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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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擁抱，江浣總是很陌生。

爸爸媽媽還算和睦的時候，母親的懷抱舒服又踏實，但并沒有持續多久；

爸爸離開後，他很少獲得擁抱，也很少會有腳踏實地的感覺。更多的只是在擁抱時，摸到爺爺後背那突出的背骨。

而現在，江浣覺得一切來得很突然，他不明白程景野那句沒頭沒尾的話是要說什麽。

可是程景野的擁抱又是那麽真實，他忍不住閉上眼睛。

木質香依舊圍繞在鼻尖，似有似無。

“你怎麽了？”江浣睜開眼睛說。

程景野沒說話，只是抱着江浣。良久後深吸一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什麽。”

說完後放開了懷裏的人，“走吧。”

江浣雲裏霧裏的跟着他，對于去江浣的宿舍，程景野已經駕輕就熟，都不用指路就直接到了寝室門口。

要搬走的東西江浣已經早早清理好，假期并不長，所以東西也不多。

程景野把大部分都提在手裏，兩人又摸着黑去了停車場。

東西全部壘在後備箱，程景野坐進車裏，“地方在哪兒？”

“麗姐，私房菜，”江浣坐在副駕駛，拉上安全帶說，“在啓明路，385號。”

程景野不知道什麽啓明路，拿出手機開始導航，離得不算遠。

正值春節，縣中心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在經過廣場時，還能看見很多商場辦的新年活動。

江浣完全被吸引了目光，好奇地往外看，“那是什麽？”

等紅綠燈的間隙，程景野把車停穩，轉頭一看是廣場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搭了個臺子，有幾個年輕人正在跳舞，周圍圍了一大群人。

“唱歌跳舞，圖個喜慶。”程景野說。

這種聲兒大、人多的商場攬客活動，程景野看見了都是繞道走，堅決不會去湊熱鬧。

但見江浣一直往那邊看，他問道：“喜歡看？”

“啊，”江浣回過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見過，這種。”

以前他在新港頂多在喜喪事的時候看看流動歌舞隊，唱戲的跳舞的咿咿呀呀一堆人，沒什麽新意。

程景野笑了笑，綠燈亮了，他把車朝前行駛，“過年的時候肯定還會有，到時候再看。”

“好啊。”江浣眼睛亮了亮，對于幾天之後的除夕格外期待。

過了廣場再開一段路，麗姐私房菜就在街邊的拐角。

這一片不好停車，所幸店子下面就有一個車位，程景野停好後拎着江浣的大盆小盆，說：“員工宿舍在哪兒？”

江浣并沒有帶着程景野往店裏走，反而是穿過了旁邊的小巷子，走進一個老式居民樓。

程景野以為就在這兒的時候，江浣又帶着往裏走，眼前出現一條曲折逼仄的小巷子，一個更小的樓房出現在眼前。

“有點偏，”江浣回過頭不好意思地笑笑，走上樓梯。

這段樓梯又窄又陡，程景野走到最高處往後看時，以為自己是上山了。

上到三樓左轉，江浣從書包裏拿出一匹鑰匙，打開門吱呀一聲響，聲音大得把樓道裏的微弱聲控燈叫醒了。

程景野拿着東西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擡步走進去。

意料之中的，房間裏很小，床、櫃子、書桌，這些東西擠占了大多數空間，容下江浣足夠，再多一個程景野就有些勉強。

程景野把水盆和桶放在地上，能過活動的空間就更小了。

“坐床上吧，”江浣指了指還沒鋪好的床，“椅子缺腿，我給扔了。”

程景野看了看床，上面倒是整理過，木板床上搭好了墊被，他坐在床沿，環顧四周後說：“你洗澡怎麽辦？”

“外面，走廊盡頭，”江浣說。

聽完這話程景野皺起眉頭，環境倒是其次，只不過這裏偏僻，去廁所還要出門，安全問題有待商榷。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想法，江浣頗為樂觀：

“這裏，沒什麽人住，隔壁都是，麗姐，店裏的人。就和，學校宿舍，一樣，沒事的。”

他雖然這麽說，但程景野還是不放心地到處看了看，所幸房子雖然舊，但門鎖是新的，防盜沒有問題。

他四處看，江浣于是拿出準備好的被單換上，房間裏一時只有他鋪床的聲音。

他小時候就開始幫着家裏幹活，其他都擅長，就鋪床有些手笨。

被子在被單裏仿佛失了方向，沒一會兒他就找不到首尾。

“你......”

身後冷不丁地發出聲音，江浣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看。

結果身後的程景野正朝着自己彎身，兩個人堪堪撞到一起，臉和臉之間只差幾個拳頭的距離。

頭頂的燈光并不亮，江浣卻覺得眼前照得發暈，程景野就在眼前，但他卻看不分明，只覺得看鼻子不是鼻子，看眼睛不是眼睛。

他的表情呆呆的，反而是程景野頓了頓。

他眼神頗為認真地看着江浣，似乎想要從這短暫的觀察裏，去明白什麽事情。

江浣有些懵，邊往後退邊說：“怎，怎麽了？”

程景野很快也回過神來，他擡起手在嘴邊，神情不自在地咳了咳，抓過江浣手裏的被子：

“我是看你再鋪下去，被子在裏面都快成一團棉花了。”

說完，把江浣往裏亂塞的被子拿出來，整理好後重新塞進去，長臂展開拿穩後一抖，被子就規規整整地躺在了被套裏。

江浣還有些懵，看着床上的被子也不知道說什麽，幹巴巴地道：“厲，厲害。”

“鋪個床的事，你就別這個都要恭維我了。”

程景野忍不住笑，順便把旁邊的枕頭也給套上放在床頭，這個淩亂的房間終于進化成“亂中有序”。

短暫的插曲結束，兩人洗好了抹布，協力把櫃子桌子都抹幹淨。

江浣把書包裏的寒假作業一股腦的放在桌上，再把幾件換洗的衣服挂在衣櫃裏，這塊小地方也算收拾完畢。

只不過程景野看着天花板上的燈泡還是不夠滿意，提議說：“我出去買個燈泡。”

“這麽晚了，就別，折騰了吧。”江浣說。

“沒事，”程景野穿上剛剛幹活時脫下來的大衣，“很快回來。”

說完拿着手機出了門。

在門口看着消失在樓道的程景野，江浣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回房間。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江浣看着床上程景野鋪好的被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良久後，他撲到床上，把有些發紅的臉藏進被子裏。

而另一邊，按照江浣之前帶的路原路返回，程景野有些心不在焉，下樓的時候衣服不知道勾到了什麽，險些穿出一個洞。

而程景野不太在意，腦子裏全是剛剛在房間裏發生的一切。

按理說那只是一個簡單的對視，可在視線相對時，他腦海中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想逃開。

他震驚地發現，自己不太敢看那雙眼睛。

這種事情從來沒發生在程景野身上過，于是他不信邪似的，強迫着自己去看。

這個方法果然奏效，他直直地看着江浣，直到結束都沒有閃躲，可他最初的問題還是沒能解決。

為什麽他會想逃開？

拿着電燈泡付款時，程景野在想這個問題。

走進巷子的時候，他還是在想這個問題。

等到穿過巷子來到居民樓前，又穿過居民樓到達狹窄小道，眼前出現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時，他終于沒再琢磨了。

不是因為想通了，而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