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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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浣從程景野出租屋裏離開後，幾乎是狂奔着回教室。平時像上墳一樣的上課鈴，在此時也格外悅耳。
他很少會有在朋友家住宿的經歷，這讓他覺得新奇無比。
更準确地說，因為結巴的原因，他很少會有朋友。
所以這種“朋友”的界定，讓他分外感到滿足。
這種感覺甜滋滋的，就像......就像中午吃的番茄。
程景野下的面真好吃。
程景野這個人也很不錯。
一路小跑，他原本下午計劃自己在外面游蕩，但最後還是回到了教室。
科任老師就坐在前面，對于他的逃課已經見怪不怪，随便說了幾句就讓他進來了。
他翻開書，一道道的公式讓他昏昏欲睡，但他腦海裏一想起程景野就會莫名其妙的強打起精神，比往日裏兇神惡煞的教導主任還管用。
他像聽天書一樣坐了很久，直到下課鈴終于響了，剛準備倒桌上蒙頭就睡，結果窗戶外班主任朝他招了招手。
幾乎是下意識地，江浣的心就提了起來。
他跟着班主任往外走，果然，隔老遠他就看見老媽站在走廊的盡頭，雙手交叉在胸前。
她常年都在縣城裏上班，雖然隔得不遠，但很少回來。每次來學校找他，都會穿的十分講究，生怕會引起別人的閑話。
但學校就這麽小，丁點兒事情就會被傳得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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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一出門，就有同學趁着班主任和江浣媽媽說話，在旁邊小聲說：“結巴鬼，你媽媽來了。”
“江浣，”有人叫他的名字，“你那被老公抛棄的母夜叉媽媽來咯。”
“今天又逃課，小心你媽媽知道了打死你。”
江浣低着頭沒說話，沉默地慢慢走到走廊盡頭。
“謝謝劉老師，”老媽把他攬過來，笑得很和善，“那我就先把他接回去了。”
“好的，”一向嚴肅的劉老師也沒說什麽，“路上小心。”
而江浣則沉默地跟着往外走，直到下了宿舍樓，老媽才終于恢複了原本的面貌。
“你那劉老師，以前和江葉林也是一路人，現在就看我笑話呢。”老媽說，“兒子，你可千萬得好好學習，別給你媽我丢臉。”
江浣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他的爸爸江葉林是城裏來的老師，以前也是這所學校的，後來和老媽結婚後，在江浣十歲的時候出軌跑了，現在都還沒回來。
于是整個學校都流傳着這個事情，老媽每次都體體面面地來接他，然後又罵罵咧咧的回去。
“兒子，有沒有好好學？”老媽染了紅色指甲油的手扯了扯他的衣領，“髒死了，你姥姥平時不給你洗衣服啊？”
她這次沒打沒罵，看來是劉老師沒把江浣逃課和考試的事情告訴老媽，江浣松了一口氣，點點頭說：“洗，洗了的。”
“走，”老媽說，“媽給你整兩身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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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後的程景野總算恢複了平時的精力，剛出房間就看見沙發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
不僅放在門口的垃圾丢了，連廚房裏的廚餘垃圾，也被江浣全部一并帶走。
程景野拿着資料一身輕地出門，開車去了村委會。
簽到後他在工位上聊了會天，不是他說大話，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程景野想要融入，卻融入不了的集體。
很快，他就和新同事打成一片，其中一個看他還拿着資料，說：“其實你沒必要一個個跑人家裏問，上面不是有電話嗎？你打電話問，然後随便拍點照片交差就夠了。”
“對啊，反正也不會一張張檢查。這種資料每年都會搜集一次，能有幾個一年之間有大變故的，就算有，幾天就整個村子傳開了，輪不着你去問。”
他們是在村委會幹過不少時間的，已經從從前的新人變成了老油條，程景野覺得他們說的不錯，于是打開資料重新看了看。
不知不覺的，他翻開了今天沒走完的村部。他看到江浣的爺爺在這兒擺攤，估計家也就在附近。
很快，他找到了一家姓江的人。
“哦這個啊，”旁邊的同事說，“他們家的事村裏都知道了，以前是做流動舞臺舞獅的，兒子早些年就跑了，以前還會給家裏打錢，現在一毛錢都見不着了。”
“是啊，兒媳婦也不認人，見到他就要打呢。丈夫出軌後她精神也不太正常，我聽說今天好像回來了。”
“他老伴兒早死了，也是個孤寡老人。”
“好像有個孫子吧，但貌似好像是個......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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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媽買完東西後回家，一家四口總算是再度聚齊。
對于女兒的到來，老兩口子自然喜不自勝，把家裏剩下的水果全部拿出來。
老媽一回家就現原形，把東西扔飯桌上，脫了襪子扔一邊兒，“菜市場一群雜種看我回來了，準備笑話我呢。”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夠他們嚼一輩子呢。”外婆把嗑的瓜子皮全部丢在地上。
外公喝茶喝得噴噴香，還時不時的呸兩下。
還沒等他們吩咐，江浣就很自覺地拿着掃把掃幹淨地上的果皮，還把老媽的襪子丢進洗衣機裏。
“媽，你也給江浣買點像樣的衣服，看着髒死了，別人看見了以為我們家窮死呢。多不體面啊。”
“姑奶奶，那你也得給我錢啊，你每個月那點錢都不夠家裏吃飯呢。”
“一定又是你抽煙了是不是，我叫你不要抽你偏不聽，你看看江浣，穿的跟個煤礦裏挖出來的一樣。”
這個評價倒是和程景野的一模一樣，江浣忍不住笑了笑。
堂屋裏扯閑的聲音一刻都沒有停過，這次老媽回來竟然沒有又打又罵，這讓江浣有些意外。
突然之間，江浣想起了放在卧室裏的錢。
他偷偷攢了很久的錢。
老媽不是反對他攢錢，只不過他攢錢的目的，老媽也能夠一眼看出來。
如果被她發現......
說到什麽來什麽，老媽起身說：“行了，媽，我買的菜你去弄一下，我吃了晚飯明天再走。”
說完就往江浣房間那邊走。
“行，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外婆慢吞吞的站起來，順便吩咐站着的江浣，“過來，給你姥燒火。”
“哦。”江浣有些心不在焉的往竈臺走，走之前還不忘朝着房間瞟幾眼。
噼噼啪啪的火星子在眼前炸開，江浣沒過多久臉上就起了汗。
不過他來不及擦，一直留心着房間裏的動靜。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房間裏始終沒有聲音。
或許老媽路上累了，回房間直接睡着了？
江浣想到這裏心裏放松了些，手裏的動作也輕快了。
誰知道下一秒，他就聽見房間裏冷冰冰的聲音：
“江浣，你給我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