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過去了就好了
過去了就好了
還沒分科，于是實高的考試在第三天結束。
鄭亦唯把卷子交到監考老師手裏後，自然地伸了個懶腰。
同考場的周曉漁一個箭步沖過來：“唯神唯神！最後一題你寫的什麽？……”
臺上監考老師聽到這話急了：“哎哎哎那個同學！你們回班再說行不行？別在這裏搞其他同學的心态！”
周曉漁：……
可憐的小魚可憐巴巴地看向他唯神，可惜鄭亦唯根本沒理他，忙着收拾東西之餘應付了他一下：“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飛吧。”
周曉漁：“啊？！”
鄭亦唯提着書包溜到二考場，準備守株待兔。
林卿憐剛出考場被吓了一跳：“你在幹什麽？”
鄭亦唯：“過來接你回班啊，高興嗎？”
林卿憐扭頭看了看第二考場的考場門，然後看了看……一米以外的一班班門。
這距離，擡個腳都邁過去了。
林卿憐頭大：“我謝謝你啊。”
鄭亦唯：“不謝不謝。”
林卿憐：……這人應該聽不出好賴話。
下一秒，又一個人過來，語氣驚喜：“欸？鄭亦唯？”
鄭亦唯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你也在這個考場嗎？”面前的女生笑眯眯地，一臉期待。
鄭亦唯餘光裏，林卿憐的臉瞬間就冷了下來。
鄭亦唯游刃有餘粲然一笑：“我來接我同桌回班。”
易清恬的笑瞬間就僵住了。
林卿憐看了鄭亦唯一眼，接着順手就把書包丢到鄭亦唯懷裏：“幫我帶回班。”
鄭亦唯接住書包，愣了一下，“哦”了一聲，扭頭回班。
東西剛放回班，他想起來要接水，順勢出門去了水房。然後意料之外地在水房裏看見林卿憐的身影。
易清語速很着急：“你有病吧？你跟鄭亦唯吹什麽風了？他對我這個态度！”
林卿憐：“我倆一個班的，熟一些不是很正常嗎？你怪我幹什麽？”
“那是我家，你也天天去，不是嗎。”易清恬的聲音很陌生，“吃我家的用我家的，要不說你養不親呢。”
“養不親”，鄭亦唯心裏一驚。
他記得他翻過餘鵬程的表格，易清恬是走讀。可是她說的“養不親”是什麽意思？誰養誰？
她養林卿憐嗎？
鄭亦唯頭腦高速運轉時，他看到了林卿憐已經繞到了教學樓的水房後面。
這裏平時就人少，這兩天的考試往後還有一節自習課，快到了上課時間，鄭亦唯心中警鈴大作，他謹慎地跟着林卿憐。直到一陣不算陌生的聲音響起，接着被金屬晃了一下眼睛。
“哎……喂！”
鄭亦唯上前一把搶過小刀，跟林卿憐四目相對。
随着吱啦啦的聲音，刀鋒慢慢回殼。
鄭亦唯咬牙，聲音很冷：“幹啥，想死啊？”
林卿憐勾唇沖他笑了一下：“想。”
林卿憐長得确實勾人，笑的一下如果讓那群女生見了絕對歡呼“好帥”的程度。鄭亦唯晃了一下神，閉眼做了個深呼吸，接着從他腦袋後面拍了一巴掌：“你是不是閑的？”
林卿憐捂着腦袋：？
鄭亦唯朝他一伸手：“手。”
林卿憐看着他：“啊？”
鄭亦唯示意：“手，給我。”
林卿憐躲了一下沒躲開，被鄭亦唯拉過手，袖子被拽到了胳膊往上。
鄭亦唯瞳孔放大，接着眸色暗沉下來。
林卿憐的手腕又白又細，就是那幾個深深淺淺的刀痕實在有點引人注目。
常年連着整個胳膊藏在衣服裏，誰也沒發現。
鄭亦唯淡淡地擡眼看着他，林卿憐偏開目光：“我也沒有……”
鄭亦唯皺眉，聲音不太高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林卿憐擡頭看着他笑了一下：“可是我說了我父母雙亡啊。”
林卿憐笑的那一下看起來似乎挺溫柔，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慘兮兮的。
鄭亦唯很快反應過來了，他沒來得及判斷林卿憐說的話的意思，不由分說拽住林卿憐的胳膊：“課別上了，跟我去醫務室。”
林卿憐聽到那個醫務室，不幹了，轉身往班裏跑：“你自己去，我不去！”
鄭亦唯在他轉身之前伸手拽住他的校服：“由不得你。”
林卿憐就這樣被掂小雞一樣掂到了醫務室。
即使在醫務室門口，林卿憐依然試圖掙紮：“真沒事……”
鄭亦唯捏着他的胳膊，語氣不太好：“你敢給我跑一個？”
林卿憐把自己掙脫出來，站直身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頭一暈，直接碰瓷一樣倒在鄭亦唯懷裏。
他腦中最後的意識居然是：完了，還是沒能說出口的那句“麻煩你了”。
貧血是暈的快醒的也快。林卿憐醒來的時候，躺在校醫院的唯一一張病床上。校醫剛剛離開小隔間，他的袖子被挽了起來。鄭亦唯坐在他旁邊，輕輕地抓住他的手腕，細心地幫他綁上繃帶，見他醒了，問他：“疼嗎？”
林卿憐搖搖頭。
鄭亦唯又不輕不重地呼了他一巴掌：“你行啊你，外傷，貧血……心理問題先不說，別的你在這跟我疊buff呢？”
林卿憐靠到他身上，小聲說了個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鄭亦唯吐了口氣，“你跟我媽真不愧是本家，一個二個都是個麻煩。”
林卿憐還是靠在他身上，歪頭——不是裝可愛，是他現在實在是太難受了，歪頭是他唯一一個能小幅度表達自己的動作——疑惑地問：“你媽媽？”
鄭亦唯把他的爪子塞回他懷裏：“我媽，當年二十八離婚帶仨娃，雙向情感障礙，好多年了，也就最近幾年好一點，我習慣了。”
林卿憐張了張嘴，最後把頭靠回去，幹巴巴地說：“阿姨，挺厲害哈。”
鄭亦唯認真地勸他：“我的意思是，沒啥大不了的，過去了就別想它了。一直記在心裏，誰知道什麽時候……”
林卿憐打斷他：“可是你知道，我一時半會兒過不去的。”
鄭亦唯突然說不出話了。
林卿憐聲音很輕：“至少在成年之前，離開這個，家裏之前，過不去。”
鄭亦唯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突然想起他跟林卿憐約飯的時候兩人的聊天。
“你還挺好養的。”
“背書背餓了什麽都能吃下去。”
他想了很久林卿憐過的到底是什麽日子。可是從小有點“養尊處優”的他又真的想象不出來。他甚至懷疑，自己的想象力的下限沒準就是林卿憐生活的上限。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花了那麽久才協調好自己家的情況，要怎麽插手林卿憐的事呢。
林卿憐還想說什麽，胃裏突然一陣翻江倒海。
鄭亦唯非常及時地從旁邊遞過來了垃圾桶，收拾完之後從旁邊倒了一杯水遞到他嘴邊，聲音淡淡：“張嘴。”
林卿憐擡眼看他，從始至終，鄭亦唯表情沒有一絲反感和厭倦。
“嗯？你漱一下啊，看我幹什麽？”鄭亦唯奇怪，“嘴裏不難受？”
林卿憐搖搖頭：“反胃。”
鄭亦唯眉頭緊鎖，腦子裏反複地想剛剛抱起林卿憐時，隔着很薄的一層校服，鄭亦唯也能感覺林卿憐真的很瘦。
身上都沒有多少肉，還因為貧血直接暈了。
鄭亦唯心裏很複雜，靜靜地看了他半天之後，腦中突然有了個好主意。
“你現在住校？”
林卿憐有點懵地點點頭：“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住三年。”
“要不你以後跟我一起吃飯吧，保證餓不到你。”
林卿憐搖搖頭：“不了，我……我可能還不起了……”
“誰讓你還了？”鄭亦唯有點郁悶，“你就當是我多買了給你吃，行不行？”
林卿憐拽着被單：“我……會還你的。”
鄭亦唯面無表情：“不用，不缺錢。你當我行俠仗義一次行不行？”
林卿憐真的有點急了：“可是這不是一次啊……”
鄭亦唯頭大，想做點好事怎麽這麽難呢？
鄭亦唯想了半天，又是靈光一閃：“如果你還願意的話，那你先吃我的，等以後有收入了還我，行嗎？”
林卿憐偏頭想了想，然後點點頭：“那…好。”
其實，“還”是假的，真到了那個時候了只要他不認，不要，怎麽着林卿憐還能硬塞給他不成？
鄭亦唯心滿意足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嘆了口氣：“你啊……”
林卿憐聲音很小：“鄭亦唯……”
鄭亦唯：“嗯？”
林卿憐裹緊了身上的校服：“謝謝你。”
鄭亦唯：“閉嘴吧，把我當半天工具人，終于知道來句謝謝了。”
林卿憐低下頭：“麻煩你了。”
“說那麽生疏，搞得跟對不起我一樣。”
“真挺對不起你的……你人真好。”林卿憐一臉真摯，“從來就沒有人對我那麽好過。”
“那當然，我天生善良。”鄭亦唯嘴角上揚，然後哄他，“你聽話，手上的傷好了之後我送你個小禮物，好不好？”
“鄭亦唯，你……”林卿憐的“你哄小孩呢”剛到嘴邊，硬生生咽了回去，“好啊。”
鄭亦唯心滿意足。
不知道為什麽，林卿憐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身上蹭了蹭。
鄭亦唯開口：“要吃點什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