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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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後還沒多久,程景野處理完手裏的工作,就去了一趟新港。
原本只是想碰碰運氣,所以沒有找到江浣也是在情理之中。
他去了一趟三年前的學校宿舍,當年程景野離開時,為了讓江浣随時有一個能待的地方,他往後續了很久的房租。
所以屋子裏面和三年前沒有太大區別,江浣初中時穿的衣服甚至都還收在衣櫃裏,說明他離開時狀況十分突然,來不及清理行李。
衣櫃裏面的衣服都疊的整整齊齊的,裏面還有一些程景野以前的衣服,全都規整的放在裏面,看上去非常幹淨。
估計即使是沒人穿,平常也認真地清洗了。
程景野沉默地看了很久,又擡手摸了摸那些衣服,最後離開宿舍。
他嘗試着去找竹竿兒他們,但三年過去,他們考取了外地的高中,已經不在新港生活。
原本程景野以為要一無所獲的回A城,卻沒想到會得知一個讓人意外的消息——
一年前,江浣的爺爺去世了。
這件事情在新港被議論了好幾天,即使老人家去世了,他那多年不見的兒子也沒有回來主辦喪事,孫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最後推來推去,還是村委會的人自發舉行了下葬儀式。
沒有舉辦葬禮,而是直接将人安了葬。墳就在不遠處的山上,程景野花錢找人帶路,七繞八拐才終于找到江爺爺的墓地。
“他是因為什麽去世的?”程景野看着墓碑上刻的字,皺起眉頭問道。
帶路的是住在附近的老大爺,說起這個可帶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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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病了,聽說是下雨天的時候屋檐下摔了一跤,他這個年紀怎麽經得起摔哦,躺床上就沒了。還好第二天他約了人去釣魚,要不然還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發現呢......”
他說得繪聲繪色,像是親眼看見了似的,話匣子打開了收都收不住。
程景野皺起眉頭,說:“那你知道為什麽他家孫子沒來嗎?”
“這我也不大清楚,”老大爺撓了撓後腦勺,又擺擺手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爹都是白眼兒狼,更何況小的呢,估計是不想回來吧。”
從他這裏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程景野只好按照上山之前說好的付了錢,就讓對方自行下山了。
山林間的風平添了幾分刺骨,程景野把買好的花放在墓碑前,腦海裏都是當初和江爺爺一起籌備舞獅的畫面。
老人家是個豁達樂觀的人,即使他的人生經歷了太多常人無法承受的悲痛。
程景野無疑是敬佩的,卻沒想到三年前一別,竟然就是永遠。
生命的脆弱和無常有時就是這麽殘忍,程景野在心裏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原本以為江爺爺或許能知道江浣的行蹤,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程景野在墳地前站了許久,直到全身冷得僵硬了,才擡步離開。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發現江爺爺的墳地正好是草木茂盛的地方,但那土丘上卻幹幹淨淨的,明顯有人清理過。
是江浣的爸爸?
不,下葬都沒來看過,更何況是平常的探望。
或者......是江浣?
程景野心裏微微一動,不放過任何一種可能,他又快步回到江爺爺家。
雖然不能進去,但從外面幹淨的窗戶,以及沒什麽垃圾的臺階來看,最近有人來打掃過。
“江浣,”程景野重新燃起了希望,“一定是江浣。”
江浣最近來過這裏,江浣或許就生活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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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汽車站下來的時候,江浣腦袋暈乎乎的。
正好最近不用去麗姐那裏兼職,又趕上學校的月假,他就偷偷跑去新港了一趟。
不知道老媽他們還有沒有打探他的行蹤,江浣沒有停留太長的時間,給爺爺的墳上清理了雜草後,都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就忙不疊地回到縣城裏。
因為出門忙忘記帶帽子,寒風吹得江浣腦袋疼。
他沉默地手裏抱着背包,在過馬路的時候沒看四周,險些被開來的摩托車給撞倒。
“看路啊!不要命了!”車主忍不住喊道。
江浣這才反應過來似的,後知後覺地往後退,說道:“對不起。”
車主見他依舊愣神的模樣,以為江浣是智商有什麽問題,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江浣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後沿着路往學校走。
如今江浣已經能接受爺爺離開的事實,只不過每次回去悄悄看望的時候,還是會魂不守舍,就像現在這樣。
江浣是在事情發生一周後,從竹竿兒那裏得知了爺爺去世的消息。
他當時躲在縣城裏不敢回去,強忍着心裏的痛,硬生生挨過了幾天,才悄悄回去看。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聽說爺爺下葬的時候沒什麽人來看望,甚至在下葬後沒多久,江浣的媽媽就把爺爺收藏了很久的雄獅行頭給賣了。
老家的堂屋裏空蕩蕩的,再也沒見那鮮亮的紅色。
臉上不知不覺間濕潤了,江浣擦幹淨後走進學校,雖然并不上課,他還是拿着書去了圖書館。
再過半年就要高考了,他現在靠兼職已經把下學期的學費備好,至于大學時期的學費,他想申請獎學金。
因為特殊原因,他申請不了助學金,所以只有這個方法。
不過他基礎不好,要想得到獎學金,就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他在圖書館從中午坐到了晚上,卡着最後關宿舍門的點,回到了寝室。
時間日複一日過去,和往常并沒有什麽區別。
一天放學後,江浣打包了食堂的飯回到宿舍。這時舍友們正在聊天,也許是話題太有趣,所以在見到江浣的時候也沒有停止。
無非是些游戲的閑話,江浣不懂也參與不進去,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先把書放在上面。
游戲的話題漸漸聊到尾聲,寝室裏沉默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室友說:
“過幾天電視臺過來采訪,你們知道嗎?”
“采訪?采訪誰?劉老頭?”劉老頭是校長的綽號。
“不知道啊,聽說是省裏有個什麽公益項目,來縣城裏的學校找扶助對象來了。”
“哦......”
一說到扶貧,其他幾個人拉長了聲音,都若有若無地瞥了江浣一眼。
而江浣視若無物,坐在椅子上邊看書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