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

章二十五

苗羽怎麽也不會想到,最先發現他和星兒不見的居然是皖娘。

兩人被帶走後的隔天上午,皮蛋就去找苗落星了,可去到後院看到大門是關着的,就好奇的跑到前邊鋪子看看,結果也沒見苗落星過來幫忙,就忍不住埋怨道說明明約好了跟他一塊出去玩,怎麽就不在家等自己了呢。

皖娘當時沒放在心上,随口對兒子說,估計是東家帶着星兒上哪去了,晚點應該就會回來了,畢竟今天有一批貨要送到,這批貨是東家交代過要自己驗收才行的,皮蛋撇撇嘴也沒再多說什麽,就跑到外邊自己玩去了。

之後作坊的人把貨送了過來,都還沒見苗羽上鋪子裏來,皖娘就喊回了自家兒子讓他去後院幫叫人,皮蛋只得又跑一趟,這回他長了個心眼,仔細觀察到門雖然是關着的,但并沒有關死,外邊也沒上鎖,不像是出門沒人在家的樣子,于是就喊了兩聲,沒聽見人回複,就自己推開了大門進了院子,轉了一圈沒見着人,就趕忙回前堂鋪子知會一聲,皖娘當時聽着就覺着不對勁,心想,雖然東家是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但對鋪子盈利上的事還是上心的,也不好讓送貨的人空等着,便自己拿着貨單一樣一樣的對照。但畢竟這之前一直是苗羽經手的,皖娘并不太了解有什麽貨,這批貨驗收下來花了半個多時辰,等收完貨打發走送貨的人,她心裏想想還是不放心,幹脆把鋪子門關上,自己去了趟後宅院。

成年人的心思要比小孩的缜密的多,檢查了庭院,又看了一下敞開的竈房,便看到有兩碗已經幹了的面擱在那,看樣子已經是隔夜的了。皖娘好歹是門派出身,警覺性還是有的,若這家裏不是遇到了什麽事,又怎麽會做好的飯都來不及吃或是收拾,大門都來不及鎖,就人都不見了,于是她也沒心思再等了,急忙去找了曲折。

曲折和皖娘本就是一個幫會的,正是因為這樣,當初苗羽想找人看鋪子,他才會把對方介紹過去的。以前唐棄老是出任務,他不放心就總跟着,如今唐痕位置坐穩了,唐棄也要學着接手管理層,留在閣裏的時間就多了,曲折如今閑着沒事就愛蹲在幫會裏接點任務,要麽就是聽衆人聊八卦吃瓜,所以皖娘很輕松的在公會裏逮着了人。

曲折聽完皖娘講到父子倆疑似失蹤的這事,也沒馬上往壞了想,就覺得是不是唐痕又作什麽妖了?他先安撫了皖娘,讓她先回去,自己則立刻趕去了花鱗閣。

曲折是為數不多不需要遞名貼就能直接造訪唐痕後宅的人之一,他也不用侍從帶路,問了對方位置就直奔地點去了,一進門就問你知不知道羽哥和星兒去哪了?

唐痕還賴在家借口養傷呢,恰巧唐棄也在和他商量閣內事宜,納悶對方一過來就沒頭沒腦的問上這麽一句,都一臉疑惑的看着曲折。

“羽哥今天沒上鋪子,連星兒都沒瞧着人,真不是你腦子抽了強行邀兩人上哪玩去了?”

求愛不成玩強制那種。

唐痕皺眉:“我是那種人嗎?”

唐棄和曲折一副關愛制杖的表情:別反駁,你只要一碰上對方的事,有時候真的挺沒腦子的。

唐痕心虛移開視線,但他也捕捉到曲折話裏的重點了,但他昨天早上才去見的阿羽,怎麽會好端端的人就不見了。

唐棄也覺得奇怪,把自家情緣拉過來問清楚事情原委,了解了始末之後他兩人也覺得不對勁了,唐痕幹脆招來手下讓他們快速查一查這事,自己也打算先去苗羽家裏看看,曲折隐隐覺得父子倆怕不是真出了什麽事,也沒心思扯皮了,就幹脆也出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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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來到了苗羽家的院落,仔細查探了一番,房裏物品整齊,家裏沒有什麽碰砸打鬥的跡象。

“你昨天跟阿羽聊了什麽?”

唐棄試圖從兩人的談話裏找找線索,唐痕開始仔細回想細節,難道阿羽真的接受不了自己,而選擇了逃避,他緊繃的面容逐漸暗沉,不、不會的,阿羽不是這種沒責任心的,就算要逃,也不會留下一堆爛攤子給人添麻煩,更何況說難聽點,哪怕他倆的事最終成不了,也還沒嚴重到需要連夜帶着孩子跑路的程度。

幾人又進了在宅院裏仔細探查了一番,唐棄還去詢問了幾戶街坊鄰居,有兩人說昨天下午還看到苗落星下學回了家,這麽說下午那個時間段人還是在的,竈臺上的兩碗面,應該是準備好的晚飯,院裏還晾曬有衣物,并不像家主有計劃要出遠門的樣子,而且若真有急事去辦,不至于連大門都不上鎖,而且在鋪子裏有事要親自處理的情況下趕不回來,也可以讓人捎個口信,再說了帶個孩子能去辦什麽脫不開身的事?難不成是被人強行帶走了?唐痕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不多時,幾個好友臉色都不太好了,只希望苗羽是不是真的心血來潮帶着兒子上哪玩去了。

過了一柱香功夫後,容翎就帶着兩名下屬過來了,他也是恰巧遇着出門探查的人問了事情經過,便一塊跟着去的。沒想到正打算來這邊看看是否還有些有用的線索,就碰上了幾人。

“我這邊查到了點東西。”

說罷他遞給部下一個眼神,對方心領神會,上前恭敬禀報。

花鱗閣不愧是搞情報的,揚州城內的風吹草動只要他們想就能馬上查出來,前幾日悄然進城的五毒教衆,傍晚曾停留在巷口一盞茶功夫、由五毒弟子把守的馬車,以及就在昨天下午苗羽還去了城郊辦貨這件事都一一禀報給了衆人。

“線報還說之前進城的那一批人今早城門一開就出城了,其中有輛在隊伍裏的馬車就是停在苗大哥家巷子口的那輛。”

曲折皺眉:“院裏沒有打鬥的痕跡,難道是自願跟他們走的嗎?”

但也不能急得連門都不鎖吧。

唐棄搖頭:“不一定,按他去城郊的時間節點來說,阿羽那個時候并不在家。”

幾個線索串聯起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唐痕神色陰狠的朝門柱錘了一拳:“兩人是被分別帶走的!”

說罷他即刻對着在一旁待命的部下下令,加緊調派兩隊人馬,半個時辰後在城南口彙合,必需把人追回來!

遣退部下去打點一切,幾人也懶得再趕回閣裏,就在這小院裏部署了接下來的行動,帶走父子倆的那一隊人馬是今天一大早出的城,離現在已是傍晚,他們必須趁關城門前趕快出城,若是快馬連夜追蹤,應該兩三天之內能趕上對方的腳程。

因為會牽扯到門派,曲折怕其中有什麽誤會,他身為仙教弟子,若對上了也能從中做些周旋,所以決定跟唐痕一塊兒去,容翎也放心不下,自己跟着師兄多少能有照應,而唐棄只能留守閣中,畢竟唐痕這一趟不知道要去多久,閣中總要留個主事的,再者說若是真出了什麽狀況,他也可以及時調配支援。

基本分配好各自的任務,氛圍安靜下來,幾人心情沉重,突然覺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乎一直被他們忽略了……

容翎藏不住心思,直截了當的道破了此時衆人所想:“話說你們有誰知道苗大哥的過往嗎?”

這個真沒有!

雖然在平日相處中,苗羽不經意間也說過他曾去過哪,幹過什麽有趣的事,偶爾也會小露一手平常百姓根本沒條件去接觸的技藝,但他所透露出來的基本都是沒必要隐瞞的事,真正和自身切實相關的事情卻是沒提過的。

哪怕是跟苗羽玩的很好的曲折,曾經試圖套過他的話,對方都會輕輕帶過。

其實最開始在山裏面相處的那段時間,唐痕就隐隐感覺到了,苗羽雖然總是表現得恣意随性,但刻在骨子裏的良好教養跟大戶人家裏養成的氣度是藏不住的,就連年紀這麽小的苗落星都被他教導得進退得宜,從不越半點雷池。

江湖兒女多為性情中人,結交朋友從不問來歷家事,講求的是一個志同道合,這也是幾人才認識幾個月,卻因為脾性契合能成為朋友的原因。

曲折想起某日垂釣,随意和對方聊到的事:“羽哥倒是說過,他曾在教中擔任過要職。”

或許事情沒這麽糟,有可能是教內急招他回去,才離開的這麽匆忙。

幾個人不敢再深想,雖然曲折這話已經往好的方面去說,但壓根經不起推敲,越想越是細思極恐。

正好此時唐痕的兩名部下牽着馬匹在院門外等待下指令。

“別想了,”唐痕起身,面容肅殺的往門外走去,“等把人追到,一切就會水落石出。”

幾人也不再耽擱準備立刻行動。

臨行前唐棄拉過曲折,囑咐一定要注意安全,曲折點頭讓戀人放寬心,說這麽多人跟着呢,我定然不會去強出風頭的,說罷便和唐痕容翎離開了。

唐痕這一行帶了三十個人,為了趕上對方的腳程,衆人可以說是馬不停蹄,日夜兼程,趕了兩夜一天的路,進度比他們想的要快,在今日一早就趕到了曲若環一行入住的客棧,而根據陸續獲取來的情報,曲折真怕是教內有什麽大事發生,私心也不想唐痕直接和教派剛上,也就出現了早上他會先去上前套近乎的那一幕。

而曲折把探聽來的情報說予正在客棧外等候的唐痕一夥聽後,為了不耽誤救援,他便下令立刻包圍客棧這座偏院,以防有人趁機離開,若其中真有什麽誤會,待他見着父子倆後,屆時自會和領頭人賠罪,但若是被強制帶走的,他也能立刻把人救出來。

五毒這邊的弟子正準備啓程呢,結果就被浩浩蕩蕩手持兵器的一衆人迅速把偏院圍困住了,唐痕因為還想留個餘地,倒沒真直接往裏邊闖,只是派部下們在外圍把這個偏院給堵住,顧慮到曲折身份特殊,便讓他隐蔽在一衆人後靜觀發展。

在院內收拾好行李待命的五毒弟子們看到院子出口突然被人圍堵,就連院牆邊都圍了人手持武器把守,立刻神情戒備,其他人則紛紛掏出蟲笛,稍後趕到出來控場的五毒是曲若環的一名親信,名喚巫钰,年約三十歲上下,為人穩重老成,他先示意部下們稍安勿躁,又沖着唐痕一夥吼了一聲“什麽人”。

為首的唐痕表情陰鸷氣勢瘆人,但說話倒也客氣:“裏面的兄弟見諒,在下與部下尋友一路調查到此地,無意冒犯,只想諸位打聽點事。”

這一衆人看上去就是來者不善,巫钰朝一旁的的人使了個眼神,對方心領神會,趕忙跑到內宅通知其他人。

巫钰即使面對周遭嚴陣以待的花鱗閣幫衆這也不見怯意,絲毫不懼唐痕這邊人多勢衆,還從容的走上前幾步悠哉打量着,随後打趣道:“尋什麽友?弄這麽大動靜,不知道的還以為來幹架的呢。”

行走江湖最不能輸的就是氣勢,這五毒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讓人欣賞,唐痕開口打探:“不知是哪位尊駕在此下榻,還請出來見個面?”

“我家大人可不見無名之主,若想拜會,閣下何不報上姓名。”

就在這時,院內傳來了一道男聲——

“搞這麽大陣仗,究竟是誰要見我?”

所有人都朝聲音來處望去。

而當唐痕和容翎看到了從院裏走出來的曲若環和唐枝逸,心裏不由一驚,居然是這兩人!

去年新上任的靈蛇使和唐門力堂的師兄。

嚴陣以待的五毒教衆人看到自家大人出來後都恭敬的行了禮,曲若環打量了一番四周,又盯着為首的唐痕,從容不迫的淡然開口:“這位兄弟,你這是何意啊?”

唐痕認出了對方身份,只得禮節性的對其拱手施禮:“原來是仙教聖使在此,在下花鱗閣唐痕、在此見禮了。”

曲若環納悶,他對這人和這個名字好像沒印象,出聲問道:“你認識我?”

“去年兩派的聯合行動裏,在下有幸見過聖使數面。”

唐痕礙于對方身份在這虛與委蛇,唐枝逸卻默默觀察起這位同門,因為唐痕帶着獨當一面,雖然一時沒認出來,但他對這名同門師弟印象頗深,在腦子裏搜尋對方的情報,想到了什麽,便上前小聲對曲若環說道:“去年秋天,此人曾代表唐門參加過你的接任儀式,幾個月前剛接管了花鱗閣。”

曲若環輕輕颔首,花鱗閣新閣主上位在江湖上早已皆知,但他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年輕。

表面上的客套他還是會做的,沒弄清對方目的,不會輕易把臉撕破:“原來是唐閣主,不知是何緣故把我們圍堵在這?”

“我在揚州有一摯友,前兩日曾約他小敘,可一向遵守約定的他卻未曾按時赴約,我便派部下去尋,”唐痕不想拖延時間,還是客氣說明了來意,“一路追查到此,卻不想遇到了聖使。”

曲若環神色不變,但心裏卻驚訝,之前柳汀岚憑一人之力調查的資料有限,并沒有這方面的情報,而當他趕到揚州之後,讓部下去探查的信息因為時間短,也沒深入去查苗羽平日裏結交的朋友,沒想到,竟還有這麽個人物會追蹤過來。

唐恒見對方不說話,幹脆直截了當的問:“苗羽父子可是在聖使手上?”

曲若環大方承認,他倒要看看對方到底想做什麽:“是又如何?”

果然!唐痕握緊拳頭壓住怒火,冷聲道:“靈蛇使如今拘了我的人還想悄悄把他們帶走,是否有個說法。”

“你的人?”

曲若環一聽這話當即冷笑:“那父子倆不管跟你什麽關系,都是我仙教中人,我奉教主之命捉拿教中要犯,輪得到你們一群外人來插手嗎?”

“!”

要犯?唐痕、容翎和曲折一聽到這個詞,皆是驚愕不已,幾人的心宛若掉入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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