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

章二十六

前朝的戰亂已經過去幾十年了,如今的唐門和五毒早已建立了友好盟約組成了巴蜀同盟。

盟約主要拟定有共同抵禦外敵,維護雙方及與外界商業流通維護接壤處共有資源,同盟派間成員和平共處,不得無故傷害等條約。

唐痕以前也曾設想過,阿羽或許是某個家道中落的富賈之子,亦或是被迫逃難的庶族出身,不願帶個幼子在江湖上闖蕩奔波,所以之前才會過着避世的生活,此前不去探究只是覺得沒意義,他已經把對方拉入自己的煙火人間,也自信日後自己能給兩人很好的生活,又何必再去管過往,但苗羽居然是仙教在逃的要犯這是幾位友人們從未設想過的局面。

曲折面色慘白,仙教五聖使各司其職,風蜈負責維護各方勢力的外交,天蛛穩固教內安定創新陣法,金蟾掌管教中內務財政收入,碧蝶主要研發補天醫術,而靈蛇主掌征讨殺伐,能讓教主親自下令、靈蛇使出動逮捕的起碼是曾做過某些威脅到教中根基或是內亂的重罪。唐痕和容翎這種搞情報出身的自然也是懂得其中厲害,幾人有種脊背生寒的無力感。當前這種局勢,絕對不能靠武力解決!否則只會把局面越弄越遭。

若是面對教衆間的私人恩怨,這人他們劫就劫了,大不了日後上峰追查下來,唐痕也可仗着自己身份用些手段打點,壓過去就好,可曲若環擺明了苗羽父子是教主想要的人,若他們還要執意強行搶人,那就是直接和教派作對,往嚴重的說,就是撕毀兩派條約,這個罪名他斷不能帶着整個花鱗閣去背!

唐痕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硬來,只能放軟态度,退而求其次,至少讓他先見着人,确認一下父子倆是否安然無恙。

“無論如何,請……聖使讓我見他們一面。”

“怎麽、怕我用私刑?他可是教主要的人,自然是帶回教中再為發落。”

言下之意很明白,濫用責罰這種低級手段,他曲若環還不屑去做。

可唐痕必須要見到父子倆的心情很是堅定,确認他們目前平安無事是他能做到的最後妥協,其他的都還能慢慢謀劃:“有些話我要聽他親口說,否則恕難放行!”

偏生曲若環最不吃受人脅迫這一套,要不肯放行?那就耗着,看看到底誰耗得過誰!

“呵,你想見就見?我若是不放人,你又能奈我何?”他冷冷掃過對面手持武器的衆人,嘲諷一笑,“當然,你若是想用強,也可以試試。”

好一個摯友,他倒要看看這唐閣主究竟能為自家兄長做到何種地步!

說罷,曲若環無心再和唐痕周旋,沖着一旁的巫钰耳語幾句後就轉身離開了,唐枝逸頗有深意的看了唐痕一眼,暗暗搖了搖頭,也随着曲若環回到了院落。

巫钰目送兩人離開,也知道一時半會僵局難破,幹脆氣定神閑的招呼着手底下的人該幹嘛幹嘛,僅留了幾個人在院門把守,有自家大人鎮着,諒花鱗閣的人也不會真的硬闖,不過回到院內,他還是叫來幾名弟子,把陣法先布置好,若是對方想硬來,那可就要讓他們嘗嘗苗疆的巫蠱大陣了,對方人多又怎樣,他們手上的蠱蟲寶寶還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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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痕看到了唐枝逸讓他先不要亂來的暗示,還是決定從長計議,但圍困偏院的人手也沒撤走,下令部下們在此把守待命。他也帶着幾個親信同曲折和容翎,向客棧要了房間稍作歇息,再研究一下後續該如何行動。

趕路了這麽長的時間,又經過剛剛那場交鋒,幾人都有些許身心疲憊,曲折問唐痕:“聖使大人身邊那個唐門你們認識?”

“認識,一塊出過任務。”

說起這位師兄也是個狠角色,隸屬于唐門力堂,從底層一路爬上來,十四歲出師,十九歲就能獨自接天字號單子,手腕果決、善謀略,同他合作過的同行或是委托他單子的雇主對他都很是贊賞,只是這人冷面冷心,從不願與人深交,幾年前師父惦記他是個人才,想把他挖回閣中重用,但對方以無意被組織束縛給謝絕了。去年唐痕參加的一次堡內和五毒的聯合任務裏,就是這位逸師兄帶的隊,他很欣賞是對方的能力,也曾有過拉攏唐枝逸的意圖,但還沒行動,這位師兄就去了苗疆。

這時容翎也想起來了什麽,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不過現在不是八卦的時候,接下來還是要商量一下怎麽把人撈出來。

曲折并沒太糾結教中的行動任務為何會帶上一個唐門,他現在更關心是否能成為突破口。

“你們那位同門看上去并不想我們兩派交鋒,他會不會給我們提供一下幫助?”

唐痕表示并不太看好,他們不能把希望壓在別人身上,還是得盡快自己想辦法。

一想到至今還未能确認安全的父子倆,衆人又泛起了愁雲。

曲若環回到院內廂房,就直徑找來柳汀岚詢問是否知道花鱗閣和苗羽交往甚密的事,少年人心思不夠缜密,而且他當初主要是暗查苗羽自身的情報,覺得平日裏有三兩好友走動也實屬正常所以就沒刻意去查。但柳汀岚還是事無巨細的描述了一下七夕當天是如何巧遇幾人游湖,又怎麽去接近對方确認身份這件事。

曲若環聽完後只當是江湖中人講義氣,好友間有麻煩,出手相幫也是無可厚非。

一直在一旁默默旁聽的唐枝逸倒是品出了點什麽,也沒點破,随即問道:“你打算怎麽辦?真就一直耗着?”

曲若環自然是懂得其中利害的,兩方交戰是下下策,但他就是不爽唐痕那句“我的人”,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兩人交情頗深的意思,但若是關系真的這麽好,倒也可以利用一二。

“用不着我幹什麽,到時候會有人比我更着急。”

想到這他忍不住勾勾嘴角,也不知道他哥聽到這事後會是個什麽反應。

臨近晌午,曲若環才去了苗羽父子的房間,安置兩人的房間位于偏院的後間,像是被隔絕出來的小天地,裏邊關押的人至今都對早上前院的騷動毫無察覺。苗落星早耐不住寂寞自個兒跑出屋外去玩了,護衛們不限制小孩子的行動,當然,如今苗落星也只是由柳汀岚陪着在廊庭下面玩,離前院較遠,外邊圍守的人是看不到的。

曲若環進房之後,就看到苗羽在沏茶,他直徑坐到對面,也沒打招呼,就把對方剛倒上茶水的茶盞拿起來一飲而盡。

苗羽一皺了皺眉,也懶得生氣,只得再拿來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開口問道:“怎麽回事?”

他問的自然是延遲了半天沒起程這件事兒,雖然外頭的守衛們沒透露出什麽,但明顯警戒變嚴了,看來發生了什麽不小的事。

“哥你可真是四海之內皆朋友。”

苗羽不解,他不知道對方怎麽突然說這種話,心底泛起隐隐不安,難不成……

“有一個自稱花鱗閣姓唐的人,正堵在外面等着見你一面呢。”

聽到這,他一時間驚訝的表情沒收住,阿痕居然追過來了?

“他……有說些什麽嗎?”

曲若環歪着頭,用手撐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他帶了二三十個人把我們圍住了,非要見你,否則就不肯放行,哥,我挺好奇,要是我一直不讓你出去,以你們的交情他會怎麽做呢?”

苗羽垂下眼眸,強裝鎮定,阿痕他……怎麽能!

放在桌下的手拽緊拳頭,他半響才漠然開口:“我跟他沒什麽交情,只不過是點頭之交。”

那語氣仿佛真是兩人不熟似的,苗羽只希望唐痕別沖動,不要為了他而幹出什麽傻事來。

苗羽的反應曲若環都看在眼裏,也不點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位唐閣主今個兒願意給我當個守門的也就随他去了,但你懂我的,我一向沒什麽耐心,”他站起身,沒打算多留,“我就是挺好奇,你這位朋友,會為你做到什麽地步?”

帶曲若環離開房間後好半響,苗羽握緊的拳頭錘了一下桌子。

那個笨蛋!

他曾設想過對方發現了自己不見後會四處尋找,也知道以對方的情報網早晚能追查出來他的下落,但他從來沒想過會這麽快唐痕就能追上來。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回苗疆了,不管面對自己的是什麽,他都要見上師父一面,可為什麽,那個混蛋非要追上來動搖自己的心,甚至不惜和教派對上,他到底有沒有考慮過這麽做的後果!

苗羽雖然不知道這次他們帶來的人有多少,但他清楚的是,以唐痕平日裏面對敵手時的狠辣作風和環兒軟硬不吃的性子,一旦真動起手來,絕對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兩邊都是他在乎的人,決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苗羽思索了一會兒,就打開門向門外望去,一旁把守的守衛們都神情戒備起來,雖沒說什麽不中聽的,但卻攔在了門口請他回屋,他也不想為難對方,沒有執意往外闖,只是看到在一旁玩耍的兒子和少年,喊了一聲“柳汀岚”。

柳汀岚被吓了一跳,他快速應了一聲跑過去,就聽到了苗羽吩咐他幫忙取紙筆來,他哪敢怠慢,說也奇怪,哪怕是面對着若環大人的時候,他都敢皮一下,而面對這位爺,他就像耗子見了貓一樣半點不敢造次。

苗落星好奇跑過去問阿爹怎麽了,苗羽摸摸他的頭說阿爹閑得慌就想練會兒字,又打發兒子到一旁再玩會,正好苗落星和手裏的一個孔明鎖較勁呢,見沒什麽事,他又跑開繼續研究這小玩意去了。

柳汀岚快速去拿了紙墨筆硯回了苗羽的屋,放在了一旁的案臺上,許是在曲若環跟前伺候慣了,鋪開一張紙後,少年倒也機靈的在一旁幫着磨墨,苗羽看着空白的紙張,提筆斟酌着這信該怎麽寫。

柳汀岚起初還忍不住往案上瞟,想看看大人打算寫些什麽,但苗羽一個冷冷的眼神飄來,他就立刻退出了一丈外,開玩笑,好奇害死貓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苗羽開始落筆,也沒打算放過一旁候着的這小子,雖然已經不想再為難他,但關于自己是怎麽被對方擺了一道這件事,他還是要搞清楚的,于是苗羽悠悠開口:“我記得七夕那天,你似乎送過一個小挂件給星兒?”

柳汀岚一聽到這話,吓了個激靈,當天他确實送了個苗疆常見的小挂件給苗落星,但裏面也放了一點東西,就因為那個挂件日後他才能探查到父子倆的住址。

苗羽淡然的問道:“說說看,你能調查到我是不是靠那玩意兒?”

那天晚上的鬧劇結束之後,以他跟唐痕的武功,若有人跟蹤,不可能察覺不到,加上唐痕長期帶着暗衛保護,就更不會防不住一個小家夥了,所以思來想去也只有星兒帶回去的那個小玩意兒,讓對方日後尋到了他家的位置,再展開了随後的調查。

完了!柳汀岚手指絞着衣服下擺,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要跟他翻舊賬了嗎?

但他也不敢有半點隐瞞:“……是、是放了我自己調的香,長期用這種香給寵物喂食,成瘾之後,只要斷上兩天,它就會自己去尋……”

苗羽瞟了一眼對方,開始還以為是被放了追蠱一類的,但苗疆所下的蠱都會有特殊的記號,一般來說,逃不出高階仙教弟子的眼睛,至少門派心法修行到他這個修為的是沒可能看不出的,他也覺得這少年再怎麽年輕不經事也不會蠢到直接在挂件裏面放蠱,可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會有這麽一手,這樣看來,倒是個機靈的的孩子。

“哦?用的什麽寵物?”

“是飛蛾,比碧蝶好用,能探尋的距離更長更隐蔽。”

畢竟靈寵要以蟲笛和內力催動,要是碰到同門很容易被識破。

想得到挺周全,不過飛蛾也有自己的弊端,太過脆弱。

對于有資質的後輩,苗羽不介意多提點一句:“你可以試試用馬蜂。”

一聽到這話,柳汀岚眼睛立刻就亮了,對啊!飛蛾相比較靈寵來說,還是不夠穩定,每次他都要同時放出好幾只确保能順利追蹤到目标,這樣消耗大,喂養難度就也增加了,但馬蜂就不一樣了,壽命長又不像蛾子和蜜蜂那麽嬌弱難喂養。

“多、多謝大人指點!”

嗚嗚,他突然覺得苗羽大人人好好,非但不記前仇還願意指導他。

“謝就不用了,”苗羽突然和顏悅色的看向他,“你替我辦件事就行。”

此時他已停筆,把寫好的一頁紙拿起來抖了抖,檢閱過後小心疊起放進了一個信封,把信遞給了柳汀岚。

“去給花鱗閣的閣主送封信。”

“QWQ??”

柳汀岚當場石化在原地,大人你怎麽不直接說要我的命!!

早上的動靜那麽大,就算他沒在現場,但他們如今被困在客棧沒法啓程這事他也知道了,用腳趾頭都能想的出,花鱗閣的閣主應該就是七夕那天與苗羽大人同游的那名男子,苗羽大人之前見到他時,都想把他掐死了,這要是去送信,對方肯定也能想到造成今天這局面的跟自己脫不了關系,這次他還有命活嗎?

“兩兵交戰,不斬來使,”苗羽似乎知道他怕的是什麽,他輕輕的把手搭在柳汀岚的後脖頸子上安撫,“你還是個孩子,他是不會遷怒于你的。”

騙人騙人!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是誰掐着我脖子,差點把我送走的?還有你敢不敢把手從我後頸上拿開!

但對于苗羽的惡行,柳汀岚是敢怒不敢言。

苗羽看小孩真的被吓到了,也不想欺負得太狠,終于大發慈悲終于放過了他,道:“你跟他說是替我送的信,他不會為難你的。”

柳汀岚帶着哭腔說,要是對方不相信怎麽辦?

苗羽嘆了口氣,又交代了幾句話,才把信折好放在了柳汀岚胸前的衣襟裏,又替他理了理衣服。

柳汀岚哭喪着臉欲言又止,本來還想求求對方別為難自己,但苗羽帶點威脅性的捏了捏他的肩膀,淡笑着說你也可以直接拿着信去找聖使告發我,但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身份的,你的大人究竟能不能時刻護着你呢,日後的路還那麽長,你信不信,我真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個螞蟻那麽簡單。

他信!他敢不信嗎?孩子已經吓得渾身發抖了。

對方聲音溫和,動作也很溫柔,如果忽略掉談話內容,倒真像是一個關愛小輩的前輩 ,但柳汀岚已經冒出了冷汗,全身發虛,面對如此威逼利誘,他只能僵直的點點頭表示記住了,苗羽還好意的安撫着給他拍拍背,親自送到了放門口。

“記住,這事要是辦不好,日後你可要躲着我走了。”

苗羽門一開,接着就把少年毫不留情的扔出了屋。

柳汀岚只感覺懷裏這封信就像是燙手的山芋,快把他的心口燙出一個洞來了,大人他明明可以直接要了自己的命,卻非要讓他死前受一次折磨,多大仇啊,他真的哭死!

倒黴孩子完全忘了自己就是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一心只哀悼自己的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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