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
章三十
唐痕這邊計劃的好，曲若環卻憋得慌，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雖說花鱗閣這倆人是跟着他們，但也很有分寸感，不會步步緊逼，而是一直保持着一定距離，再說了這是商道，對方并沒有主動挑事，這條路就沒有他們走得，旁人走不得的道理，而若是為了甩開對方另擇他路，車馬衆多的大部隊似乎真沒什麽更好的選擇。
對方有理有據，自己還不能先出手，心裏憋着火，就忍不住想搞事情。
巫钰看出來了曲若環的小心思，一點都不給面子的直接把苗頭掐死，分析了利弊，勸說他們耽誤不得行程，出門時間拖久了恐生枝節。
次日傍晚，五毒一行前腳剛下榻在了一間位于交界處的客棧，半個時辰後，唐痕帶着容翎也入住了進來。
手下人立刻向曲若環禀報了此事，曲若環幹脆起身打算去會一會對方。
巫钰一陣胃疼，趕緊跟了上去。
從二樓的廂房出來，一低頭就看到兩個唐門坐在大堂一角，點了四個菜一壺酒，正在用晚飯，他也不磨叽，帶着巫钰和唐枝逸直接走下了樓來到兩人旁邊。
仿佛料到了對方會來找自己似的，唐痕好聲問道：“聖使可要一同喝一杯？”
曲若環也不跟他客氣，撩起衣擺就坐在了唐痕對面的位置上，唐枝逸則是站在他身後，當一個盡職的護衛者，巫钰在一旁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下來，靜觀其變，容翎默默吃飯，唐痕和曲若環兩人之間暗潮湧動，幾人都不想摻和一腳。
唐痕給對方斟了杯酒。
曲若環開門見山：“唐閣主倒是對朋友很是盡心，明知道人你是帶不走的，還要如此跟随，是不放心我會為難那父子倆嗎？”
唐痕沒接話，只是默默飲酒，說實話，靈蛇使若真想暗中為難兩人，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然而若對方明着對阿羽和星兒不利，也只能激怒自己從而采取應激措施罷了，想必曲若環不會為了刺激他就那麽蠢的做出什麽傷害父子倆的事來，而且在之前看過父子倆的近況時，他總下意識的認為，這個靈蛇使不會傷害父子倆。
曲若環看他不說話，幹脆換了個話題：“你跟他認識多久了？”
唐痕心平氣和的回話：“不久，前後将近半年。”
“半年，足夠你了解一個人麽？”曲若環突然就惡趣味的想給唐痕上上眼藥，“你知道他曾在教裏做過什麽嗎？他犯下的罪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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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重要嗎？”唐痕冷聲打斷曲若環的話。
曲若環愣了愣，朋友之間了解彼此的人品難道不重要嗎？
“他過去的經歷我沒有參與，我所認識的是如今的苗羽，灑脫不羁，會對朋友盡心盡力。”
唐痕望着酒杯淡淡開口：“他救過我的命，我們相交的這些日子，彼此惺惺相惜，我只知道他是我重視的……摯友，既然回去承擔起過往所種下的因果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那我尊重。”
“或許到最後我無法為他做些什麽，也不知道他會面臨什麽，”他再次擡起頭看向曲若環時，神色清明，眼中是不可撼動的堅定：“但至少這一程，我要陪他走到結局。”
場面一時間鴉雀無聲。
這一番對話裏的真情實感把在場幾人都震驚住了。
一旁當背景板的巫钰聽完眼眸突然明亮起來：噫、信息量有點大，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直白的嗎。
唐枝逸偷瞄着曲若環的臉色，真想對唐痕誇一句你可真敢說。
曲若環則是良久都沒再開口說話，品着唐痕的話，心裏挺複雜的，隐隐有種欣慰的感覺，兩人話已經說得那麽直白，如今已是沒什麽好談的了，只是感嘆兄長的這個朋友，交得值了。曲若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起身就往樓上走，臨走前淡淡說了句“随你吧。”
希望你……真的能陪他走一程。
第二天，果不其然，就在五毒一行人正整裝待發的時候，就看到唐痕和容翎先一步牽着馬，沖他們點點頭，便縱馬先行了。
五毒弟子們多少都有點不滿，這唐閣主雖說不給他們找事但一直陰魂不散的也不是辦法，于是謹慎的詢問一直讓唐痕跟着真的不會出亂子嗎。曲若環搖搖頭，只道讓人盯緊點就行。
曲若環對唐痕本身沒多大成見，除了初見就帶人圍堵這件事讓他不爽，但也算事出有因。在這年頭救命之恩可以說是大過天的恩情，宛若再生父母，能為兄長做到這種地步可見對方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武林俠士一向欣賞這樣的真性情。加上唐痕的那些話，他對對方的感官是不錯的，所以即使是被他們一路跟随也不再計較，便由着唐痕去了。
巫钰欲言又止的看着曲若環，你可長點情商吧，對方這鑿鑿情話都直接對着你貼臉輸出了你怎麽還能把這解讀成是友情的。
一旁的唐枝逸很是贊同。
這還真不是曲若環情商低，畢竟苗羽前半生成親生子循規蹈矩的人生沒有任何會櫥櫃的征兆，加上他并不知道唐痕跟苗羽日常的相處模式，而且兩人還有“救命之恩”這層關系，所以在他看來對方為了苗羽赴湯蹈火也是情理之中。
就連唐枝逸也是試探了幾次才确認兩人關系不一般的。
而巫钰完全是因為處于局外人的視角被按頭吃了一路的瓜，加上人生閱歷豐富能一眼看出什麽來，不過算了，他還是不點破的好，其實也是抱着看好戲的心理，想看看日後回了苗疆，兩人的關系暴露後會有怎麽樣的熱鬧看。
雖說放任唐痕跟着是一回事，但曲若環依舊不可能讓兩人見面，唐痕也挺識趣，看到五毒一行人在野外半路休息的時候不會上趕着往前湊，而是盡量保持一個看不到彼此、間隔較遠的距離，但父子倆的“放風”時間還是縮減了不少，哪怕是投宿在客棧的時候也沒法讓苗落星随意走動了，而柳汀岚則是擔任起看護對方、不讓他亂跑的差事，苗落星本人沒太在意，對他而言和岚哥哥一塊玩比自己到處晃有意思多了。當然為了防止車行途中苗落星無聊，他們的馬車裏明顯多了很多小玩具和孩子愛看的話本小冊。
但至始至終，曲若環都沒有和苗羽提過兩個唐門居然一路跟着他們這件事的半點信息。
苗羽隐隐察覺了什麽，有一次想試探着旁敲側擊，但曲若環卻什麽都不肯透露，這幾天他感覺自己都快愁死了，對方并沒有放棄自己的這個認知說沒有一點竊喜是不可能的，但理智上又希望對方別在插手，就像唐痕放不下自己和兒子的安危一樣，他亦不願對方為了自己而冒險。生怕唐痕只是暫時蟄伏，實則是在憋什麽大招，到時候把場面弄得不可控制收不了場。
唐痕這邊和五毒這兩波人馬就這樣若即若離的朝着同一方向奔波了七八天，如今恰好秋季時節，氣候幹燥，沒遇着什麽不利出行的壞天氣，行程很順當，曲若環似乎是有意想要盡早趕回教中，所以一路上的腳程很快，再過一日，就能進入巴蜀地境了。
這日趕路了半天，晌午的時候大夥找了片林子稍作歇息。
大夥簡單用過幹糧，巫钰走到柳汀岚和苗落星身邊，遞過兩串用油紙包着的糖葫蘆，柳汀岚說了聲謝謝師叔就拿了一支，苗落星眼睛亮了亮，但沒直接伸手，而是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阿爹，見苗羽點了點頭，他才高興的接過糖，甜甜的沖巫钰說了句謝謝師伯。
巫钰自己也有一雙兒女，對孩子總是會多些寬容，看着苗落星萬事不愁的樣子，心想這娃兒也是挺好養活。
苗羽看着孩子坐下來時肚子上擠出來的那一圈肉，愁得慌。
本以為長途跋涉會讓兒子吃不消，可沒想到苗落星一路都沒抱怨過什麽，而且因為自家兒子活潑可愛不怕生，跟誰都能聊上幾句，，衆人都挺喜歡他的，被投喂得太多，非但沒被折騰瘦，卻因為運動量太少還長了不少肉。
巫钰又渡回兄弟倆這邊，跟他們說了一下如今所處的方位，也确認了接下來的路線，最後總結：“照這個進度，不出三天就能趕回教中。”
曲若環點點頭，看了一眼苗羽，開口：“就快能見到師父了，哥應該很激動吧。”
巫钰眼皮子跳了跳：你可真能作啊……
苗羽垂眸不說話，随後連眼神都不給對方，直接起身回了馬車。
又休息了一盞茶的功夫，衆人才起身收拾物品，準備趕路。
大夥兒都紛紛上了馬，苗落星也上了馬車，負責駕車的弟子剛關上車門，
誰也沒想到會在此時橫生枝節。
最開始是一只冷箭率先射進了領頭兩個弟子的馬匹腳下，驚擾到了馬匹，幸好人反應夠快，他們及時翻身下馬，才避免被甩下來。
随後便看到了一波隐藏在暗處的手持弓箭的蒙面人。
劫道的？衆人嚴陣以待，但幾個經驗老道的弟子都看出來了對方來者不善，若是打劫的，他們這一支隊伍并沒有拉送貨物什麽的，而且他們統一的制式校服很明顯是江湖中人，強盜也是會挑軟柿子捏的，而這夥人明顯訓練有素，并且殺氣騰騰，怎麽看都不是搶劫更像是來索命的。
曲若環幹脆下了馬車親自查探，唐枝逸取出千機匣護在他身側，其他弟子陸續也掏出了武器召出來靈寵。
然後就有一片亂箭從四面八方襲來。
都是訓練有素的教內弟子，亂箭飛來尚能從容應對，而對方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不讓他們抱團，不一會人就被三三兩兩的沖散了。
五毒一行被打散，就有好幾人當即圍困住了曲若環，幸好唐枝逸一直在他身邊嚴陣以待，倒也沒讓他孤軍奮戰。其他弟子想前去支援，卻被陸續冒出來的黑衣人襲擊，只得先應付自身的危機。
但誰也沒想到一只亂箭竟射中了苗羽父子倆所乘馬車的一只馬匹的耳朵，坐着父子倆的那輛馬車上的兩匹馬因為收到了驚吓，竟直接跑了起來。
衆人大驚失色，曲若環更是想立刻前去阻止，怎奈卻被幾個敵人纏鬥住，只得大喊一聲，指使着其他人前去追趕。
車廂裏的苗羽和兒子正等着啓程呢，突然就被被失控的馬拉着車颠得東倒西歪，因為馬車本身的設計問題，還有點隔音功能，完全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麽就被馬帶着跑了。苗落星吓得尖叫出聲，只得摟緊着阿爹，苗羽盡量護着兩人別往車廂上撞，并喊了兩聲，發現無人回應後才察覺沒人在駕車，他嘗試着拉開車門和車窗，但無奈這本就是專門押運犯人用的，車體比普通馬車更為牢固，車門雖未挂上鎖頭，但特別定制的設計使門窗的插銷是往外扣住的，裏面的人根本無法打開。
馬車失控的時候，巫钰就眼疾手快的拉過一匹馬追了上去，雖然看出來了這群人的目标直截了當，是沖着靈蛇使來的，但五毒弟子衆多，加上有唐枝逸在，總不會讓聖使獨自落入困境，所以當務之急他還是選擇先去救馬車上的人。
柳汀岚已經被一個師兄推着藏到了靈蛇使的車駕後示意他躲起來，小少年戰鬥力不高，這時候把自身藏匿好不添亂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而在看他到巫钰師叔去追馬車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偷偷爬進聖使的車裏翻找出一個包裹着布袋的物品抱在懷中，趁誰都沒注意他這邊，柳汀岚偷偷拉過自己的馬，追着巫钰去了。
唐痕正和容翎在離五毒一行人挺遠的位置小歇。他們選的位置看不到對方，但只要掐着時間就能估算出他們何時會動身，但大道就在那裏，都是走同一條道，也不怕會跟丢。
看時間差不多了，兩人也起身準備上路，容翎躍上一棵大樹上觀望，想看看五毒弟子啓程了沒有，便看到了亂戰的畫面。
“不好！”
唐痕聽到師弟大喝一聲剛想詢問，便看到了兩匹馬拉着車奔來，後面的巫钰眼尖的看到了兩個唐門，立刻沖他們大喊着快攔住馬車，苗羽和孩子還在車上！
怎麽攔？兩匹近乎發狂的馬靠近都是問題，但兩人也不敢怠慢，騎上自己的馬一塊追了上去。
巫钰在背後大喊：“把馬射死！”
容翎不可置信：“你瘋了嗎？”
“以阿羽的身手會護好自己和孩子的，不能再讓它往前沖了！”
唐痕也是這個意思，确實要把車盡快停下來，他們的位置即将進入巴蜀，這一片的地形基本都是繞山路，斜坡很多，現在把兩匹馬同時射死倒下之後，自身的重量或許會連帶着把馬車掀翻，但也只是一瞬間的震蕩，但凡是習武之人都可以應對自如。可要是放任它再無腦狂沖，說不得馬就這樣盲目的直接沖下山坡，連帶着馬車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于是兩個唐門一個輕功飛上高處，同時用千機匣對準目标發射，兩匹馬長嘯着掙紮了一下，終于倒下去不動了。車身晃了晃，跟着側翻在地。
幾人都急着去查看馬車裏的人是否無恙，怎料竟被随後出現的黑衣人給攔住了去路，剛開始黑衣人只是攻擊巫钰，并沒有對兩個唐門出手的意思，但對方人數衆多，巫钰有點難以招架。
“先去幫他。”
唐痕對容翎示意，他自己則是準備先把父子倆放出來，可黑衣人看他們要下場幫忙就把他們當成是一夥的了，根本沒給他們離開的退路，直接無差別攻擊，幾人只得先應付對方的攻勢。
柳汀岚就這樣無意中騎着馬跑入了戰圈。
黑衣人看着後面又有人沖了過來，一個善遠攻的直接抛出一把飛刃，柳汀岚一矮身躲過了那把飛刃，但因為慌亂沒抓緊馬就被抛了下來，容翎快速沖上去一把接住柳汀岚，抱着他在地上滾了幾圈，穩住了身形後直接拽着人用大輕功飛離戰圈。
“礙事！你就不能找個地方躲着？”
這小子是不是一天不作死就不舒服，非得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不可，容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發火。
柳汀岚被罵了，一臉的委屈，緊了緊懷裏的包裹，只是抿緊唇不說話。
而就在此時，一道武器劃破空氣的轟鳴聲，竟是一柄的重劍直徑朝着馬車砸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