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條小鹹魚
六條小鹹魚
第二天,各部門都收到了突如其來的開會通知。
會議室裝潢科技感十足,處處透着高級和奢華,雕欄玉石打造而成的圓桌,圍滿了人,其餘人則搬來凳子整齊端坐在領導後方。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此時所有人都在想,這火終于要燒了嗎?
十點二十分,離開會時間還有十分鐘,所有人基本到齊,會議室被塞得很滿,唯有圓桌中間空出來的一塊地方分外顯眼。
底下的職員有些坐不住,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你猜這二少一會要說什麽?”
“立威、畫餅、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這不都是領導的慣用手段嘛。”
“小點聲兒,領導還在前面坐着呢,不過這宋家二少上任一個多月了,除了辦理交接手續那次,他上任這些天就沒來過公司,這一下突然搞這種....”
小職員聲音壓的很低,“會不會有什麽大動作?”
一旁聽到的容浩,心裏怦怦直跳。
作為全場唯一知情人,他有種間諜參加秘密任務,在一群專門抓他的人中隐藏自己的刺激感。
容浩坐在人群中,依然有些恍惚,他到現在都不敢置信宋淮南居然真的相信了他的話,并且站在他這邊...
這是在做夢吧?
他掐了自己一下,嘶,很疼。
不是做夢,這一切都是真實在發生的。
不同于容浩的激動,一些做了虧心事的人滿是惴惴不安。
宋淮南知道了什麽?宋淮南要做什麽?宋淮南如果知道了他們做的事會怎麽做?
這些問題像一團亂麻的線條纏繞在衆人心頭,又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讓人對未知的事産生了恐懼和不安。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衆人的目光齊齊落在門口那扇玻璃門上。
十點三十分,不知是誰發出的低呼,玻璃門上映出了道修長清隽的身影。
玻璃門從外向內緩緩推開,衆人的心高高懸起,在看到對方那張出衆的臉,聽到對方喉腔裏溢出的低笑,心髒下意識收縮。
“來的都挺早嘛。”
雖然宋淮南對外的形象是纨绔子弟、玩世不恭,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認為他是不學無術的草包,更不敢小觑他的實力,畢竟對方是從華清大學畢業出來的,學習能力毋庸置疑。
宋淮南走到主位上,環視一圈,将所有人的神情盡收眼底,才坐下。
明明只是漫不經心的一眼,卻像是帶着徹骨的冷意直通人心口,被看的人都不受控制打了個哆嗦,心虛或不心虛的都低下了頭,不敢與其對視。
倒是坐在圓桌上的部長領導等人心理素質強大,沉得住氣,表情面不改色。
宋淮南靠在寬大椅背上,雙腿交疊,一只手放在腿上,一只手搭在扶手邊沿,兩指輕敲,這是他思考時習慣作出的動作。
在看了一會兒後,宋淮南突然出聲:“祁元。”
站在一旁等候的助理邁步上前走到宋淮南身邊,将早就準備好的資料微微彎腰呈遞到人手上。
那沓厚重的資料映入所有人眼簾後,懸着的心開始緩緩下沉。
宋淮南接過資料,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裏,他笑了笑,語氣輕松:“大家要不來猜猜,這裏面是什麽?”
衆人:“......”
無形的威壓和恐慌在衆人心底快速蔓延,最先撐不住的人脊背微微佝偻,頭低的更低。
在長久的沉寂中,宋淮南随機點了個名:“張峰,你來說。”
被點名的人突地站起,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冷汗直流。
“宋,宋總我...”
張峰卡殼了下,他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他覺得自己工作做的沒問題,一向能說會道的他在宋淮南面前卻露了怯。
宋淮南單手支着,頭微微一歪,手抵住下颌的位置,顯得整個人有些慵懶散漫,“別緊張,有什麽就說什麽。”
張峰頭皮一緊,他怎麽知道要說什麽?!
“你一向不是很能說嗎?怎麽今天不懂說話了?”
張峰苦不堪言,這新上任的總裁都沒見過他怎麽就知道他話多了?
其他領導聞言,面色一變。
張峰不懂,可不代表他們這些老油條不懂,這宋淮南明顯就是在旁敲側擊,告訴他們,即使他不在,公司的一舉一動都會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別想着耍什麽小動作。
在宋淮南“鼓勵”的眼神下,張峰硬着頭皮,道:“宋總,我保證對公司絕無二心,雖然我平時話多了點,但我工作絕對沒有馬虎過,領導交給我的工作我也是按時完成,我對公司的心天地為證,日月可鑒!”
衆人聽到這番話,眼角不免一抽一抽。
這老張為了自證,連這種江湖話都說的出口...
說了是能升職還是能加薪?
他們不免腹诽。
目光再次移向主位,便眼見那人嘴角一彎,笑道:“哦~我知道啊。”
宋淮南尾音輕緩微揚,帶着散漫和慵懶,極深的雙眼皮因為笑意顯出幾分濃稠絢爛,頭頂燈光描摹出棱角分明的下颌,仿若矜貴優雅,端坐高位的年輕君主。
衆人驚豔的同時,也為這位城府極深的上位者感到心驚。
“大家別緊張嘛,今天我把大家叫來就是想聊聊天,放輕松點。”
衆人:…….
這他媽怎麽放松?
“坐下吧,回頭給你加工資。”
張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總?”
宋淮南挑眉:“幹嘛,不要?”
張峰忙不疊道:“要要要。”
“要就坐下。”
張峰聞言,迅速坐下,脊背挺直,別提多端正多了。
這一波操作下來,所有人都傻眼了。
這....
這他媽也行?!
“還有人想說點什麽嗎?”好聽的嗓音帶着誘哄,蠱惑着在場蠢蠢欲動的人。
在一陣竊竊私語中,一道洪亮的聲音突兀而出。
“我!宋總我有話想說!”
“哦?”
宋淮南把目光投向角落裏,他記憶向來過目不忘,公司八百三十二個人他十分鐘不到就全記住了,站起來的男人名叫許魏,在研發部擔任程序員。
他笑了下:“你要說什麽?”
許魏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發言,心底很是緊張,攥緊的衣角松了又捏,張口說話時有些結巴:“宋,宋總,我我想說關于研發部門經理貪污經費一事。”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研發部門的經理在聽到自己行徑被人揭露時,面露難色和錯愕,他先是警告地瞪了一眼許魏,後是慌張站起來向宋淮南辯解:“宋總,我沒有,我沒有幹過這事!你相信我,都是他在胡說八道…”
“任經理。”
被打斷的任南,心底不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清者自清嘛,你這麽着急做什麽?”
宋淮南說着,便伸手将放在面前的資料輕輕一推,圓桌表面細膩光滑,資料就這麽被推到圓桌中間,赫然出現在坐在後面的人視野裏。
“這份資料裏….”他頓了下,笑容收起,語氣帶上了淩厲和冷冽:“清楚記下了一些人背後的小動作,而這裏面涉及的人員名單,就是我今天召開會議的目的。“
所有人心頭一緊,目光中露出幾分錯愕。
真的假的?
像是看出了大部分人的懷疑,宋淮南雲淡風輕道:“如果不信,大可以翻開看看。”
資料就在正中央,卻無一人敢拿起。
不為什麽,主要是宋淮南渾身上下的那股壓迫感實在不容忽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先不論資料是真是假,倘若此刻當了那出頭鳥,就不僅僅是杵逆宋淮南那麽簡單了。
如果資料是假,看了也沒什麽,最多是駁了宋淮南導演的這一出戲。
但如果資料是真,名單上的名字就成了燙手山芋,萬一宋淮南只是故意發難鏟除一些人,而剩下一些人因為利益牽扯和背景關系沒被鏟除,那麽成為衆矢之的出頭鳥,自然要承擔這些人的猜忌和排斥。
更別提,這些人大都是職位權高的存在。
“當然,如果有人主動招了,那以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宋淮南說這話時,輕輕掃過衆人一眼。
被掃過的人頭皮一緊,連忙低下頭,生怕人盯上他們。
“任南,你有什麽話要對大家說的嗎?”
宋淮南冷不丁一句,激得任南打了個哆嗦,從剛剛就懸着的心終于落下。
完蛋,他被盯上了。
“宋總我...我沒有幹過他說的那事,我為公司肝腦塗地幹了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不能僅因為聽信他的一面之詞,就輕易定了我的罪呀,這,這不公平!”
話落,坐在角落的許魏臉色難看,拳頭攥緊。
不知道真相的人面面相觑,甚至對宋淮南的發難頗有微詞。
宋淮南将衆人神色看在眼裏,心想,不愧是老油條,這番話說的真好,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還營造出受害者的境地。
不過…..
真可惜。
對方錯過一次“将功補過”的機會了。
宋淮南悠悠地嘆了口氣:“任經理,我看起來很好糊弄嗎?”
話音一落,任南再沒了為自己辯駁的心思,他深知自己多說無用,恐怕在很早之前他就被人查了個底朝天,剛剛說的那些話在人看來不過是跳梁小醜的最後掙紮。
他頹廢地低下頭,年過三十還很強壯的身子不由顯得有些佝偻。
此刻,所有人都達成了一個共識:這宋家二少不是來玩票的,他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