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爬山坡

爬山坡

“這是在學校啊,我還能打架嗎?但是我又不知道他要怎麽個解決法,萬一真幹架怎麽辦?”鄭亦唯打開一個聊天窗口。

伸頭過去的倆人看見了備注:羅剎姐。

倆人對視一眼,默默把頭縮回去,聽見鄭亦唯向那邊發語音:“姐,學校裏有人找我要解決問題。”

這麽說倒也正常,但是他把“解決問題”這四個字特意加重了聲音,這就顯得不太正常。

鄭亦唯發語音時聲音刻意往下壓得很低,連周曉漁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梁子珩見鄭亦唯發完了語音,伸手揉了揉周曉漁:“曉漁,你要适應。以後如果真的一起幹架誰還用播音腔說話嗎?”

那邊很快回過來一條語音,像煙抽多了造成的沙啞的女聲:“好,需要幫忙嗎?”

在梁子珩得意的目光和周曉漁崇拜的神情中,鄭亦唯又收到了一條消息。

鄭亦唯看着屏幕陷入沉默。

在面前倆人一臉期待中,鄭亦唯回去給“羅煞姐”發了另一條語音:“不用了,姐。

“他要找我爬山。”

四人同時陷入沉默。

“爬……山?”梁子珩不确定,又重複了一遍,“爬哪個山?爬上去再給你推下去那種?”

“啥啊,學校裏那個,叫啥來着,未名山?”鄭亦唯靠在床欄杆上回答。

實高的風景和教學質量并駕齊驅,有山有水有樹林。因為學校對學生期望極高,于是乎,學生戲稱山曰未名山,湖曰未名湖。

即使實高确實沒出過清北的,多的是各個名校大學。

未名山不高不低,只有一個山峰,大部分地表以草和土石為主要覆蓋物。山頂還有個亭子,亭子旁邊一個全國統一的各大學校“地标性建築”,俗稱“情人坡”。

程澈說的“爬山”,就是從情人坡另一邊有點陡的坡爬到山頂亭子上去,誰先到誰贏。

“……”鄭亦唯真心覺得這個不怎麽好玩。

梁子珩:“你倆……神經病似的……”

鄭亦唯扶額:“那可不……”

嘴上說着,消息又發了過來

-下周體育課,說好了。

鄭亦唯看着微信消息,嘆了口氣,打字。

-比完之後,輸贏怎麽算?

那邊遲遲沒有回複。

梁子珩和周曉漁坐在一張床上打游戲,游戲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寝室裏格外明顯。

“你們好閑啊。”鄭亦唯丢下手機站起身,過去搓洗衣服。

梁子珩擡頭:“唯神,你不是不住校嗎?”

鄭亦唯頭也不擡:“是啊。”

”明天就放假了,你也該回家了,“梁子珩好心提醒,“你這洗了明天能幹?”

鄭亦唯:“……都能把你腦子裏的水曬幹,你說能不能幹?”

梁子珩:“什麽原理?”

鄭亦唯看他一眼:“想知道?”

梁子珩一臉期待,畢竟按這位大佬的脾氣,很有可能把光能熱能全部幫他分析一遍。

再學一遍,不虧。

下一秒,大佬居高臨下地抱着衣服走到陽臺,路過他時迎着他期待的小眼神幽幽地來了一句:“可以找宿管借吹風機。”

梁子珩:……

放假當天中午吃飯時,梁子珩和周曉漁強行撮合六人吃了頓飯。

據梁子珩私下裏跟鄭亦唯說,他倆的意思是,一方面給鄭亦唯一頓送別餐,另一方面希望寝室關系不那麽僵硬。

有沒有用另說。

于是到了最後這頓飯局的六個人分別包括:梁·交際花一號·子珩,周·交際花二號·曉漁,鄭·态度随意·亦唯,程·痛失第一·澈,汪·唯唯諾諾不知道幹啥·沐逸,和林卿憐。

六個人吃飯,那就是三個人和三個人面對面。快放假了人不多,程澈打飯快,随便就坐下了,周曉漁和汪沐逸緊随其後,坐在他旁邊。林卿憐坐在對面,梁子珩順勢坐在林卿憐的旁邊。

一切都挺正常,直到鄭亦唯那玩意兒打完飯施施然地過來了。

鄭亦唯自覺和林卿憐關系近了一步,于是有種暗搓搓的快樂感,死皮賴臉地蹭到林卿憐旁邊:“梁子珩你挪一邊去,我坐這。”

梁子珩好好地吃着飯,猝不及防被鄭亦唯創了一下,差點吐出來。他仰頭想罵,跟鄭亦唯那個期待的表情四目相對。梁子珩深知兄弟本性,翻了個白眼,挪到林卿憐另一邊。

看了全程的林卿憐:……

鄭亦唯特意和程澈坐了對角,自覺此頓飯世界和平,滿意地低頭扒飯。

等到他再次擡頭一看,除了這六個男生以外,旁邊基本上被女生坐滿了。單純坐着也還好,關鍵就是那些女生坐歸坐,偷笑和悄悄話一個沒少。

饒是鄭亦唯這種從小到大沒少見過這種場面的也不太習慣,更別提從小到大根本沒見過這種場面的其他人。

周曉漁埋下頭小聲地說:“咱下次宿舍團聚,還是別選食堂了……”

六個人的意見從來沒那麽統一過。

被大環境一攪,再加上放假急着收拾東西,大家都吃得很快,除了……

梁子珩絕望得要命,不停地搶小胖子手裏的碗:“汪沐逸、汪覓覓、汪妹妹你吃完了沒!”

汪沐逸一邊死死地抓着碗一邊往嘴裏瘋狂扒飯一邊不忘抽空委屈抗議:“胖子吃得多不知道嗎!珩珩你這人真讨厭!”

梁子珩:“啊啊啊啊你給我閉嘴你快點吃!”

鄭亦唯:“啥叫珩珩?”

林卿憐在他旁邊解釋:“他們的昵稱,就像唯神一樣。”

鄭亦唯“哦”了一聲,音調拖得很長,語氣饒有興味:“他們熟起來這麽快?”

林卿憐斜了他一眼:“你跟我熟起來不也很快嗎。”

鄭亦唯笑了笑。

終于,在圍觀的妹子越來越多之後,汪沐逸終于解決完了。

回寝路上,汪沐逸被自稱氣成球的梁子珩和周曉漁拉到前面,一左一右地聲讨。程澈無所事事地跟在後面,最後面跟着的,就只剩鄭亦唯和林卿憐了。

鄭亦唯憋不住,雖然林卿憐看起來根本沒有跟他說話的意思。

緊接着鄭亦唯組織了半天措辭,一張嘴做出了自己這輩子最沒出息的發言:“哎,林卿憐啊。”

林卿憐神色複雜:“第一,我不叫“哎”,第二,你有事直說,別娘們唧唧的行不行?”

鄭亦唯:“……你周末有安排嗎?”

林卿憐好整以暇:“你要約我出去玩?”

鄭亦唯一臉坦然:“不啊,我陪我媽。”

林卿憐有點好奇:“你挺有閑心啊。”

鄭亦唯:“不,我從小沒爹,我媽就我一個,我再不回去陪陪她她都要哭了。”

林卿憐“嗯”一聲:“我沒爸沒媽,收養我的人也對我不好,我特別怕以後收養我的把我賣去人家家當保姆。”

鄭亦唯愣了一下:“什麽?收養?然後什麽?”

林卿憐似乎有點欣賞鄭亦唯的這一幅震驚表情:“鄭少爺,您是沒聽說過這個詞是怎麽的?”

鄭亦唯摸了摸鼻子:“對不起,冒犯了。”

林卿憐搖搖頭:“沒關系。”

這條路上人不多,兩人的說話聲音也不大,林卿憐雲淡風輕的聲音傳到鄭亦唯耳中居然帶着一股涼意。

鄭亦唯直到回到寝室也沒再說什麽,似乎心事很重的樣子。林卿憐很明顯察覺到了,也非常識趣地一語不發。

鄭亦唯突然開口:“天不熱嗎?你怎麽穿那麽厚?”

林卿憐的長袖秋季校服像焊在身上了一樣,一直沒見他脫過。聞言,林卿憐表情動了動,還是沒有語氣:“個人習慣。”

鄭亦唯點點頭,繼續一言不發。

寝室樓人不少,大多是回來收拾東西的男生,嘻嘻鬧鬧,活蹦亂跳的。正午的太陽從走廊窗戶灑進來,映在被踹了腳印的白色牆壁和瓷磚上,美得不像話。

“喂,你們收拾完沒有啊。”鄭亦唯拖着行李箱等太久了,忍不住伸頭探腦地在門口嫌棄他們。

梁子珩一手把褲衩往箱子旁邊的小縫隙塞一邊控訴:“你收拾好了你先在外面站着等行不行?那麽多事!”

“哦。”

鄭亦唯一邊思緒飄散一邊杵在走廊裏等着那群麻煩玩意。

實高挺大,綠化又好,因此鄭亦唯盯着窗外的樹葉想心事。一個黑影閃過,鄭亦唯擡頭,猝不及防和窗戶外的喜鵲四目相對。

喜鵲黑白相間,不小的一只,在樹枝上蹦了蹦,張嘴喳喳叫。

鄭亦唯腦子裏無端地想起了另一個地方的雀。

特別豪華的別墅院子,在還小的鄭亦唯眼裏,壓抑得堪比深宮大院。

甚至連“爸爸”這一類極致親昵的詞彙,都成了一種束縛。

……

這時,突然“啪”的一下,周曉漁給他敲了一個響指:“發什麽呆呢唯神,走啦。”

鄭亦唯晃了晃頭,晃走腦內即将重合的鳥影,應了一聲,跟上。

他走之後,喜鵲撲啦一下飛走了。

實高為了在第二天下午讓學生無意見地按時回學校準備第三天的軍訓,直接把放假時間安排在了當天下午兩點。

鄭亦唯被司機接回家後,面對的卻是家裏空空蕩蕩的場景。

鄭亦唯一邊拿拖鞋一邊問端水過來的姜姨:“我媽呢?我弟呢?”

姜姨:“他倆在房間裏面,你媽在後院等你半天了都。”

等鄭亦唯到了後院,就看見林敘楹一身淡黃色的連衣裙,沖他招手。

林敘楹:“你開學走讀……怎麽辦?每天回家?”

鄭亦唯非常有自知之明:“不敢麻煩您啊。”

林敘楹擡眼看他:“有出息,怎麽打算的?”

鄭亦唯笑得一臉乖巧:“我去實高附近的那個公寓住啊。”

“你一個人?我沒記錯的話那裏好像是兩室一廳吧?”

鄭亦唯:“就算我一個人你也會不放心嗎?天啊媽,我不在的時候您不會真的在家裏哭吧?”

林敘楹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母慈子孝的心态被鄭亦唯這兩句話怼成了心梗。她捂着心口翻着白眼,艱難地深呼吸了兩次,無力地揮了揮手:“那你去吧,現在滾一邊去,看着煩。”見人溜了,她趕緊試圖喊人回來:“哎哎哎!後天我把你送過去!聽見沒?”

快跑到門口的鄭亦唯:“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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