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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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時候江浣也愣了愣,解釋道:“這是,我爺爺,以前的,道具。”

不用他說,程景野也猜到了十之八九。

眼前的雄獅出乎意料地很精致,上面的金線即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都閃着光,獅頭上的每一根毛發都像是真的。

這樣精致的道具,不像是業餘人員才會用的。

“看上去很酷。”程景野實話實說。

江浣看上去很驕傲,擡起手摸了摸那勾勒着金絲的獅子頭,“那,那當然。我爺爺,以前可有名,縣裏面,都來找,演出。”

“喲,這麽厲害。”程景野順着他的話說,往裏邊走邊看。

江浣的房間很簡潔,甚至可以用簡陋來形容。

原本空間就并不大,一張床就已經占據了大塊位置,再加上衣櫃和書桌,整個房間便站不住腳了。

不過裏面都很幹淨,像是有定期打掃,即使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很久沒有打開的樣子。

桌上面擺着一張舊相框,裏面的小孩有些呆呆傻傻地,沖着鏡頭豎起兩根手指。

程景野看了一眼,問道:“這是不是你小時候?”

江浣的臉紅了紅,“這是,好久,以前。”

那個時候父母都還沒離婚,他也沒有變成結巴。

他沒說出來,但程景野已經在心裏猜出十之八/九。這個房間估計是江浣父母還沒離婚的時候,江浣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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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江浣雖然不允許來看望爺爺,但老人家也會日複一日地打掃這個房間,給孫子一個落腳點。

就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剛剛去收麥子的爺爺去而複返,手裏又提着一個大西瓜。

“來來來,”爺爺把東西放在小木桌上,“剛摘的西瓜,可甜。”

說起這個,程景野總算想起這趟來的主要目的,帶着江浣卸貨。

冰櫃牢牢地卡在後備箱裏面,程景野連拖帶拽,冰櫃在裏面搖搖欲墜。江浣在後面也不知道怎麽幫忙,伸着手準備去接。

費了老大勁兒,程景野才終于把東西搬出來。

老人家隔老遠看着,等東西拆開才走過來,有些不明白地撓撓頭,“小夥子是來賣貨的?”

“不是,”程景野覺得有些好笑,“這是您孫子給買的,凍西瓜用的。”

“什麽?”老人家瞪大眼睛,一改之前的和藹慈祥和善可親,瞪大眼睛低頭看着江浣,“你買的?”

程景野夾在中間,就感受到江浣突然躲在自己後面,小聲地說:“怎麽,怎麽了嘛。你的,那個,舊冰箱,都壞了,多少年了。”

“你哪來的錢啊?”老人家想繞過程景野去抓江浣,“是不是自己藏的?”

江浣被他吓得抓着程景野做擋箭牌,也許是有人擋在前面,他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嗓門有些洪亮地說:“我,我自己,攢的。”

程景野被江浣抓得又往左又往右,一時之間在反思自己為什麽要在這兒。

“攢也不能攢着買這個!”老人家嗓門顯然比江浣還大,震得程景野的耳朵嗡嗡響,“快給我給退了!”

“我就,我就不!”

“退了!你小子越大越不聽話!”

“我才不退!”

程景野閉上眼睛,長嘆一口氣,緊接着雙手緊緊抓住自己腰間的手,然後非常輕松地把江浣從身後提溜出來。

這動作快到舞了幾十年獅的爺爺都沒反應過來。

“你......”被他拽出來的江浣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程景野。

“你自己解決,”程景野好整以暇,“我只是一個走過場的搬運工。”

說完,他就兀自往旁邊一站,像看戲似的望着爺孫倆。

接下來幾分鐘,他就看見了江浣單方面的挨打環節。

其實說挨打也不至于,老人家看上去生氣,但其實揚起來的手臂高,打下去的力氣卻并不大。

但即使是這樣江浣都忍不住哎喲哎喲地叫喚,所幸周圍沒什麽人,不然全部都出來圍觀了。

正因為江浣這殺豬一樣的叫聲,爺爺打了一會兒後就沒再動手,坐在屋檐下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是怕你媽發現,”爺爺說,“你這孩子,也是受了委屈。”

星光落在爺孫倆的庭院裏,也落在江浣的身上,他站在原地,有些難過地垂下頭。

自從老爸離開這裏後,他一直都被老媽嚴加看管着,不許給爺爺買東西,不準看望爺爺。

爺爺也許是知道理虧,也沒有說過半句話。

幾年之前江浣偷偷來看過爺爺,當時給他用自己的錢買了一臺電風扇。被外婆發現後,很長一段時間江浣身上都有挨打的痕跡。

爺爺看在心裏,所以這些年從沒接受過江浣買的任何東西。

他低着頭,眼睛紅紅的,“就這,一次,你就收下,收下吧。”

“你買這玩意兒,你媽媽知道嗎?”爺爺又問了一次。

江浣使勁搖頭,“不,不知道,我都,很小心,藏着的。”

程景野站在旁邊,沒說話也沒動作。他不準備插進去給江浣說點好話,畢竟這是爺孫倆自己的事。

而且他覺得,憑這對爺孫的感情,自己也能解決。

所以或多或少的,他站在這裏也有些多餘。只不過程景野很好奇也很新奇,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親人關系。

他自己的家庭,亦或者他曾經做新聞接觸的家庭,總是矛盾和苦難更多。

即使江浣如今是廣義上的,“苦難”的代名詞,但程景野卻從他身上,品味到了一絲幸福。

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時候,爺孫倆終于解決了矛盾,江浣跑過來,眼角都還是紅的。

“幫我,把冰櫃,搬進去。”江浣說。

程景野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你現在使喚我,是不是越來越順手了?”

“誰讓你,”江浣小聲嘟囔,“見死不救。”

冰櫃下面有專門的滑輪,移進房子裏并不難。爺爺把他就放在堂屋裏,等插上電把食材都放進裏面後,滿意地笑了笑,“不錯,方便。”

“我就說,這個,很好的。”江浣終于笑了笑,有些驕傲地說,“這個還是,他幫我,選的。”

“是嗎?”爺爺看向程景野,終于開始正式思索這個人。

眼前的年輕人明顯就不是本地人,甚至不像是線程裏來的,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種和這裏格格不入的氣質。

他有些納悶,江浣怎麽會有這樣的朋友。

見他打量自己,程景野也不畏縮,大大方方地介紹自己,“爺爺好,我叫程景野,是這兒新調進來的記者。”

“記者?”爺爺有些驚訝,“這地兒還能有記者。”

“嗯,”程景野順勢說下去,“來這裏其實也有一個小的請求。”

爺爺歪過頭,叉着腰問道:“什麽?”

莫名其妙的,江浣好像知道了程景野要說什麽。

果不其然,對方說道:“我想在這兒,拍舞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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