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章
這兩天,一批生面孔的江湖人悄無聲息的進入了揚州城。
一處位置隐秘的府宅內,大堂之上十來名五毒教打扮的弟子依左右而立,堂上主席坐着一名面如冠玉的年輕男子。那男子身着五毒奪夜套,約莫二十四、五歲,他雙腿交叉,懶散的靠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搭在一側的桌案上,面上端的是溫和淡然,但上位者的銳氣卻是藏也藏不住的。而在一衆五毒弟子之中,一個高挑冷峻的炮哥突兀的站在了男子身側不遠處,一副盡責的護衛模樣。
沒有人說話,堂上只聽得到上座的男子用手指有節奏的敲擊在桌上的聲音,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不一會兒,外頭走來了兩人。
領頭的走上前來恭敬對男子說道:“大人,人帶到了。”
男子擡起了頭,看向對方身後的少年——柳汀岚。
柳汀岚見了上位者,走上前來單膝跪地恭敬行了禮,擡起頭高興的說道:“若環大人,您終于來了。”
“好久不見了,小岚兒,”被喚做若環的男子眼角帶笑的看向他,“收到你的信我可是快馬加鞭就趕過來了。”
曲若環或許在部下面前自帶威壓,但柳汀岚卻絲毫不怕,滿是歡喜的看着對方:“我正算着日子呢,沒想到您半個月就到揚州了。”
曲若環示意他先起身,沒打算寒暄,直奔主題道:“小岚兒,你要知道,就因為你這封書信,這次我可是從苗疆興師動衆的趕過來,要是你敢給我鬧個烏龍,後果你知道的。”
縱使對方說話的語氣淡然且柔和,卻也還是讓柳汀岚身子顫了一下。
“所以,你能确定真的是他?”
“當、當然了!”柳汀岚慫了一下,但随即又打着包票說道:“我可以确認沒認錯人,當年我那一屆新生大會上就是苗羽……大人擔任的主考之一。”
幾年前僅幾次的交際,就讓他記住了教中那位二十歲出頭意氣風發的首座師兄,當年不知是多少同門後輩們仰慕的天之驕子,僅幾次見面就留下了深刻印象。幾年後再見苗羽,對方沉澱了曾經的傲氣,為人平和了不少,也難怪他未敢第一眼就确認,而是制造了巧遇去接近對方。
而正好也是因為時隔了那麽多年,當初柳汀岚也只是衆多新入門的弟子中單方面仰望的一員,而且少年和孩童的樣貌差別還是很大的,自信這位師兄對自己應該沒有任何印象,所以也無所顧忌,但柳汀岚七夕認出人那日并沒有冒進,而是找機會去接觸對方,雖然當時出了點意外,但最後還是從苗落星身上确認了對方就是自家大人挂念了這麽久的人之後,又私下調查了好幾天關于他的事,這才敢飛鴿傳書回苗疆禀報了此事。
Advertisement
柳汀岚遞上自己查到的資料,站在一側的唐門男子兩步走上前接過後遞給了上坐的曲若環,又默默退回了暗處。
他打開手劄,看着上面的內容,哪年哪月帶着七歲的兒子搬來揚州,在最富庶的街區購置了一套商鋪房産,又在何時自己開了家胭脂鋪,連孩子在哪上學都寫得明明白白。
曲若環緊盯着手劄半響,冷哼了一聲:“虧我還在想這個薄情寡義的家夥,當初帶着孩子只身逃離苗疆,這幾年東躲西藏應該混的不怎麽樣,沒想到就五、六年時間,就在揚州這寸土寸金的地段置辦産業。”
更讓他憤恨的是這麽些年了,對方居然都沒有想過暗中聯系教中舊識,理解一下當年的後續,反倒是在外頭活得潇灑快活。
看着他越發陰寒的神色,讓一旁的柳汀岚不敢再開口。
一個心腹上前問道:“大人,那接下來該怎麽辦?”
早些年教中不知派了多少人探查苗羽的下落,可每當有些線索趕過去時就總能撲了個空,後來近兩三年教主也無心再耗費人力尋人了,但此人都快成了他家大人的一個心結了,如今好不容易能再會故人,必定不會輕易放那人離開的。
曲若環不知想起了什麽悠遠往事,良久才把手劄遞給下屬說道,你派幾個人去核實一下,若是真的,我便親自去見他,這次一定要把他們父子倆綁回去。
幾名下屬領命下去了,他又揮退了其他人,讓他們各自散去,盡量別在城裏搞什麽大動靜。
待教中弟子盡數離開後,曲若環就聽到了一聲輕咳。
他回頭望去,是柳汀岚。
“大人,您都不問我這幾個月在外邊過得好不好。”
曲若環挑眉:“就你這小狐貍還能吃什麽虧?”
這孩子機靈是機靈,就是太過年輕了沉不住氣,性子毛毛躁躁的,之前他跟着駐守在揚州分支的弟子出來磨磨性子,也不知道有沒有長進。
“大人,我都在這待了這些時日了……”
少年一副欲言又止。
“當初是誰吵着非要出來的?”
少年低着頭:“我就是出來開闊一下眼界長長見識,多學習一下……”
曲若環哪能不懂他的小心思,無奈道:“罷了,這次你也随我一道回苗疆吧。”
柳汀岚聽後歡喜的應了一聲,随後朝對方行了個禮,便高興的轉身離開了。
待人走後,他看着遠處,似乎又陷入了某種沉思。
空曠的大堂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既然那麽記挂,何不親自去看看?”
是那個一直未發一言的唐門。
曲若環的思緒被喚了回來,他嘴角勾起過一抹譏諷:“……我當然要去,待到合适的時機。”
——
昨日那場庭院小聚最終還是以苗羽的逃避告終。
兩人暧昧的溫存還不到一小會,苗羽就把枕在自己膝上的人推開了,他看似淡定的起身,說了句回去了,然後不顧唐痕眼中的期盼在看到自己離開時轉變成黯然、再到逐漸失望,苗羽就這樣差點是同手同腳、落慌而逃的離開了庭院。
如果不是怕跑路的樣子太難看,估計他連大輕功都能用上。
想起了昨日的不歡而散,坐在飯桌前陪兒子用早飯的苗羽重重嘆了口氣。
苗落星莫名其妙,看了看粥和鹹菜,覺得這早飯沒什麽問題,心思轉了幾個圈,問道:“阿爹,你犯什麽愁呢?”
“沒事,快吃。”
“你又和阿痕吵架了?”
“……什麽叫又?”
“只有碰上跟阿痕有關的事,你才會這樣啊。”
苗羽語塞,有這麽明顯嗎……不知不覺間那家夥對自己影響這麽大了嗎?
不想兒子過問太多,苗羽看着兒子吃完飯,囑咐了幾句把他送到了大門口,一開院門,就看到唐痕在一旁杵着。
苗羽:……能不能換點新招。
苗落星很自然的打了招呼,然後給了對方一個“你保重”的眼神上學去了。
唐痕接收到了信息,估計苗羽又在鬧別扭了,他也很委屈,明明被拒絕的是自己,可每次都得哄對方。
兩人目送苗落星走遠,苗羽才同唐痕回了院子。
“阿羽,我們談談。”
唐痕不想再給對方逃避的機會,直接開門見山。
“好,那談談。”原本苗羽還想數落幾句,突然想起這人身上還帶着傷,有點氣他怎麽一大早就過來折騰。
“為什麽是我?”也不想墨跡,苗羽把內心的疑惑問了出來。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只是我在你最危機的時刻救了你,才會給了你這種錯覺——”
“不是!”
唐痕走到了他跟前,直視着他。
怎麽可能會是錯覺,一開始他的确是把苗羽當成摯友來結交,不敢有半點旖旎的心思,但人心是最難掌控的,說不上自己的心境是什麽時候開始産生了變化,或許是養傷時期的那些日夜相伴,亦或是對方為了自己甘願冒險的那些過往,但有一點他很清楚,日久生情即是最為深情。
“你出現的時候,”唐痕鄭重其事的看着對方的眼睛,握起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胸膛,“驅散了我心裏常年不化的寒涼。”
那個和同門厮殺的夜,在昏黃的燈籠下開啓的大門,他的那一句“回來了?”
——“那時候我突然明白……我就該是屬于你的。”
沒有什麽山盟海誓的情話,卻體會到了對方對于這段感情的真摯和純粹,苗羽能感受到溫暖又結實的胸膛下,跳動着的心髒震得自己心慌意亂,他閉上眼睛,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完了,或許真的……逃不掉了。
緊接着他就被強有力的臂膀箍着,感受到唐痕輕柔的吻落在自己的耳垂、額頭上,只是這次苗羽沒有推開他,唐痕說自己溫暖了他,但對方何嘗不是自己的一場救贖,把自己這個仿若無根浮萍的人拽住,給予了他想要落地生根的念頭,只是他一直忽視了心底叫嚣着的那個聲音——
留下來!任性一回吧,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苗羽睫毛輕顫,縱容着對方的動作,雙手也不自覺搭在了唐痕身上,可緊拽着對方衣物的手緊了又松,也顯現出內心的掙紮,理智告訴他要立刻停止,但明明彼此在乎,憑什麽要錯過啊……只要自己願意伸出手,就能得到他。
“阿羽、阿羽……”
唐痕把他抵在了牆上,他全身都壓在自己身上,耳鬓厮磨、不厭其煩的喊着他的名字。
唐痕放肆的吻着他的唇,緊密的擁抱勒得苗羽生疼,仿佛這樣就能把他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唐痕看對方任由自己抱着,甚至伸出手回摟住自己,這種無言的縱容讓他開始不安分起來,大掌忍不住在苗羽的背上和腰上游走,苗羽下意識的推搡着對方,可被吻得暈暈乎乎的使不上勁,但感覺到那雙布有薄繭的手越來越放肆(此處五十字自己腦吧,發不出來)——
“!”苗羽吓得睜大眼睛,立刻意識回籠,發力一把推開對方,臉氣得通紅,咬牙切齒瞪着他罵道:“你、你太放浪了!”
我不是、我沒有、你聽我狡辯!
唐痕也知道是自己冒犯了,可心悅之人難得乖順的給他抱着怎能不讓他心猿意馬,還沒來得及說的什麽,就被苗羽直接連踹着幾腳,最後氣得自己跑回了屋,房門“砰”一聲被關上,差點摔到了追過來的唐痕臉上。
“阿羽、你聽我解釋!”唐痕此時火已經熄了大半,也不顧被踹得生疼的腿,緊張的拍着門。
“滾滾滾!”屋裏頭,苗羽已是羞紅着臉氣急敗壞,惱得一頭紮進了床捂住了腦袋,“我不想看到你了!”
唐痕一聽怕真是把人惹怒了:“你別氣,要不你出來揍我兩拳消消火?”
唐痕語氣放軟,小半輩子怕是都沒這樣和人道過歉,“我只是……怕一放手你又想要逃避我的心意。”
好一個強詞奪理,原本就是他輕浮在先,卻瞎扯着不相關的理由,倒顯得自己委屈上了。
很好,這混蛋歪曲事實一向很可以,把原本一肚子火的苗羽給氣笑了。
“你……讓我好好想想,”确實要想一想日後該如何面對這份心意,苗羽稍稍軟化了态度,但轉念一想,又故意兇惡的吼道,“反正這兩天不許來煩我!”
唐痕自:知理虧,知道對方向來注重禮教廉恥,但看阿羽的态度是明顯已經開始接受自己了,他說會好好想想,就一定會認真考慮他們之間的感情,所以就算被罵被踹,心裏也是高興的很,好聲哄了幾句,終于老老實實離開了。
窩在床上,把臉埋在被子裏的苗羽聽到對方立刻的腳步聲,心總算放下了,臉上的紅潤還未消,什麽叫蹬鼻子上臉他是見識到了,他才下定決心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對方就敢如此孟浪,可氣的是他穿的還是五毒濯心套,當時甚至都能感受到……
一想到這,頓時臊得又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唐痕一百零八遍,他從來都不是個随便之人,不給點教訓日後還不得把他當軟柿子捏,心想反正這陣子他是不會再見他了,就是要讓對方心急去,看看日後還敢不敢這麽放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