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 48·鏡像
Chapter 48·鏡像
公園裏随處可見矮小的墓碑和好心路人獻上的花草。TINA大聲叫着他的名字。
“你說……”時敬之突然鎮定下來,下定決心一般重複問:“你說的葬禮,是小豪的。對嗎?”
TINA感覺時敬之這個樣子非常陌生。她太怕了。說實在的,她從入職就一直跟着他,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雖然好多好多時候他都在縱容她,她還是怕的。
時敬之和他的父親一樣,擁有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感。
他看着對方,扶着把手,慢慢、慢慢站起身,因為身體直打晃,他不得不扶緊了椅背借力:“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她努力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平靜,啞着嗓子:“……嘟嘟,你知道,為什麽……他們不讓你見他嗎?他們說轉院的時候就不好了……”
“鄭先生又是那樣有聲望的人物,鄭泊豪先生還在巡邏隊裏做了協議交換,事情好多…好雜,Arthur你不在…所有人都沒了主心骨。”
“本來大家都在等他的移植手術,前天晚上我偷偷去打聽東太平洋區的實驗室,他們說……”
她絞着雙手,忽然發出一聲劇烈的嚎哭:“他們說那天晚上他就撐不住了,病危通知書下了五張…!肋骨全斷了,心髒也沒了一半…他本來有救的,但是…”她傷心到無法開口,仿佛要被即将說出口的殘忍真相攝住魂魄:“他們說有一根碎骨藏在心髒裏…戳穿了他的……”
話音掉落的一瞬間,他在時敬之臉上看到了驚訝的表情,因為過于震驚,完全是空白的。疲勞和狼狽突然把她壓倒。
TINA再也撐不住了,捂着臉痛哭道:“對不起…!!對不起…其實他的心髒內部全被攪碎了…”
“當時的報道鋪天蓋地,鄭先生馬上就要公布這件事了…因為實在瞞不下了…”
“為……為什麽……”時敬之頭暈目眩,他嘶吼出聲,抓着TINA的肩膀質問:“為什麽?!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打不通電話不會上門嗎?!”
“我去過了!”TINA哭着說:“我如果了的……可是聞先生說你病了,你一直在吐,身體也不好,我不敢刺激你了…”
“他說了…他說了會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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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敬之的臉色突然陰沉起來。他直勾勾地盯着她:“TINA,你再說一遍,誰告訴你的?”
時敬之本來要回醫院繼續陪伴母親的,但是現在他心裏裝滿了秘密,誰也沒說,直奔生命倫理委員會的大樓。
他臉色鐵青,跟個幽魂似的,走路都在打飄。那雙手瘦得只剩骨頭,像只銳利的爪子,緊緊裹着她。
TINA一直跟着他,欲言又止。
她太害怕了,按照她對時敬之的了解,這個人有着無堅不摧的精神和強大的心髒,發號施令、說一不二,甚至連一言一行都帶着不可抗拒的壓迫感,那是最強大的保護傘,可是他現在的狀态仿佛随時會昏倒。
時敬之走了好幾步,又突然停下,目光凝聚在她臉上,突然迸出一聲沉悶的嘆息:“不要告訴任何人,你今天見過我。”
“發生……發生了什麽事?”
“你說…”時敬之忽然喘不上氣,低聲問:“你說這件事,聞命知道?”
TINA一怔,低聲道:“我……”
時敬之看了她好半晌,突然沉聲說:“TINA,我一直很相信你的能力,但是公私的事情還是要分開的。你很優秀,要堅強起來。”
TINA滿臉無措,被他這種交代遺言一樣的架勢吓呆了,“Arthur…你,你要幹什麽?”
對方只是沉默看着他,眼中全是森寒的冷意。
“不要怕。”時敬之竟然伸出手,非常疲憊、甚至非常平靜地輕輕扶住了她的胳膊:“TINA,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要記住,不必害怕。”
“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雖然說了也比較多餘,但是還是說一說吧,都是我的真心話。你在校的時候成績一直很優秀,工作以後做的雖然不是本專業相關的工作,但是也很優秀。不過,也別把自己的老本行丢了。”他笑了笑,竟然有點語重心長的意味:“有些東西,到了某個位置,一定會用得到的。”
他這個時候特別平靜和溫和,但是TINA一點都不感到高興,她覺得隔着霧看他,根本看不清。
TINA忽然感到心裏湧上巨大的陰影:“為什麽突然這樣說話?是……有什麽事……有什麽事要發生了嗎?”
時敬之目光黑黝黝的,他盯着她的臉,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有些事情,暫時沒有辦法告訴你。”
“那天他和我提了他的夢想。”
TINA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個他是鄭泊豪。
她忽然無比恐慌,對着自虐般的時敬之搖搖頭說:“不要說了…Arthur不要說了…”
“他說他馬上要競選巡邏官了。”
TINA終于受不了,哭了起來。時敬之不得不給女士一個擁抱。他那麽麻木,卻還是紅了眼眶。
“所以也不要對我感覺愧疚,或者其他……”時敬之無比冷靜,态度鮮明:“你怪我是對的。”
TINA徹底頓住了。
“你記住我說的話。”時敬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出拉拉鏈的動作。
“如果你以後見不到我,甚至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害怕。”說完轉身就走。
TINA呆住了,她驚愕失色,緊緊上前抓着他的手臂急道:“Arthur!你不要吓我?你怎麽了?!你要去幹什麽?!”
時敬之突然僵住了,TINA感覺手下的肌肉緊繃繃,就要破碎,而時敬之猛然迸出一聲辛酸的嘆息。
TINA惶恐不安,感覺自己胡攪蠻纏的行為惹他不快了,她剛要解釋什麽,時敬之卻寬容笑了。
笑容轉瞬即逝。
“你說,你打不通我的通訊器是嗎?”他忽然轉身捉住對方的手,眼睜睜看着她播向自己的號碼。
***
三十分鐘後,時敬之進了生命倫理委員會的大樓。
他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乘坐電梯,去了地下,來到闊別幾年的檔案科。
那都是剛入職輪崗期間呆過的地方了。
标準檔案室的準入資格是非常難搞的,他在審核區呆了将近兩個小時,打了無數個電話,才辦理完畢準入手續。
管理科室的是個老人,曾經帶過時敬之幾個月。
他禮貌微笑,同時敬之打招呼。
“您好。”時敬之說。
老人也笑。他替對方蓋章,檢查證件,然後按部就班将出入證遞過去,時敬之卻突然問道:“今天的門鎖是新更換的嗎?”
他沖着門口淡綠色的密碼鎖指了指。
老人一愣,不明所以笑道:“去年換的。”
時敬之點點頭:“感覺很新。”
“因為保養得好嘛!檔案室很少來人!所以用得也少。”
時敬之幫他一起搖開一扇古老的鉸鏈門。
按照以往,時敬之完全沒有攀談的行為,他對着同事永遠是點到為止的克制禮貌。
可是,在這一天卻無比耐心且珍惜地同對方多說幾句,仿佛筆記本經費審批和紙張采購新規都是特別新鮮和珍貴的事。
他這樣微笑着,把一分一秒都認真度過的姿态,讓人有種隐隐約約的古怪和不安,仿佛他在揮霍談笑,突然哪天會消失一樣。
不過,他對着鄭泊豪的事惜字如金,老人也多少得知了一些傳聞,只是默然嘆氣。時敬之已經沒有辦法解釋,他拿了準入證推門而入。
有好多個念頭在他腦海裏打轉,他看着那些資料,看了很久很久,可是如果不能找出破綻,那麽證據指向的那個,就是赤裸裸的真相。
不管他願不願意。
其實特別難以讓人相信的是,他從來沒有刻意地去摸查聞命的底細。
他從哪來、他的過去、他這些年幹了什麽、他到底有沒有秘密。
檔案室內燈光無比昏暗,時敬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那些資料,所有的能看到的資料,推算、演繹,苦苦追想,當年發生的事,重逢以來、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所有的事情。
他迷迷糊糊,把大摞檔案撞到地上,不得不蹲在地上,一張紙、一張紙撿起來,心裏突然被一陣絕望吞沒。
時敬之走的時候,腳步沉穩,方向堅定。
但是衣服突然被門把手刮了一下,他的身體跟一瓶水似的,劇烈地搖搖晃晃。
那一瞬間兩眼發黑,記憶迅速奔湧出來,刀子一樣剮着他的腦海。
他看着遠處正在看新聞和聽古老歌劇的老人,他知道他是從古戰場下來的,因為有軍功就接了檔案室的活,每天柴米油鹽,領點工資買買菜,回家和老婆子一起洗洗衣服做做飯,日子清貧又淡然,也是很樸實的一輩子。
其實很多人都這樣,不需要多麽宏大和嚴肅的理想,就每天溫溫馨馨過自己的小日子。
他突然記起來在檔案室工作的日子,當時很多人知道他是時約禮和沈方慈的小孩,也知道他一直參與了電子掃盲的工作,就把很多與此有關的資料交給他,他每天都在整理那些人的生平。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發現,哪怕他再自我代入地去體會所謂“底層人”的苦難,那都是輕如鴻毛。
他自己履歷光輝,他周圍的人個個家境優渥、能力優秀,但是其實很多年輕人就是普普通通,學歷平平,長相平庸,一家五六口人的整個家庭收入不足他月工資的三分之一,這還包括了孩子的學費和日常生活費。
單親的、貧窮的、十二三歲辍學的、長大成人卻沒有像樣的文憑的,為了一個月千八百出頭的工資奮鬥拼命,養家糊口從來艱辛不易,不是有那麽多人有閑心聽他的高談闊論、人生理想,也不是那麽多人跟他那樣擰巴去思考“悲憫心”“人生價值”“愛與仇恨”之類的東西,他保守如斯地看音樂劇,可能旁人聽都沒聽過,那才是大多數。
他當時那樣迷茫,感覺和大衆格格不入。他是最不入流的那一個,永遠無法融入。
時敬之對整個世界的認知無比單純、單一、匮乏,他對人群對集體的想像力已經缺乏到可悲的程度。
他永遠被架在空中,無法降落。
而聞命給他的現實感太強烈,他從未去懷疑。
聞命在他眼裏一直是真實的,和他自己看不看得見、聽不聽得到完全沒有任何關系,他甚至能在完全看不見這個人的情況下銘記屬于這個人的氣味、聲息、屬于聞命的一切,他又能在闊別多年後第一眼辨認出聞命,這就是當年的人,他這樣确信。
和他的世界完全不一樣的人,他那般明了。
在他所處的圈層裏,封閉、保守才是處事鐵律,所有人其實都那樣單一而抽象,如同面目僵硬的僵屍。
一旦活潑過頭或者特立獨行就會視為異族與異教徒,受到所有人的凝視和審判,進一步被抹去棱角,被逼着認輸妥協,最後當作敵人屠殺。
所以他把聞命保護得很好。
他知道所有的、光鮮背後的窒悶和死氣,他知道被卷進機器中的後果,被抹殺所有的自我意志,然後為了某些标準存活,如同行屍走肉的活死人,被碾壓到渣都不剩。
他不想聞命面對這種煎熬又無望的命運。
所以他把聞命保護得那樣好。
他終于攢錢買了大房子,那間布滿生活氣息的屋子,是他拼盡全力為聞命打造的安樂窩,是真正的人間天堂。
就跟當年光明街的寮屋一樣。
因為他那樣明白,那些看起來的光輝多麽險象環生,無形的陷阱遍布周身,只有他堅不可摧,聞命才是自由的。
他對自己将要面對的深淵一樣的命運心知肚明,他對規則和鐵律有着無比強烈的恐懼,他知道背叛和違規的後果,他知道自己走下的每一步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是他還是走了出去。
從他十一歲那年走向這個人,說“是好運氣”開始,從他十四歲那年走向這個人,一次又一次放棄逃跑、在光明街相依為命開始,從他二十一歲那年走向這個人,說着“可以”開始……
情不自禁,都是情不自禁……
他明知道是不被允許的。
他把自己的刀與刺對準了自己身後賴以生存的整個社會機器,他撬動了自己的骨頭架子,撐起一座鳥巢。
為了維護這所可以遮風擋雨的屋子,為了裏面那個人可以安靜地睡覺,他付出了勇氣、精力、身體、聲望、尊嚴、驕傲……
所有……甚至是自己的命運。
他和自己說,沒有關系的。
所有的苦他都能吃,所有的痛他都能忍。
哪怕是衆叛親離、被人指手畫腳、被父親打成大逆不道的不孝子的名號,他都認下。
沒有關系的,他對自己說。
哪怕再一次被抛棄,被碾壓,被懲罰,也是沒有關系的。
沒有關系的。
雖然很痛苦,但是沒關系的,總是可以熬過去的。
他看着門口的老人剝花生,他總唠叨說他老伴愛吃。
時敬之忽然就記起來聞命失明時候的場景。
那天他做了英格蘭早餐,那好像也不錯,那是最最平凡的一個早晨,柴米油鹽,粗茶淡飯。
他說我永遠仰望你,他說你對我有致命的吸引力,他說我是你的禮物。
聞命曾經讓他和夢想的距離那麽近過。
可是也在這一瞬間,他明白,所有的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老人看他,摸了把花生仁遞過來。
他對時敬之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因為他實習的時候,一共二十多個人,他總是來得最早,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掃地擦桌子倒垃圾,然後燒好當天用的熱水。
特別上道,特別會來事,不卑不亢,把小事也做到極致,一看就比別人少走彎路。
時敬之蹲在地上,踮腳搓着花生同他唠嗑。
“好吃吧?!”老人很驕傲,拿通訊器和那頭的老伴發信息,發到一般想起來時敬之還在,鬼鬼祟祟躲着攝像頭威脅:“不準說出去!扣工資找你。”
時敬之哭笑不得連連點頭。
那人拍拍他的頭,又塞來一把花生,驕傲道:“好吃吧?!我自己院子裏種的!”
“好吃的。特別好吃。”他突然笑出了聲,笑出了眼淚,特別快活。
***
在檔案室呆了會兒,時敬之下定決心般回到了家中。
天慢慢黑了,深秋時候的德爾菲諾略顯蕭瑟。
他出門的時候落了雨,冷冰冰。沒帶傘的人穿着夾克衫,裹緊衣服匆匆走過。
時敬之突然放慢了步伐,慢吞吞地,他一路走回家,也認真觀賞了一場雨。
也不知道為什麽,蘭先生的電話追了過來。但是時敬之很抗拒,他甚至說,你不要再聯系我了。
“我再也不想提和過去有關的事情了。”
他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把自己完全隔絕于現實。
那種狀态非常奇怪,反而引發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蘭先生語氣焦急,要立刻買機票趕回來。
“那張協議是我陪你簽的!如果真的要負責!那也是我來負責!你等着我——!”
“你一定要等我!在此之前千萬不可以沖動!”
“不……”時敬之卻突然拒絕了:“不要做無用功了。”
“我只是想清楚了而已。”時敬之面無表情地說:“其實離開才是最好的辦法。
也不是沒有人和我講過,離開他們。我也許也一直盡力去遠離,但是一次又一次軟弱地妥協,接近,我一直覺得那麽痛苦,也都是咎由自取。”
“也許你該恭喜我,也說不定。”他語氣平靜,又帶着異于常人的驕傲:“其實我本來、我早就應該這樣,不是麽?”
“曾經你可是跟我說,我要找好自己的定位,是做一個孝順的兒子,還是一個獨立的自我,我如果無法選擇,那便只能白白耗費心血。”
這樣說似乎也沒什麽錯。
“但是你媽媽那邊…”
“她會好的。”時敬之突然打斷他:“她每次都這樣要死要活動辄住院,我以前更嚴重的時候,真的要死的時候,我看她也熬過來了。她和時約禮情況最惡劣我以為她撐不住的時候,我吓得茶飯不思,結果她還是熬過來了一點事也沒有!最後搞的我像個惡人,像個喊狼來了的白癡,她就是這種人,我能怎麽辦?!”
這把蘭先生堵的說不出話。
蘭先生突然很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如果真的想清楚了,那麽不錯。但是你…”他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你和他說斷絕關系?!你父親的性格怎麽可能聽的來這種話?!”
“他不聽不聽的來,關我什麽事?”蘭先生的話大大冒犯了他,時敬之語氣嘲諷如同挑釁般回答:“随便吧,誰都不能讓我改了,愛怎麽想怎麽想吧。”
蘭先生滿心無奈,他想,也許是可以彌補的。
很長的時光裏,很多事都是可以彌補的。
這是一種鉗制了他們所有人的“光明樂觀的價值觀”,滲透在他們的命運中,無人可以幸免于難,大無畏與強行樂觀、盲目樂觀從上到下構建了鳥巢區,它因此發達,因此繁榮,“如果沒有這種無我、忘我、以人類共同體的命運為自己命運的大無畏的樂觀精神,怎麽可以擁有如今的幸福生活?”
“人類幸福,我就幸福。”
“鳥巢區幸福,我就幸福。”
“因為這是對的,所以這是對的。”
時敬之卻是個異類。
“你學不會犧牲、順從、自我壓抑、自我馴服,你就是不對的。”
蘭先生最後只說:“Arthur,你沒有自私。”
他知道很多人會戳他的脊梁骨,就只能嘆息着說:“沒有自私自利,做你自己想做的吧。也不要太在意別人怎麽說、怎麽看…”
“你…”他試探着說:“你要好好活着,你還記得你當初……”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為什麽忽然變好了。”蘭先生輕聲說:“我從來不問。但是你自己心裏要清楚。”
他想,你要記得你當初活下來的理由。
不是沒有原因的。
蘭先生曾經那麽疑惑,他想不明白,“當時你那樣子絕望,卻忽然迸發出巨大的能量,扭轉了自己的心态和命運,你要牢牢記住那個理由。”
時敬之卻突然沉默了很久,再也不複劍拔弩張的狀态。
“我以前,活着怕麻煩別人,死了更怕麻煩別人,死又不敢死……”他低聲嘆了一口氣。
蘭先生心驚。
就在蘭先生以為他又變得消極軟弱的時候,他卻突然出聲,聲音隔着電磁波和電流,冷淡又不近人情:“…我已經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