搭話,苗羽則是手撐在窗框上支着下巴默默觀察。
頭前兩個護衛開路,車身兩側各有三名護衛随行。這他娘的陣仗太大了吧,知道的是護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怕父子倆跑了呢,他內心瘋狂吐槽。
要是影亦能聽到苗羽此時的心聲,肯定得說可不就是怕你跑了嗎,前兩天這兩人還都在鬧脾氣呢頭兒就趕着帶他們殺回總部,也不知道和沒和好,今早頭兒離開前命令務必要把父子倆請回閣中,若有閃失便提頭來見,他行事才會這麽小心翼翼的。
唐痕這廂邊等得花都謝了,昨晚他很多事沒處理完就跑了,唐棄因為受了點外傷,雖然不重但後來被曲折強制按在家裏養傷,收尾工作還有一大堆,他才睡了一個時辰就一大早被容翎派人從莊園揪了回來,又不忍打擾父子倆休息,只得派人守在那替他等人醒來,可這都中午了還沒見人被接回來,只得時不時傳喚部下詢問人有沒有接到。
你專心點行不!正在彙報昨晚收尾工作的容翎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人,一堆卷宗想直接拍他師兄臉上。
閉嘴!你接着說,我有在聽。唐痕語氣不耐的回道。
這日子沒法過了!容翎抓狂控訴:你昨晚說跑就跑還趁機補了個覺,阿棄一大早就被曲折拖走了,我折騰了兩天兩夜沒合眼,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還得盡職給你善後,你有沒有良心!
對着師弟一副“哄不好我就撂挑子不幹了”的樣子,唐痕終于面有松動,為了證明自己還是有那麽一丢丢同門手足之情的,便對師弟說別鬧了,忙完接任儀式我給安排個鹹差讓你去東海公費旅游一陣。
容翎緊繃的面色微微松動,心想再加碼讓師兄把福利放得更高,就在這時一個侍衛就來通報說去接苗先生的馬車已經過來了。
“你乖乖的繼續幹活,我晚點再過來接手。”唐痕說罷扔下他立刻起身出門去迎。
容翎:……
爺累了,毀滅吧。
花鱗閣位于揚州最繁華的商業區,表面就是個熙來攘往的奢華酒樓,苗羽是主子的貴客,影亦直接繞開了對外營業的主樓,把人帶到了主子居住的側院,把馬車停在院門口。
苗羽掀開車簾便看到在一旁等着的人,唐痕今日穿的是一身瑩白對襟長袍,衣擺用銀絲線繡着滄浪紋樣,腰束天缥色腰帶,腰間別着玉石腰墜,長發一絲不茍的用玉冠束起,以白玉簪固定,負手而立顯得挺拔俊朗。
苗羽挑眉,比起他往日一襲暗色勁裝的威武霸氣,這身文雅華貴的裝束第一眼看過去還是有被小小驚豔到的。
世人提到唐門最先想到的就是民間最大殺手組織,但有多少人忘了唐門是江湖四大世家中最大的一脈,出身高位的嫡系後人和親傳的弟子都會十分的注重禮教培養,還會有專門的老師培訓君子六藝。畢竟世家子弟在遇上大場面時裝逼唬人還是得拿出氣勢的。
就像現在,盡管才見識過唐痕骨子裏殺手的狠厲,但今日換上一身錦衣倒是顯得文質彬彬不像個武人,端的是世家公子的從容雅致。
星星喊了他一聲率先從馬車上跳下來,唐痕眼快的走過去一把接住,穩穩的把孩子放在地上,接而又伸出手想去扶苗羽。
苗羽人高腿長,馬車沿邊也有腳踏,這高度一跨腳就能下來,但也不好拂了對方的意,細長的手指扶上唐痕厚實的掌心,稍稍借力,人跳下了車。
苗落星高興的拉着唐痕的手,說我就知道阿爹騙人,他非說你要出遠門不回來了,你都沒跟我說一聲就走,害得我昨天難受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苗羽翻了個白眼,是啊,吃不下我做的飯,帶你出去逛了一圈集市卻吃了兩碗甜糕,一串糖葫蘆和三個酥油餅。
苗落星躲在唐痕後面沖他爹做了個鬼臉。
唐痕看這對父子日常互鬧,要是唐棄在絕對會吐槽自家老大此時咧嘴笑得就像一朵牡丹花。
“阿痕,你家好大好氣派哦!”苗落星仰着頭觀望四周,剛剛影亦從花鱗閣的正門繞開拉他們到後宅的偏門,居然還走了那麽長時間。
“那你就在這常住一陣,”唐痕刮了一下小家夥的鼻子。“我這的廚子做飯可好吃了。”
苗羽:……
這時候就沒有必要強調這種事了吧?
苗羽父子随唐痕一路閑聊往中庭走,不同于前邊人聲鼎沸,人來客往的花鱗閣主樓,這院落幽靜,山石溪流,淩空于水上的回廊,幽雅別致的布置到讓人放松舒暢。
進了主院落,苗羽發現容翎也在,對方一身凝夜紫短打,配上刺繡流蘇緞帶把頭發攏高紮了個馬尾,少年人顯得英姿飒爽。他大大方方的上前打招呼,喊了聲苗大哥,苗羽點頭回以微笑。
對方轉而暗中瞪了自家師兄一眼,把我扔一旁給你幹活,自己打着會友的名義跑出來摸魚是吧,別說門,窗戶我都給你砸了!
唐痕心裏嘆氣,師弟大了,開始叛逆了。
容翎前兩天還給苗落星做了天工的小玩意兒,孩子見着人自然是歡歡喜喜的上前喊了聲翎叔。
容翎嘴角微微抽搐,糾結了一下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幾人來到中庭,此處安放有棋桌、茶幾和琴臺。一位美姬正在撫琴,幾位待從在一旁上端上茶具準備烹茶,茶幾上擺放上了配茶的小食點心,精致又美味,苗落星兩口一個好不快樂,容翎見狀又差人再端上兩碟不同口味的糕點讓小家夥嘗嘗。
苗羽說以前他也去過成都的花鱗閣,沒想到揚州這邊的更宏偉。
唐痕解釋道這是花鱗閣總部,規模是要比各地的分會所要奢華一些。
苗羽心裏感嘆,有錢人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直接。
唐痕算對苗羽有一定的了解,怕這麽多人杵在這對方不自在,便驅退了服侍的一衆下人,打算自己泡茶,然而苗羽突然心血來潮說了句我來。
兩個唐門都愣了一下。
苗大哥還會烹茶呀,容翎好奇發問,虧得少年郎只是單純的詢問句,不會讓人反感。
苗羽笑笑說你們都那麽熱情招待我和星兒了,我也沒什麽回禮,就以茶敬君子吧。
在場的幾位君不君子的暫且不說,唐痕倒是有點期待。
苗羽摘下了手套,淨手端坐着泡起了茶,上等的白毫銀針,加以白牡丹為輔,再用淩晨取來的山泉水烹制,兩種茶葉比例的精準拿捏和娴熟的烹煮手法,以及茶湯入喉後的清香順滑,就連儀态都絲毫不輸閣中經驗老道的茶藝師。
“好茶,沒想到阿羽還會這手。”唐痕是由衷的誇贊。
哼、想不到吧,老子活了小半輩子什麽大場面沒見過,不止這手,我還會好幾手呢!
裝到了的苗羽暗爽,但面上還是一派從容:“看別人弄過,有樣學樣罷了。”
有樣學樣?容翎挑眉,當年師父特地請的茶藝師教導了他們師兄弟幾個學習烹茶品茗,他們花了足足半個月才學了個形态皮毛勉強糊弄而已,苗羽這話摻水量多大不言而喻。
苗落星吃的有點撐,桌上的糕點已經吸引不到他了,于是問着能不能到處逛逛,容翎倒是樂得帶着小家夥玩,領着人四處參觀去了。
剩下唐痕和苗羽兩人品茗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