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修]

三十六章[修]

曲若環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唐枝逸就守在他床邊,緊張的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接着又趕緊出門叫了人,一名補天為他做了一遍檢查,他身上的外傷之前已被妥善治療了,中的毒也清完了,如今連藥都不用開,跟個沒事人一樣了。

曲若環問其他人怎麽樣了,唐枝逸如實回答之後發生的事,他一聽到苗羽也暈倒了就急着問怎麽回事。

唐枝逸這幾個時辰心思都放在了曲若環身上,也沒太關注這件事,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巫钰此時就敲響了房門。

唐枝逸給對方開了門,他進來後,跟曲若環報告了眼下的情況和安排,還有苗羽的事。

曲若環也是心有餘悸,這次遇襲也是意料之外,但沒造成嚴重損失就是萬幸了,又聽到苗羽已經醒過來,心也放下了一半,尋摸着待會要不要去看看。

巫钰看出來了對方的心思,說如今已是入了夜,你哥用過藥後早就歇下了,有什麽等明天再說吧。

他想想也是,就沒在堅持了。

但接着巫钰就略帶深意的又開了口:“若環啊——”

曲若環心裏咯噔了一下,這位師兄自從調到靈蛇殿做了自己部下後就一直恪守本分很少用這種前輩教育後輩的口吻對自己說話了,所以這會兒突然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這兩天再不和你哥說清楚,這事怕是不好過了。”

“師兄,你難道……”

巫钰一番泰然自若:“咱們這一趟發生的事我已經往苗疆彙報了,你覺得這麽大的事我還能替你瞞着嗎?”

曲若環呆愣在原地,有點心虛,他想知道的是對方報告的是他們遇襲這件事還是他帶着部下去[逮捕]苗羽這件事。

當時教中收到了苗羽的動向之時,怕又是撲了個空,教主就下令這件事沒确認好之前就先不要報告給大長老聽,怕他老人家白期待一場,先把人帶回來再說,所以這次靈蛇使出行只對外聲稱是例巡分壇而已。而且當初教主的命令是把人好好帶回來,而不是[捉拿]回教,曲若環當初還想過見面之後和對方好好溝通的,結果剛一見面,苗羽當時的态度那麽冷硬,全然沒有半點見着親人那種熱絡,反而對他多有戒備,他這幾年的委屈就全湧了出來,才給對方整了這麽一出。

巫钰無奈,又道之前帶着一衆下屬陪你一起演你哥我也懶得管,但我今日已經把整件事情的經過禀報回了苗疆。他頓了頓,話語間意思很明顯,你要趁這幾天不好好補救,回頭我就跟你師父告狀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丢下一個你好自為之的眼神便離開了房間。

聖使大人驚愕之後就剩委屈了,皺着臉要安慰,唐枝逸好笑,把自家寶貝兒撈進懷裏親了好幾口。

巫钰本來是大長老的人,他十多歲就跟在其身邊服侍、是被大長老一手教出來的,一直是他的得力心腹。今年三十五歲,說是看着兩兄弟長大的都不為過。自從發生幾年前那件事之後,大長老在教中就一直是半隐退狀态了,連帶着他手底下的一衆人也是閑的一批,而因為去年曲若環剛當上靈蛇使,未來得及發展自己旗下的勢力,手底下他同心的辦事人太少,便求着師父把能力出色的巫钰師兄調到自己身邊給他“用”兩年,既然寶貝徒弟都開口了,師父也就放人了,而且大長老也是有私心的,要說巫钰被指派給曲若環當部下算是屈才了,但曲若環年輕氣盛,又有小時候經常犯渾作死的前科,這幾年雖然變得沉穩不少卻也怕徒弟上位後會有人不服,暗中使絆子,把自己親信派過去還能幫忙盯着點。

巫钰也很會做人,雖說兄弟倆都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卻不會仗着輩分擺譜,換了新主之後凡事都會優先替對方考慮,曲若環手腕夠硬,行事果決的氣魄是能讓人服氣的,人情世故上一直是巫钰幫着打點,遇到一些大事也會給出建設性意見,省了曲若環不少心,上位這一年是順風順水,确實是很好的助力。

然而這次聖使執意要親自去把人帶回來,還故意跟苗羽耍橫把對方打壓的這麽死,巫钰看在眼裏卻也不插手,他雖然心知肚明曲若環整這麽一出日後肯定得把他哥給得罪狠了,但他不會越界去左右聖使的決策,畢竟這麽多年的積怨不發洩出來不可能的,但兄弟倆再怎麽鬧都是師門裏的事,鬧過火了回去了自有大長老收拾他們。

死道友不死貧道,巫钰為了不讓大長老日後翻舊賬遷怒自己為什麽不管管這倆小王八蛋,他賣隊友賣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翌日,曲若環就去探望了傷員,了解了大夥兒的狀況,也例行審問了那些被關押的囚犯,但因為如今他們人手不夠,也沒這個精力跟他們耗,審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只得等回教後再用些特殊手段逼供了。

忙了一上午,平日嚣張慣了的聖使大人愣是沒敢往苗羽那個院落去,此刻正很沒形象的癱坐在自己房間的靠椅上唉聲嘆氣。

唐枝逸在給他削柿子,切塊裝盤,擺得工整漂亮,曲若環一邊吃一邊泛愁,他還在考慮要不要先跟苗羽坦白。

“你不知道我哥,從小就老管着我,對我可狠了。”

唐枝逸不接話,要不是小時候他見過苗羽不分是非對錯就幫着曲若環出頭打架的話,他還真就信了,要知道那個在長輩面前看上去謙遜識禮的少年在護弟弟這方面也是不講道理的。

再說了,若環要不是太了解對方的脾氣,又怎麽會如此有恃無恐的作死,還不是被對方打小慣出來的。

于是他好聲給曲若環分析,這事兒教主或許會象征性責備幾句,倒沒多大問題,可大長老對着胡鬧的弟子是會真的罰的,不過這罰的力度就取決于[受害當事人]的态度了,所以你要不還是給你哥認個錯算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曲若環還是去見了苗羽。

苗落星此時正在苗羽房裏給他阿爹剝橘子,還要背書給他解悶,孩子氣得嘴嘟嘟,明知道阿爹是在欺負自己但還是憋着氣乖乖聽話,雖已入秋,但悶熱感還是沒減輕,唐痕在一旁給他扇扇子,苗羽心情不錯,看兒子這模樣別提多有趣,生個孩子不拿來玩那多沒意思。

曲若環敲了兩下門就自己進來了,一進屋看到這畫面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打了招呼:“唐閣主也在?”

自從來到莊子之後對他苗羽的禁锢就已經撤掉了,行動上也不再限制,但對于唐痕就這樣很自然的出現在苗羽屋子裏,曲若環還是有點驚訝的,這時候要是再看不出來倆人間那暧昧的關系他就是傻了。

他對唐痕這次的仗義相幫道了謝,唐痕站起身來,兩人客套了幾句,然後曲若環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苗羽,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唐痕很有眼力勁的把空間留給了兄弟倆,拉着苗落星離開了房間。

被[壓榨]了一上午,出了屋的苗落星打過招呼就趕緊跑了,唐痕生怕曲若環對阿羽不利,挺不放心的,就留在院子裏,可屋裏一直沒什麽動靜,就這樣枯坐了将近一個時辰,最後還是沒忍住,他偷摸來到窗邊窺探,就看到苗羽是躺靠在一張躺椅上的,而曲若環則搬了張矮凳坐在旁邊,半個身子趴在對方身上小聲在說些什麽,苗羽蹙眉閉着眼睛,但對曲若環賴自己身上沒有顯現出絲毫抗拒,甚至還把手搭在了對方的背上輕拍着,像哄小孩一樣,師兄弟倆聲音很輕,但看氛圍是心平氣和的在聊些什麽。

好一副兄友弟恭的畫面,唐痕差點沒酸成個檸檬,以往他往對方身上湊過去不到一小會兒都要被推開呢,這曲若環倒是好,一路上把阿羽當犯人如今還有臉敢往上湊,然而在他沒發作之前就被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唐枝逸拽着離開了小院。

倆人來到一處游廊上,唐痕轉頭就問對方:“你不介意?”

他快氣死了,正常的師兄弟會這樣??要是哪天容翎突然趴自己身上撒嬌,他一定會直接把對方揍暈捆起來再找個神婆過來跳大神驅邪不可。

唐枝逸倒是沒多大感覺,小時候剛認識他們時他真以為兩人是親兄弟呢,而且他倆從相交到成親這段時間苗羽都不在苗疆,對方從頭到尾沒有介入到他們夫夫之間,他對這個離家多年的大舅哥自然不會有[嫉妒]這種情緒。

于是他反問:“怎麽,你那麽信不過他?”

唐痕愣了一下,然後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把臉扭到一邊。

這是信不信得過的問題嗎?一直不肯坦誠相待的是阿羽,但一生要強的唐閣主哪肯別人看出自己的無奈。

唐枝逸似乎明白了什麽:“你該不會連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都還不知道吧?”

殺人誅心,這個仇唐痕在心裏默默記下來了。

其實就在這待了一天,他已經察覺到了,這裏每個人都是他的舊識,熟知他過去的巫钰,叫苗羽師兄的荊雀,莊子裏那個上了年紀的管家和仆疫都會喊苗羽一聲大少爺,每個人似乎都跟曾經的苗羽有過交集,就連這個逸師兄知道的事情比自己都多,但那是他從未參與的過去,對方卻從來不會跟他提,他不想做胡攪蠻纏的人,他不願說自己就不問,來日方長,阿羽總有一天會對自己坦誠。

但不代表被這樣對待,他不會委屈,心不會痛。

可那又怎樣,左右都是自己選的,從最開始就知道這條路他哪怕是撞得頭破血流也要一條道走到黑。

唐棄曾說過,最先心動的最是容易滿盤皆輸,之前他是不信這種話的,但如今卻深刻體會到了其中的含義。

唐痕繃着臉,沒做什麽過多反應,但低氣壓環繞在周身,是個人都能感覺出他心情不佳。

看到這唐枝逸就開始陰陽起來:“我看他挺相信你的,你看,這次遇襲這麽艱險,但歸根結底和你沒半點關系,他卻知道你舍不得扔下他不管,就什麽都敢沖了。”

把你當槍使可不就是吃準了你舍不得他嗎。

唐枝逸本意是想給對方上眼藥,但他低估了唐痕的腦回路,唐痕本來胸中郁結得很,但聽到對方這麽說了,并沒有因為這一番陰陽生氣,細品之後反而覺得阿羽知道自己會護好他=阿羽信任他并且需要自己!

剛剛還烏雲密布,現下唐痕眼睛亮亮的,心情突然就肉眼可見好了起來。

唐枝逸:……不,我只是想說對方一開始就計劃好把你拉下水,你怎麽還這麽高興呢?

其實在這次出行之前,唐枝逸曾經是見過苗羽一次的,而且還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要說第一印象,只能說是惹不起的人。

那年,苗疆的一位大人帶着自己的兩個弟子來唐家堡做友好交流待了将近一個月,那位大人是堡裏的貴客,身邊跟着的兩位小公子,自然也不能怠慢,當時年紀相仿的唐枝逸就被派去給兩位小客人做了護衛,年齡小的那孩子活潑開朗,而年齡稍長的那位帶着點高傲矜持,給他一種不知該如何相處的感覺,索性唐枝逸帶着門派面具,不用給對方賠笑臉,而且當時苗羽似乎被唐家堡的天工造物給吸引了,時常乖巧的向堡裏機甲師傅們請教探讨,一待就是大半天,他就只是盡職跟着那個喜歡到處瞎玩的曲小公子在堡裏晃,然而一次曲若環自己挑事惹了堡裏幾個小刺頭,兩方約架。唐枝逸當時只是負責看護兩位公子別到處亂跑,因為唐家堡機關多,怕他們觸動了什麽不該碰的東西,這種小孩掐架,他是不可能幫着插手的,于是曲若環目測自己打不過就回去找苗羽說自己被欺負了,結果苗羽連問都不問怎麽回事就直接帶着人讓他指認到底是被誰欺負的,然後就直接上手了,那場架打得莫名其妙,連看熱鬧的小孩和的路過的狗都沒能幸免,在苗羽一個人揍了七八個之後,才想起來詢問阿弟整個事情的經過。

哪知曲若環心虛的支支吾吾,問清楚後才知道主動惹事的是自己阿弟,苗羽年紀小小就深知為人處世,他們是外來人,卻不占理的把本地的小孩揍了怎麽都說不過去,為了不讓人拿住仗勢欺人的話柄,他看着自家倒黴孩子,居然直接就把曲若環掐哭了,然後馬上拉着剛哭過、眼睛紅紅的小孩挨個上門拿着傷藥道歉,平日裏在田間地頭裏浪的孩子家裏都是尋常百姓,看着這麽個氣質不凡、規矩識大體的小公子帶着可憐兮兮,眼裏還挂着淚珠的弟弟,大人們也都是從孩子過來的,孩子間發生口角打打鬧鬧正常得很,而且自家小孩也就一點擦傷和淤青,平日裏摔一跤都比這嚴重呢,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主動誠心道歉,還拿着五兩銀子一小罐的名貴傷藥來賠罪,哪家父母還忍心苛責,更有甚者還把自家小孩罵了一頓,一天天正事兒不幹就知道惹是生非。

自從那次之後就沒人願意去招惹苗疆的兄弟倆了,畢竟大的他們打不過,欺負小的會被告狀,結果還是會被大的揍,而且誰也不願自家爹娘成天拿自己和苗羽這個“別人家的孩子”來作比較,說人家怎麽懂禮識大體啦,你要是不找事憑什麽光逮着你揍啦之類的。

而苗羽呢,說他護犢子沒毛病,但阿弟做錯了事,私底下也會教導懲戒。有責任心,年紀不大卻有些城府,懂得拿捏人心,這就是他對少年苗羽唯一的印象。

就像現在,唐枝逸只是想內涵苗羽心機深,明明是被套路的人是唐痕,但凡多點心眼的很快就能回過味來,結果這家夥不知道腦補了什麽,居然還能高高興興自己把漏洞圓回來,果然戀愛使人降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