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

章二十七

到了前院,柳汀岚就看到了曲若環和唐枝逸站在了一旁。

“若環大人!”

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少年帶着哭腔喊了聲跑過去,幾乎是撲到曲若環懷裏的,可人還沒抱住就被一旁的唐枝逸拉開了。

嗚嗚嗚,都欺負他是吧!

“若環大人、苗、苗羽大人他他……我——”

少年語無倫次,他是想告狀來着,但一想到出門前苗羽的威脅,人就慫了,話到一半也沒敢再說下去。

曲若環給柳汀岚順了順頭發:“乖,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柳汀岚拼命點頭,他可委屈死了,求大人做主!

曲若環看着對方哭笑不得,自家兄長會主動去聯系那位唐閣主他是猜了到的,本以為他哥會對他服個軟,求他讓自己跟唐痕見一面,但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竟直接指使起小岚兒去辦這件事,明目張膽使喚他身邊的人,還真是絲毫沒有作為在押犯人的自覺。

只是難為這孩子了,有點心疼,但又帶了點看好戲的意味,曲若環好聲囑咐道:“放心,你要是一柱香內回不來,我一定會去撈你。”

柳汀岚:OAO這是人話?

行吧,這是默認讓他去送死、啊呸、送信了吧。

柳汀岚淚眼汪汪,上前拉着對方胳膊左右晃:“大人、我還是害怕……”

曲若環一時間為難住了,倒是唐枝逸受不了的一把推開了對方。

“趕緊去,人家什麽身份,還真能不要臉到為難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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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若環也對柳汀岚示意道:“去吧,凡事以自身安危為優先。”

知道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柳汀岚認命的抹了抹眼睛,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了。

曲若環是故意放柳汀岚去跑腿的,雖然不知道信裏的內容,但以他哥的性子,求助是沒可能的,大概也是勸其離開。

若是唐痕就此離開,這結果對誰都好,但這所謂的摯友對自家兄長也不過如此,可對方如果先動起手來劫人,到時候他們可就不是互鬥,而是禦敵,要是真有什麽傷亡可就不是他們這一方的過失了。

左右都是送命題,他也不在乎耽誤這點時間,唐閣主,看你怎麽選了。

看着柳汀岚踉踉跄跄走出去的樣子,看來真是被他哥欺負得夠慘,曲若環好笑:“都多大個人了,還吓唬一個小孩。”

唐枝逸都懶得吐槽,難道不是你們兄弟倆合夥欺負小岚兒的?

不過話說回來——

“你不怕汀岚去了會被對方逼供咱們的事?”

曲若環聳聳肩:“你可別小看那只小狐貍,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怎麽說才能讓別人信服,他心裏是有數的。”

而且,就如唐枝逸說的,那唐痕是什麽身份,在明知道有他這個靠山的前提下,還要對一個半大少年用手段,他不信對方能丢得起這個臉,日後傳出去還用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幾個在前院駐守的五毒弟子看柳汀岚魂不守舍的朝院外走,也知道他是身上有差事,柳汀岚是隊伍裏最年輕的一個,平日裏大夥都喜歡逗他,這會兒有一個人喊了他一聲。

“汀岚,幹什麽去呢?”

柳汀岚吸了吸鼻子,沒有回頭。

“找死去。”

大夥兒聽後都笑了,調侃道你要是太久不回來哥幾個一定沖過去救你。

柳汀岚沒有心思和衆人扯皮,只是一臉慷慨就義的盤算着要怎麽去見唐閣主。

花鱗閣的人都身着統一勁裝,圍在兩丈之外遠的距離把守着,沒有閣主的命令也不會輕舉妄動,柳汀岚出了偏院後,打量了一番,看這幫人都拿着武器兇神惡煞的樣子,他又慫得趕緊縮了回來,小跑到一旁的巫钰身邊商量,要不,師叔你給我派個人跟着?

巫钰毫不留情的拒絕,表示再帶個人只會增加麻煩,又哄了兩句說咱們汀岚這麽機靈一定會把事辦妥的,就把人往外推了推。

柳汀岚終于還是認命的出門去了。

他再次來到距離那夥人的不遠處,也不知道哪個是主事的,他看到一個手持明教武器的男人還算面善,深吸一口氣,慢慢走了過去。

“這位大哥……我有要事要見唐閣主,能不能麻煩你……”

明教打量了柳汀岚好一陣,納悶怎麽對方會派個這麽點大的小子來做交涉,和同伴交換了眼神,才說到随我來。

對方領着他一路走往主子暫歇的客房,一路上都有手持武器侍衛站崗,柳汀岚暗想這暗想這花鱗閣怕不是把這客棧給清場了。

容翎聽到部下提前通報說五毒那邊派了個人過來,他便出門先去看看怎麽回事。

明教朝容翎欠身行了禮,道:“翎爺,這位小兄弟有事要見閣主。”

容翎心想着難道是那位聖使派人過來和談,便朝後望去,就看到了柳汀岚,他一臉驚愕。

柳汀岚也是一愣,完了、這還碰上熟人了,在他看到對方越來越陰沉的面色,心想這次真的是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

容翎冷冷盯着眼前的人,這個小五毒,居然是聖使一夥的!只要動腦子想想都不難猜出事态如今會發展成這樣絕對有這小子的功勞,他面如寒霜,一種被耍弄的憤恨感湧上心頭,氣得上前抓住了對方的手腕給拽到自己跟前:“你怎麽會在這裏?着一切都是你幹的好事?”

手被捏得生疼,柳汀岚也不敢反抗,只得主動示弱:“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翎一副不把話說清楚就絕饒不了他的架勢,柳汀岚只得說當日無意看到在一旁圍觀的苗羽看着面熟,回去想了半天想起了苗羽大人的身份,并跟前輩們提起此事,才會驚動了仙教總部,柳汀岚本就是仙教駐守在揚州管理商貿往來的分壇成員,聖使親臨他們自然能收到消息,後面才知道自己闖大禍了,他也沒想到會鬧到這局面,所以才求着若環大人順路帶他一塊回苗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這就是柳汀岚聰明的地方,沒有蠢到想靠扯謊把自己完全摘幹淨,花鱗閣的這幾個都不是簡單人物,要是察覺被糊弄他絕對死的更慘,但也沒老老實實交代細節,只是把話說得半真半假,若真細究其實很沒邏輯性,但他主動把錯攬在自己身上又表現了出了想贖罪的意圖,也把握住了此時這幾人最關心的是父子倆安危的心理,而不是先想着怎麽對付他這個犯了[無心之過]的人。

總之他此刻必須先過了容翎這關,才能順利見到唐閣主。否則,一想起苗羽大人的威脅,小孩眼眶就有點泛紅了。

少年睜眼說瞎話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加上那張無辜又楚楚可憐的臉太有欺騙性了,容翎終于放開了對他的桎梏。

“容翎哥哥、我真沒騙你——”

叫什麽哥哥!這小子還敢跟他套近乎!容翎冷着臉,但還是心軟了。

“你到底來幹什麽的?”

居然派這麽個家夥來五毒教是沒人了嗎?信不信稍個不注意他師兄都能把他骨頭給拆了。

柳汀岚軟軟的哀求:“我受人之托必須要見唐閣主。”

“我師兄正在氣頭上,你這會兒去見他,不想要命了?”

這可真不是吓唬柳汀岚,盛怒之下的唐痕沒人敢惹,那位聖使仗着身份硬是不肯讓苗羽父子露面,雖說有口頭保證在回教把人交給教主發落之前他不會對父子倆做什麽,但不見上一面,在他們看來,就是有種生死不明的感覺,唐痕內心已是焦灼萬分,大夥都擔心兩人就算性命無礙但保不齊會受到私刑,明面上不能跟五仙教起沖突,但以自家師兄的性子,估計現在已經在制訂計劃了,最多晚上就會悄悄動手,玩陰的誰不會,反正嘴長在他們身上,到時候怎麽編都行,只要小心點不給對方抓住尾巴,能維護面子上的和平就行。

少年人一聽心更涼了:“可是我就這樣回去了也沒命吖……”

柳汀岚想起了出門前苗羽大人的威逼和若環大人的默許,在心裏衡量了一下,在這最多弄個缺胳膊斷腿,好歹能算工傷,如果差事辦不成就跑回去,那就是不聽上層指示,的時候真像苗羽大人說的被弄死也活該。

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柳汀岚那句“辦不成事回去就沒命”,就足夠容翎腦補出各種情景來了。

于是他還真把他當成是聖使派來的小炮灰,也不願為難,思量過後還是覺得搞清楚對方的目的為好,或許能從他嘴裏撬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你随我來,但別亂說話。”

柳汀岚忙不跌點頭,說了句容翎哥哥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便快步跟了上去。

容翎看了對方一眼,少年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的,像柔軟的小動物,仿佛一戳就會掉出眼淚……

可随即又想起這家夥是怎麽把他們擺了一道的,突然有點想揍一頓讓他哭出來是怎麽回事?

但願這小子別作死,否則就算是自己也保不住他。

兩人來到的唐痕所在的廂房。

聽聞對面派了人過來,唐痕心裏也是開始盤算着那位聖使究竟是在打什麽主意的,可一看到來人,一想到一切事情都是因為這個這個始作傭者,唐痕便是怒上心頭,拳頭捏的咔咔作響,就想沖過去,吓得柳汀岚驚呼一聲立刻退後幾步,容翎怕師兄真把人傷了,不由分說擋在了他身前,曲折不明白對方看到這個一塊進來的少年為何如此憤怒,但也上前拉住了唐痕,對聖使大人有火氣,遷怒在旁人身上算個什麽事兒。

容翎遞給唐痕一個眼神,示意他說不定能從那小子身上套點情報。

唐痕心裏憋着火,但也沒再沖動,對這小鬼可以秋後算賬,但眼下要看看對方來此到底是什麽目的,他冷冷問道:“你來幹什麽?曲若環叫你過來的?”

“不是、”柳汀岚都要哭了,這人好兇好兇,“我我我來送信的……”

小孩被吓壞的表情做不得假,好歹是同門後輩,曲折有點不忍心,怕唐痕再開口這娃娃眼淚就要掉了,于是好聲問道:“你給誰送信?”

柳汀岚忍着害怕,手在衣兜裏取出一封書信,顫顫巍巍的遞上前小聲說:“苗羽大人托我送封信給唐閣主——”

唐痕一聽,立刻急切的兩步上前,從他手中把信抽出,直勾勾的盯着封皮上“唐痕親啓”那四個字。

容翎和曲折也湊上了前看了一眼,又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唐痕。

“……确實是阿羽的字跡。”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信封,把裏面的信紙抽出,只有一頁紙——

致吾友痕:

人生路漫長,前塵往事自有因果,羽當獨自承當,無怨無悔。人事無常,我本生性涼薄,寧願以訣別之情,輕輕離去。但此一別,君亦無須再過問吾之生死,望君早日離開、莫念舊友,吾不勝感激。吾友珍重,勿再過問,切記。

願君一生順遂,前程似錦。

苗羽敬上

唐痕看完後簡直不可置信,這居然是一封斷交信!用力捏緊信紙的手指骨節泛白,怒不可遏,他本以為阿羽會暗示些什麽向他尋求幫助,但對方卻是想讓自己別再管他并且放行,怎麽可能!他不相信就算阿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難道就不考慮星兒日後會是個什麽處境嗎?于是他兇狠的上前拽住了柳汀岚的胳膊惡聲逼問:“你說、這是不是曲若環讓他寫的?”

阿羽這麽可能要跟他絕交!一定是那位聖使想讓自己放行才逼他寫的!

柳汀岚被吓得輕聲尖叫,掙不開對方的束縛,覺得胳膊都要被唐痕給捏斷了,眼淚就泛了出來,直在眼眶裏打轉。

“不不、不是!這是我親眼看到他自己寫的。”

少年帶着哭腔的聲音實在招人疼,容翎和曲折趕忙把兩人分開,也趁機把書信拿過快速過了一遍,看完之後,兩人震驚的對望一眼,羽哥這是甘願赴死的節奏啊。

“你的話我能相信?他現在指不定受了多少苦!”

哪怕曲若環說不會擅用私刑,一切會等回到教中交于教主發落,但他至今都沒法确認對方平安,一想到這唐痕就心如刀絞。

柳汀岚今日真的是遭了太多罪,又被如此粗暴對待了,難得硬氣的頂了一句回去:“能受什麽苦啊,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

被折騰的明明是他才對。

柳汀岚揉了揉被唐痕拽出勒痕的胳膊,嘟囔道人都是我伺候的,我還能不清楚。

不得不說,曲若環派柳汀岚來是有他的道理的,有些話若是被一個做事圓滑的成年人說出來,絕對沒什麽可信度,但小少年那委屈得要命的神情,什麽話都是讓幾人信了兩三分。

“你把話說清楚,阿羽他除了這封信就沒有其他交代了?”

柳汀岚想了想出門前苗羽交代他的說辭,複述道:“他、他還說……房契和地契放在星兒床下的黑木檀盒裏,皖娘那邊你替他多給點遣散費,還有就是……”

唐痕聽完這些,已是信了柳汀岚确實是苗羽指使過來的,聽後心痛難當,繼續問道:“還有什麽?”

柳汀岚怯怯望向唐痕,朝容翎身後移了移步子,才敢開口:“他說、你要是惦念着過去的救命之恩,就按照信裏寫的去做,就當是還他的情了,從今以後……你倆一別兩寬、各不相欠——”

柳汀岚話音剛落,唐痕暴怒的大喝一聲直接一掌把他身旁擺設在廳堂的桌案給震碎了,內力帶起的掌風卷起一股可怕的壓迫感把在場的幾人被震得一時間沒敢出聲。柳汀岚更是吓得瑟瑟發抖的躲在容翎的後背緊緊拽着這個擋箭牌,仿佛他再多說一個字,那已被拍成碎屑的桌案就是他的下場。

好一個互不相欠!

唐痕深吸了幾口氣,此時的他面容猙獰宛若地獄修羅一般,眼尾因為怒火上湧而微微泛紅,不願旁人看到自己的失态,他試圖把胸中那股戾氣壓下去,後退了幾步後坐在了一張椅子上,雙手成拳,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真狠啊……他的阿羽要跟他恩斷義絕,他不要他插手自己的事,從頭到尾都他都不曾需要過他。

可這個時候教他怎麽放得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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