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憶
回憶
話題戛然而止,兩個人默契的都再也沒有多說什麽。
提到謝婉,林景始終是理虧的。
他明白自己是因為想逃避姜月才招惹了謝婉,從始至終都跟喜歡無關。
誠然,那是一個太過美好的女孩兒。
可是這世界上只有姜月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他早就習慣無論何時都要回頭看看她。
而他逃避的代價是以後回頭不會再有姜月了。
她現在變得很好,以後一定會擁有很多很多朋友。
而自己會停在她不堪的過去裏逐漸面目模糊,時間一長,便忘了究竟是好是壞。
兩個人又安安靜靜坐了一會兒,最後別別扭扭準備一起搭地鐵回去,走在路上仿佛剛剛一下子話說得太多同時失聲了一樣。
結果剛到地鐵口謝遠手機響了,是江逢。
手機裏傳來的聲音聽着挺精神的:“你現在在哪裏?”
“剛到地鐵站呢,準備回去。”
“那你在A口等我,大概十分鐘到,然後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見面說。”
于是謝遠就沒有多問,學長總不會害自己的。
“好,我穿灰色的衛衣。”
“嗯”
挂了電話謝遠有點尴尬,明明是真的有事,倒顯得好像是編個理由糊弄林景一樣。
“那個……”,猶豫再三他還是開了口,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發,“你先回去吧,等下學長來找我有點事,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江逢?什麽事?”
林景也不是不相信謝遠,純粹好奇罷了。
說真的很難想象,向來都不怎麽搭理人的江逢會主動結交謝遠。
雖然提起這兩個名字大多數人總會有種一定是謝遠巴巴湊上去使出全身解數在江逢面前刷存在感,然後又費盡心思維持兩個人的朋友關系的既視感。
但林景不一樣,他畢竟跟謝婉很熟。
雖然謝婉不是那種是不是會刻意炫耀謝遠跟江逢關系很好的人,甚至在她心裏這也沒什麽好炫耀的,誰還不能有個合得來的朋友呢?
只是日常聊天難免會提及。
謝遠去江逢家裏,江逢來江家吃飯,謝遠成績進步跟自己這個姐姐一點關系都沒有全靠江逢名師高徒……
很明顯,江逢才像是在這段友情裏投入更多的人。
可謝遠有什麽魔力呢?
謝遠被他一問更尴尬了,問題就是他也不知道什麽事,學長沒說,自己也編不出來,思索了一下臨時猜了個可能性:“我昨天拖他去我家吃飯,晚上有點涼吹了點兒風生病了,可能讓我陪他去看醫生吧。”
……
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什麽?
生病了還來專程來找你陪他看醫生,怎麽看病沒人陪同不給挂號是吧?
可是謝遠滿臉真誠也不像演的。
別說,這會兒謝遠真有些擔心起來,甚至越想越覺得不是沒這個可能,結合剛才電話裏江逢的語氣好像還是不怎麽有精神,他已然信了。
于是面露焦急。
蘇景頓時有些無力:“行,那我走了,拜拜。”
留下了一個略顯頹廢的背影。
幾分鐘以後謝遠熟練地上了車,他先跟嚴叔打了招呼,江逢坐在後排左側,穿藏藍色的格子襯衣,內搭是純白的t恤,棒球帽的帽檐有些遮住他的眼睛,但更加突出了本就流暢而分明的下颌線。
渾身上下有一種與年齡不符寡言少語的沉着,又有一種這個人臉長什麽樣已經不重要了的張狂。
相得益彰啊!
謝遠系好安全帶,湊過去細看了看。
“看什麽?”
謝遠回答的理所應當:“好看”
……
江逢不知道怎麽回,幹脆跳過這個話題:“吃午飯了沒?”
“吃了,月月說請客,我們就選了一家面館,有一筷子沒夾穩掉碗裏濺我一身油點子。”
謝遠邊說邊指給江逢看,結果沒找着油點,幹脆把領子往下拉試圖垂眼去看,語氣裏有遮擋不住的懊惱:“回去又要挨說了,這麽大個人面都不會吃。”
江逢倒是看見了,的确挺明顯。
鎖骨也很明顯。
他移開目光,仿佛這是再小不過的一件事:“穿我的,你的洗幹淨再拿回去。”
“嘿嘿謝謝學長。”
雖說聽着江逢說話沒什麽不舒服的感覺,但想到自己跟林景說的理由,不由得又确認了一下:“學長你怎麽樣?還難受嗎?”
“沒事了。”
謝遠松了口氣:“那就好。”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跟林景走一塊兒怪難受的。”
江逢懶得猜:“為什麽?”
謝遠順坡下驢噼裏啪啦把跟林景在公園裏的對話大意大致還原了一下,最後有些無語:“你說這叫什麽事,我還以為這是我未來姐夫呢,結果我聽他的意思,覺得他是喜歡月月而不自知,這下月月轉學走了,有點兒後悔莫及的意思。”
“什麽未來姐夫?”
“這學期他不是跟我姐走得挺近嘛,好像還表白了,不過我姐是堅定的學習第一,打定主意高中不談這些,但也不是沒給他機會,說有緣分考同一所大學的話再說。我覺得他們是能走到一起的。”
江逢失笑:“八字沒一撇,你這姐夫喊得挺草率,謝婉知道嗎?”
還真有點兒,謝遠頓時有些心虛的轉移了話題:“對了還沒問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他一問,江逢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緊繃。
沉默了大概半分鐘,江逢看了一眼認真開車地嚴叔,示意謝遠看手機。
謝遠會意拿出手機點開企鵝,發現江逢問了一個讓他一頭霧水的問題。
“你的左眼睛,靠近眼角的地方,是不是有顆痣?”
“有嗎?”
謝遠湊近了:“你看看……”
“我說的不是這個”
江逢突然有些急躁了,手指摁得很用力:“我說的是,本來的你,另一個世界的,沒來這裏之前。”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連江逢自己都不太确定什麽答案會是自己想要的。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謝遠給出“是”的回答,那麽也就意味着自己失去了一些記憶。。
并且是很重要的那部分。
“哎?”
謝遠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想起來了,你說的位置這裏我的确有一顆痣。小時候福利院的阿姨還說我眼睛下方長顆痣命苦,這輩子都命苦,流不完的眼淚。”
想到這裏他有些不服氣。
自己才沒有那麽愛哭。
而下一秒鐘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們兩個人明明是自己死後穿越到這個世界才得以認識的,他自己也沒有原先的照片,那麽學長究竟是從哪裏得知另一個謝遠面部特征的?
總不能自己存在的那本書裏帶着插畫,有自己的畫像吧?
實在是太奇怪了。
江逢沒有說話,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昨天的夢,夢裏小小的謝遠,極有可能自己真的見過他。
而他突如其來的不舒服,是從跟姜月結束對話開始的。
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壓不住了要從腦子裏湧出來一樣。
“如果我說,我見過小時候的你,你相信嗎?”
這怎麽相信?太荒謬了啊。
謝遠想說點什麽,最後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來話。
滿腦子都是江逢那一句“我見過你小時候的你。”
兩個人克制着一路無話,雖然嚴叔是自己人,但這件事畢竟太不尋常,江逢決定還是謹慎些。
車子駛入位于半山腰的別墅區,漂亮的建築在茂密的森林裏影影綽綽,如同幻境一般。
謝遠是土狗,他長這麽大确實沒來過這種地方,算是對江逢的家境有了新的認知。
但兩個人心裏都有事,愣是誰也沒有先開口。
下車以後江逢走得很急,頭也沒回地說:“跟我來。”
謝遠受他的情緒影響呆呆的應了一聲,也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是覺得一向冷靜自持的學長突然這樣冷着臉一言不發讓他很緊張,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四處打量欣賞,跟在江逢後面進了別墅。
從花園到大廳,直直上了二樓。
路上遇到好幾個人,大概江逢不怎麽過來,眼神裏都顯得有些意外,卻又克制住,喊了聲“少爺”,見江逢誰也沒理,餘光匆匆瞥一眼謝遠,沒見過,也沒什麽頭緒,便又忙自己的去了。
謝遠被帶進去一個房間。
房間的主人應該是江逢,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的樣子,目之所及所有東西都整整齊齊,反而沒什麽人氣。
不像宿舍裏翻開的書,聽完聽力忘記收起來的耳機,也沒有裝着溫水的水杯……
看得出來房間每天都有人打掃,角角落落可以說是一塵不染,寬大的落地窗潔淨明亮,透過它能看到遠處群山綿延。
江逢徑直走到書架前,從最下方掏出來一本相冊,然後回過頭,看見謝遠無所适從的樣子,有些局促地站在那裏,這才意識到自己大概吓到他了。
暗暗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他盡量放緩語氣:“抱歉,我實在是有一點急于求證某些東西了。你別害怕。”
謝遠瞪大眼睛,擺了擺手:“沒有沒有,只是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學長有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
“你過來。”
聞言謝遠走到他身邊,兩個人并排坐到短沙發上。
江逢打開相冊,裏面是他從生下來一直到小學畢業的所有照片,厚厚一本,什麽場景都有,足以可見整理這個相冊的人心中包含的愛意。
但他沒有仔細翻閱,憑記憶直接跳到相冊的最後幾頁。
那是他十二歲的時候,五官精致,稚氣未脫,但已經有了少年人的模樣,隐約能看出來長大之後會闖進多少女孩子的青春。
“你想一下,你曾經有沒有見過我。”
他夢裏的謝遠大概五六歲,小小的個子,大約還不到他胸口,又喊自己哥哥,所以他選了自己覺得比較合适的時期。
他給謝遠看的是穿着校服去春游的照片。
然後謝遠很篤定的地搖頭:“沒有”
他從小在福利院長大,見到的大多數都是先天有些殘缺的小朋友。像學長這樣的,只有在看電視的時候才見過吧。
被家人視若珍寶,穿漂亮幹淨的衣服,對這個世界毫不畏懼的樣子。
如果親眼見過,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江逢沒有多問,他相信謝遠說沒見過那就是沒有見過。只是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他盯着相冊,有一瞬間感覺好像自己跟照片裏的人毫無關系。
于是幹脆合上,換了種說法。
“那你小時候有沒有遇到過什麽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情?那時你大概5,6歲,一個人住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裏,經常抱着一只玩偶,好像是什麽小動物……”
他一邊說謝遠便跟随他的話語陷入了回憶。
奇怪的人和事。
倒真的有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