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1·碎片
Chapter 11·碎片
說起來,時敬之和鄭泊豪的分工分外不同。
鄭泊豪最近在追一起爆炸案,要随時聽第一部門的指揮四處抓人。
時敬之雖然是隊長,在這些時候做更多的卻是保護性工作。這是極少數人知道的事,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時敬之從入職第一天起,就總是沖在最前頭。
鄭泊豪知道一點原因,時敬之十幾歲時受了災難,時氏夫婦很反對他進清掃隊,按照他們的想法,時敬之應該呆在後方做文職,他們強行插手他的工作,把他從一線勸了下來。
那件事鬧的有點大,鄭泊豪第一次見時敬之疾言厲色地同父母争執。
只是最後他還是妥協了,他們似乎達成了什麽協定,時敬之依然可以留在清掃隊,但是不能去最最危險的地方。
從此以後,時敬之常和“老幼病殘”待在一起,因為這符合時氏夫婦對“弱者”的定義。
時敬之在和他們進行微妙的角力,你來我往,只是交到他手裏的任務還是少了一些。
茶水間裏,鄭泊豪喝完最後一口咖啡:“…那張單子是我從我媽那拿的…他們集團有固定配額,雖然是不記名捐款但是大家都不是傻子,委員會裏好幾個大佬還認識我呢。媽的……說好的平平無奇鄭泊豪呢?!世界上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不會說我走後門吧?”
時敬之喝下一口熱水,拍拍對方的肩膀,端着保溫杯擡步離開:“放寬心,沒有人會知道的。”
鄭泊豪把咖啡杯放在流理臺上,追着那個身影急道:“你怎麽知道人家不知道?!萬一人家知道呢?是我不夠帥?還是我的簽名不夠潇灑?他就不看看娛樂八卦,各大財團貴公子長啥樣?”
“那你是希望他知道,還是不希望他知道?小豪?”時敬之停下腳步,認真地看向對方。
“我當然……”鄭泊豪硬着頭皮迎向他的目光,他厭惡新交們的無比殷勤,眉飛色舞,好似貪財鬼對着金錢欣喜若狂、急不可耐的模樣:“那什麽我當然是希望他記住我這個人,但是拜托拜托只是我這個英俊帥氣的人而不是其他!”
“他會記住你的,小豪。”時敬之很肯定地說:“氣味,聲音,動作,習慣……只要他想。哪怕隔着很多年以後,他都可以記起你。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甚至你的身份,哪怕你已經變了模樣,可是你已經像是一個記憶觸發器,藏在他的腦海中。只要合适的時機出現,那些哪怕被遺忘的事情,都可以在一瞬間迸發出來。”
他很少說這種大段的、仿佛推心置腹一般的話,鄭泊豪瞪大眼睛,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時敬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不然為什麽會有這種細膩的想法。鄭泊豪的疑問脫口而出:“你怎麽這麽想?!出什麽事了小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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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敬之一愣,他擰動門把手,淡淡說道:“沒什麽,突然想到一個人。”
什麽鬼?
哪個人?!
鄭泊豪還想再問,身後的走廊內傳來一連串腳步聲,下屬們追着工作狂上司的身影趕來辦公室。
時敬之卻突然繼續剛才的話題:“我把記錄儀關掉了,所以後面的事不會有人知道,你大可以放心。”
說完略過欲言又止的鄭泊豪,沖來人輕輕點頭,推開辦公室的門:“繼續開會吧。”
剩下的潛在嫌疑犯被逐步排除。
鄭泊豪依然堅信爆炸案與十年前的大學爆炸案有關。
當年的案子雖然是反政府軍制造的破事,現在這起反政府軍不承認,但是作案手法無比相似,都是在各大繁華街區以及大學這種密集的地方放置炸彈。
只是大學那次算虛驚一場,炸彈被收發室的值日生發現,并在啓動前被緊急趕到的巡邏官拆除了,後來在安全地帶引爆時,炸彈裝置本身具有的威力也極小,只能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響,看起來像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雖然大家給制造麻煩的人定名“極端的自然主義者”,但是他們并沒有一個集中的、看起來完全特立獨行的身份。
他們隐藏在人群中,仿佛一滴水融入大海。
會議結束後時敬之又去了一趟巡邏廳。
這個時候就要講一下部門職能分配問題。
聯合政府屬于第一部門,私人業主和各大財團屬于第二部門,生命倫理委員會原本是第三部門,屬于純志願和公益性質的非政府組織,只是後來部門改制,為加強合作,打造更加有效、服務更好的部門機器,一二三部門進行合作,制造出一個綜合性的第四部門,很多時候各大部門的職員會相互合作。
時敬之雖然頂着生命倫理委員會的名頭,但是他同時隸屬于第四部門臨時成立的清掃隊,他在第一部門的政府大樓裏工作,申請報告需要層層上報,拿到幾大部門的聯合簽名。
即便是隊長,有些時候還需要聽取第一部門的指揮,清掃隊就像個菜籃子,雜七雜八的事往自己兜裏裝。
很多時候,好奇他的人會問奇怪,他為什麽會這樣出力不讨好,時敬之回答,這份工作可以上前線。
這是俗世意義上最容易提升個人價值和催動代際流動性的方式,其他兩種分別是受教育和跨越式婚姻。
于是大家紛紛露出了然的笑容,祝他前程似錦。時敬之不置可否。
時敬之和鄭泊豪一起在警局的會議室裏又呆了一個多小時,把自己整理的相關資料提交給相關負責人。
他們有時候可以接觸到前線的細節,卻需要繞過屏障才能觸碰事件的核心。
數據分析部在利用大數據查監控,這件事要得到公衆同意和層層審批,事件正陷入停滞。
熱衷紙質版的時敬之雖然有自己的習慣,但是不會輕易給別人添麻煩。
他向對方提交了自己提前整理好的電子材料,和負責人告別,出了大門。
他鑽進艦艇,回絕了鄭泊豪一起吃晚飯的提議。
鄭泊豪站在副駕駛那側,躬身同他講話:“那你去哪呢?”
時敬之系好安全帶,啓動艦艇:“回家。”
鄭泊豪撕開領帶,團吧團吧塞進西裝褲:“那行吧,那我今晚去酒吧。”
他摸摸下巴,轉身鑽入駕駛艙,降下車窗同時敬之喊話,眼中漾出燦然笑意:“敬啊!祝我今晚迎來一場豔遇吧!”
說完沖上天際,留給時敬之一個潇灑的背影。
時敬之發動艦艇,卻沒馬上開動,他望向天際,哼笑一聲說:“祝你好運。”
鄭泊豪滿嘴跑火車,在生活作風上,他和時敬之大相徑庭,經常在火辣的社交場合開展一段奇妙浪漫的豔遇,又或者點一杯mojito或者甜膩膩的椰林飄香,随便和周圍的人聊聊天,然後潇灑離開。
不過他下午突然又改了注意,準備繼續執着打聽那位在醫院一見鐘情的大美人。
鄭泊豪對時敬之說:“我忍不住!愛就得大聲說出來!我不準備放棄!”
說完他想到什麽,眉開眼笑道:“我要是追到了還得謝謝你,人家跟你住同一層樓,就在你對面,話說回來你可是我媒人!”
晚風順着車窗吹進來,讓時敬之變得清醒些,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雖然說的是回家,但是他卻不只有一所住所。
聞命現在會在做什麽?
種花,做菜,盯着一棵不結果的樹瞧,被冷風吹了險些暈倒。
做那些瑣碎的,尋常的,看起來無聊透頂的小事。
他仿佛永遠童心未泯,天真又幼稚,和他高大挺拔的外形完全不相稱,往往給時敬之帶來莫大的困擾。
聞命就是這樣,和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有從底層打磨出的娴熟求生技能,可是心裏卻總是埋着奇思妙想。
他永遠讓人猜不透他下一刻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完全脫離時敬之的掌控。
時敬之調出導航,定出一個遠在郊區的住所。
他給聞命打電話。
聞命幾乎瞬間接起來:“小敬?!”
接到電話的時候,聞命剛從夢中醒來。
他夢到了剛剛重逢時候的事。
夢裏是德爾菲諾中心區的公立醫院,牆壁是粉嫩的顏色。
遠處生命倫理委員會的分部卻是金屬感極強的現代建築,最引人矚目的是高大樓房頂部的停機坪,以及兩座主樓之間長達百米的,兩側由巨大落地窗包圍的長廊。
每當午時職員們腳步匆匆地穿越長廊時,可以看到遠處澄淨的人工湖、由無數雕塑裝飾的墓地、白花花的巨大柱形噴泉還有樓下那個被園丁們精心修剪的、五顏六色、随時可以搬出去慶祝建島周年慶的大花鐘。
生命倫理委員會果然財大氣粗,巨大的穹頂金光閃閃,隔着很遠就能看到大樓的尖頂。
時敬之從走廊中穿行而來,他告訴自己他叫Arthur,然後沒說幾句話就匆匆離開了。
夢裏的時敬之态度冷淡,似乎對着聞命避之不及。
聞命有很多話想說,很多事想問,但是他沒有力氣出門——
如果再多攀談幾句就好了……
在時敬之的腳步聲遠去後,他悵然若失地想。
聞命睜開眼,不知怎麽想到了剛剛重逢時候的事。
他坐在書房中,趴在桌上睡着了。
時敬之的書房設計非常簡單,是最最簡約的性冷淡風格,擺設能省則省,如同樣板間。
唯一特別一點的可能是書架上的相框。這是聞命偶然發現的,他偷偷的,沒有告訴時敬之。
因為那個相框是倒扣的。
聞命找書的時候不小心撞到,那是特別幼稚的黃油餅幹造型,框裏擺着張泛黃的老照片,看起來像上世紀的古物。
但是聞命一眼就認出,相片中的人是時敬之的一家三口。
陽光順着木窗漏進來,聞命晃晃脹痛的腦袋,聽到通訊器的鬧鐘聲自動斷掉。
他的嘴角還挂着弧度,只要是想到與時敬之有關的事,他就可以默默地、樂呵呵地微笑。
他不知道時敬之有沒有看過自己的笑容、懷有怎樣的看法,因為時敬之一直這樣,在十幾歲時就這樣,慢熱,冷淡,仿佛對什麽都漠不關心。
十四歲的時敬之,十六歲的聞命——聞命不知對方從哪裏來,但是從他的習慣和談吐來看,時敬之有着良好的教養。
聞命猜測,他本身應該生活在很好的環境中,而良好的教養指導他,即便在這種環境中吃苦,也要自願而毫無怨言。
然而事實上,一開始,時敬之對聞命多有排斥。
這種排斥的感覺有時候并不是那麽鮮明,時敬之很安靜,甚至說得上是聽話,他沒有完全切斷和外界的聯系,封閉掉自己,聞命給他食物,他會吃,聞命讓給他床鋪睡覺,他也會躺在那裏。
可是他不說話,不和聞命交談,在聞命同他接觸時回應遲緩,只是自己面向牆壁,睜着眼睛,整個夜晚都不睡覺。
聞命回想起十四歲的時敬之,忍不住把他和現在的人對比,幾番衡量之後,結論是,時敬之沒怎麽變過。
然而也有細微之處進步了,成年後的時敬之似乎在适應和妥協,現在他會在某些時刻展現自己獨有的關心。
比如,就比如現在……
時敬之為聞命制定了完整的作息時刻表,內容涵蓋一日三餐、康複運動、學習內容和娛樂生活。
按照時敬之的時刻表,聞命現在應該剛從主卧起身,喝一杯水,下午在書房聽十五分鐘香頌,一個小時新聞播報,學習兩小時課程,然後欣賞一份電影資料。每小時間隔十分鐘,用于喝水和去洗手間。
在聞命印象裏,時敬之這是第一次如此緊張某個人,把精力全部灌注到某個人身上,大事小事,事無巨細。
曾經有一次,他電影只看到一半便想入非非,順着片中的紫藤蘿公寓回憶起他和時敬之少年時候仰望過的紫藤蘿,又看着男主角在西班牙農場打工而聯想到他賺錢後和時敬之分吃櫻桃。
大盒一千克,6北大西洋幣,小盒500克,2.5北大西洋幣,他算數不好,買了大盒,回去請時敬之吃,邊吃邊碎碎念,不僅能好好犒勞了一頓,還省了一大筆錢。
時敬之吃了三顆便停下了,神色有異。
後來他還買了200克荔枝,小小的一盒,二十北大西洋幣,按照當年的彙率,相當于三十美元。
聞命是很高興的,時敬之終于有了一些胃口,聞命不再覺得愁人了。
而時敬之這次臉上的表情更加生動了,聞命從他的眉眼和抽搐的嘴角解讀出“欲言又止”四個字。
唉,你已經感動到說不出話來了嗎?竟然這麽害羞,跟我說句謝謝沒什麽的。
聞命一臉得意地想。
他咳嗽兩聲,故作矜持,眼神頻頻瞥向時敬之的嘴巴,內心充滿期待。
那個時候時敬之已經可以和他聊天了,只是交情并不親近,聊天內容也止步于稱謂,年齡,“早上好”“晚安”以及“吃這個好嗎?”“嗯。”
時敬之舉着荔枝,動作猶疑。
“吃呀,幹嘛不吃?這荔枝挺好的吧,我買的胭脂糯米糍。”聞命繼續嘚布嘚:“人工智能服務生說這是空運的呢,産自亞洲嶺南……”
時敬之動作繼續停滞。
聞命于是不解道:“怎麽了?不好吃嗎?”他連連催促:“你吃呀?好吃不?甜不?軟還是硬?喜歡不?”
時敬之狠狠咬了一口荔枝,咬牙切齒,聞命連聲追問,卻只換來硬邦邦的回複,“沒什麽。”
啊……三個字。
原來猜錯了啊。
聞命失望地想。
他不死心,又催促道:“那甜嗎?”
時敬之的聲音似乎是從後槽牙裏蹦出來的:“甜!甜死了!”
給時敬之買到零食的喜悅心情被稍微打擊了一下。
聞命有些憂愁想,吃荔枝吃多了也不好,火氣竟然這麽大。
耳畔傳來時敬之輕微的咀嚼聲,他閉着嘴巴,細嚼慢咽。
聞命盯着他的臉,又不好意思地思考,唉,小敬真是口是心非,心裏肯定感動哭了,嘴上卻硬是不承認。
聞命內心憂愁地嘆了口氣,滿是苦惱地沉思。
小敬太不誠實了。
看來是時候攢錢買一盒敗火的牙膏了,聞命在內心記上一筆賬。
summer sale的時候各個大小超市都會打折,他剛剛打聽到,兩千米之外有家印度裔開的小便利店,貨物價格普遍比周遭便宜0.2北大西洋幣,比如最便宜的吐司面包,400克一包,當做主食的話,時敬之一天吃六片,聞命吃的多一點,十三片,他們一周要消耗兩包左右。
而光明街最便宜的店都要賣0.58北大西洋幣,還是臨近過期的打折品,那家印度商店才賣0.45北大西洋幣,不過不好的地方也有,那裏不通公交車,需要步行去。
那天在書房裏,聞命腦子裏想七想八,完全無心欣賞電影。
十六歲的聞命可以為了時敬之多吃幾口“一擲千金”,成年後的聞命依然熱情似火,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去接近想要接近的人。
他是行動派,于是他半途跑開,跑去樓下看時敬之莊園中的櫻桃樹,因為太過激動,推輪椅時差點滑了一跤。
聞命起身時頭昏眼花,惡心伴随着眼前的陣陣黑影,折磨他到天黑。
可當他看到庭院中郁郁蔥蔥的櫻桃樹,內心依然充滿歡喜。
他會想入非非,胡思亂想,将所有與櫻桃樹有關的記憶與細節填充進腦海中。
只要擁有這些細節,他就擁有飽滿的回憶。
雖然他的記憶那麽殘缺不全,可是與時敬之有關的都如此熟悉,充滿即視感。
時敬之三個字仿佛觸發器,輕易喚醒他過往時間中所有值得反複強調的片段。
所以哪怕是一棵樹,一朵花,一頓平凡的早飯,在聞命眼裏都是值得反複銘記的一切。
重複與時敬之有關的回憶仿佛是他生命中必須出現的一個反複的動機。
聞命是做事情時全身心投入的人,所以他在櫻桃樹下一直待到時敬之回家。
而時敬之下班回來後疾聲厲色,劈頭蓋臉吼了他一頓。
時敬之暴怒,眼神冰冷,瞬間啞了嗓子。他幾乎是吼出來,要聞命嚴格執行作息表,不要四處亂跑,最後的話語都破了音。
聞命挨了一通沖天怒火,甜蜜又心酸地想,小敬這麽關心我,都是我不好,惹他生氣。
第二天時敬之就搬回來一堆唱片、錄影帶、黑白電影光碟……還有古老的紙質書,讓聞命嚴格執行時間表。
而聞命的眼中心中都被一箱又一箱的事物占據了。
這些貨物看起來和光明街存在過的貨物無比相似,這些東西很難搜尋,應該都是花了大心思找到的。
聞命樂呵呵地回憶。
可能是書房的窗子開太大,今日天氣陰冷,吹得聞命頭腦昏沉,嗓子裏仿佛有火在向上竄,連眼睛都是灼熱的,在未開燈的書房裏,一陣又一陣呈現出模模糊糊的圖景,連書桌上的照明燈都不清晰了,長出亮白色的暈。
聞命離開去關窗,又趴在書桌上繼續發呆,他按開唱片機,聽到熟悉的香頌。
他在光明街的時候,經常和時敬之聽這一首歌。
Des yeux qui font baiser les miens,
他的輕吻仍留在我的眼梢,
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
一抹笑意掠過他的唇角,
voila le portrait sans retouche,
這就是他最真切的形象,
de l'homme auquel j'appartiens,
我屬于這個男人,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當他輕擁我入懷,
Qu'il me parle tout bas,
低聲對我細語,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的眼前便浮現玫瑰色的人生。
La Vie En Rose,玫瑰人生。
聞命聽到通訊器響起專屬鈴聲,嘴角又忍不住揚了起來:“小敬!”
“聞命。”時敬之在通訊器那邊說:“我今晚不回去了。”
聞命心裏一緊:“是因為太忙了嗎?小敬,你要注意休息,你……”
聞命喃喃道:“我本來想給你做司康的,可以配牛奶,可是我看到你的冰箱裏沒有牛奶,只有兩桶純淨水。超市裏的單身男人都喜歡買兩桶很大的水,然後宅在家裏。”
“我不喜歡牛奶。”時敬之說。
“啊……小敬。可是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
“抱歉。”時敬之沉吟片刻,回應說:“我沒有與此有關的記憶。我不喜歡喝牛奶。”
“所以你現在從來不喝牛奶對嗎?”
聞命的聲音低了一些:“怪不得我從沒見你喝過。”
時敬之保持沉默。
聞命想起時敬之是不喜歡自己做這些的,于是他說:“我沒有做!你不喜歡的!我都沒有做!”
時敬之簡單回答:“嗯。”
雖然聽不出他是什麽心情,但是他給出了回應。聞命心裏便松弛下來:“那你,你要保重身體,好好吃飯,知道嗎?”
因為心情的跌宕起伏,聞命感覺心跳上升,後背起汗,連頭都開始隐隐作痛了。
聞命小心翼翼問:“那你……你心情好一點了嗎?”
時敬之沒有再回答,聞命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對方挂斷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