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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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十分安靜，程景野确認自己沒聽錯後，悄悄挪動身子，湊向江浣的左邊。

“小江浣？”

尾音拉得老長，聽上去像是在哄小孩子。

結果江浣反應很快，又轉頭看向右邊，勢必要把後腦勺對着程景野。

程景野：“......”

看這架勢江浣是真不想理自己，但程景野一向厚臉皮，不依不撓地湊過去，想讓江浣正面面對自己。

故技重施，程景野在旁邊輕輕喊：“小江——”

浣字還沒說出口，剛剛坐在臺階上的人突然站了起來。程景野躲閃不及，下巴剛好撞到江浣的頭。

眼睛似乎看見了星星，程景野痛呼一聲往後退了退，雙手捂着下巴，眉頭皺得快要擰到一起。

江浣被他的動靜吓一跳，也馬上忘記自己還在生氣，連忙湊過來說：“你，你沒事吧？”

程景野看了他一眼，表情依舊很痛苦，繼續拖着自己的下巴：

“脫臼了，脫臼了，你當初學舞獅是不是還順便練了鐵頭功？”

“誰，誰讓你，站我後邊兒，”江浣伸手抓着程景野的胳膊，“你手松開，讓我看看。”

他比程景野矮，為了看得更清楚一點，還着急地踮了踮腳。

但程景野沒動，只是哎喲喊疼，也不松手給江浣看。

等到江浣用了力氣想掰開他的手時，他驀地一松，下半張臉終于漏了個完全——這時候江浣才發現，程景野在笑。

江浣抓着程景野的胳膊，等到對方笑出聲後反應過來，下意識伸出手要打：“你——”

“诶，”程景野輕而易舉地避開他的巴掌，“剛剛好不容易緩過來，再打真疼了。”

話雖然這麽說，但免不得一頓揍，江浣的拳頭打在程景野的後背，力道不重也不輕，打完之後氣得要往巷子裏走。

剛走兩步，程景野就抓住他的手，“你去哪裏？”

“回，宿舍，”江浣回過頭瞪了他一眼，“你不許，跟着我。”

“這地方我走多少次都認不出路，”程景野抓着他的手沒松開，“不跟着你又迷路怎麽辦？”

明明轉身就能回麗姐的店裏，程景野依舊不屈不撓地要跟着江浣。

而江浣在氣頭上，被他繞進去沒想到這一茬，只是說：“你迷路，關我，什麽事？”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腳上的速度放慢了些。

見狀程景野笑笑，裝可憐似的，“那就只能打電話給你，然後讓你來接我了。”

江浣瞥他一眼，沒說話，也沒再往前走。腳上的動作停下，才終于将注意力落在自己被牽着的手上。

即使是冬天，程景野的手也是熱的，抓得他整個手掌都暖洋洋的。

不過他接着瞪了一眼，程景野從善如流地松開手。

“不生氣了？”程景野走到他身前，笑眯眯地問。

“讓我猜猜，”他單手托腮，“小江浣在生我什麽氣呢？”

江浣沒說話，只是看着程景野。

他也覺得自己這個脾氣來得莫名其妙的，現在要細想程景野究竟做錯了什麽，江浣都覺得那個原因十分勉強。

但他就是生氣。

程景野想了想：“氣我今天來晚了？”

江浣磨着後槽牙：“......”

觀察他的表情，程景野意識到自己猜錯了，“難道是氣我剛剛騙了你？”

他的表情非常認真，像是真的不明白江浣在生什麽氣，這讓江浣原本澆熄的怒火轟的一下又燒起來。

程景野這個讨厭的人，根本不會懂他在想什麽。

“你自己，慢慢想吧！”江浣喊得很大聲，說完後轉過身，怒氣沖沖地朝小巷子裏走。

眼看着他要繞進那條找不到頭的巷子，程景野連忙又拉住他，認錯道：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

“是不是因為我明明說好了今天來看你，結果來這裏之後沒和你說過話？”

他原本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但想來想去，只會是這個原因。

而且看江浣現在的反應，他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江浣又一次停住腳步，看着程景野。

他心情如今是前所未有的複雜，既想讓程景野猜得到，又不想讓程景野猜到。

畢竟這個原因，有些太小孩子脾氣了。

但是他确實因為這件事真情實感的生氣，如果不是程景野現在來找自己，他估計晚上都要氣得睡不着了。

明明，明明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他快十八歲了，自認為心智已經逐漸成熟，早就明白朋友是一種關系，而不單指一個人。

他從前和小炎他們幾個人玩時，彼此也不會因為對方有其他的朋友而感到失落。

但換成程景野，好像就都變了，人難道越長大就會變得越小氣？

一瞬間他的腦袋裏好像飄過了各種各樣的想法，程景野見他不說話，于是主動承認錯誤：

“對不起，周密他是今天才來說要來看我，我想着他也挺想知道你的動向，所以帶他過來見你。”

“他想知道，我的，動向？”江浣皺起眉頭，沒明白他的意思。

程景野點點頭，沒和江浣說細節，只說了周密在得知江浣從新港消失後，一直在找他。

聞言江浣張了張嘴，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和我也一段時間沒見了，所以自然有很多話要說，”程景野說話非常誠懇，“因為這個我或多或少忽略了你，對不起。”

他連着說了兩個對不起，倒讓江浣心裏有些怪怪的。

江浣很在意周密，他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怎麽了。

但眼下程景野并沒有做錯什麽，他讓自己冷靜下來。

江浣不太敢和程景野對視，于是看着邊上挂着的紅燈籠，“......沒事，是我，亂發脾氣。”

說完這句話，江浣意識到自己聲音悶悶的，于是清了清嗓子，看着自己腳下那塊水泥地，重複了一遍：

“我不，生氣了。”

觀察着他一舉一動的程景野沒再說話，只是笑了笑，心裏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江浣會因為這件事而生氣，畢竟這件事在程景野眼中，還沒有剛剛他騙了江浣下巴脫臼嚴重。

不過偶爾生一次氣的江浣還......挺可愛的。

程景野不合時宜地想。

不過他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當然不能把這個想法說出來。

等江浣平複好心情，程景野說：“沒想到你還會因為這個，發這麽......波浪洶湧的火。”

“波濤洶湧，是你這麽，用的嗎？”江浣看了他一眼，又移開目光。

“形容詞，你剛剛的話和眼神能化作水的話，我早被你淹死了，”程景野盯着他，嘴上還在開玩笑。

而江浣被他這麽說，也低下頭忍不住笑了。

他因為這通莫名其妙的火有些不好意思，笑的聲音小，臉也快埋進自己的衣領裏。

于是程景野微微俯下身，把手撐在膝蓋上，擡起頭看向江浣。

這姿勢有點累人，但程景野總算能和眼神躲閃的江浣對視上。

沒想到他會這樣，江浣忍不住盯着他。

“怎麽了，瞪完燈籠再瞪地，現在又瞪我的，”程景野說，“還生着氣呢？”

“沒，沒有，”江浣強迫自己看程景野的眼睛，搖搖頭，“不生氣了。”

說完之後，他又問：“你沒生氣吧？”

“我生什麽氣？”程景野直起身。

江浣動了動，想撓撓後腦勺，又覺得有些傻，于是手放在一側，抓着自己的衣服，“因為......我......”

莫名其妙發脾氣，還因為發脾氣撞到程景野的下巴，雖然不是故意的。

從小到大沒多少人慣着他，他也一向會收斂自己，和他熟悉的人從來沒見他發過幾次脾氣。

但或許是因為程景野太會觀察，在對方面前，江浣一貫隐藏不住自己，于是便不再收斂；

也可能是程景野太好了，他溫柔又有耐心。在他面前，江浣也不想收斂。

他沒說完，但程景野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沒生氣，我也不會生氣。”

相反的，他希望江浣今後都能夠像今天一樣肆無忌憚的表達情緒。

他們之間，其實并不用在意這些。

江浣聽見他這麽說，終于笑了笑。

這樁事總算是解決，兩人都輕快不少。麗姐私房菜店面快關門了，江浣和麗姐道了別，帶着程景野往外面走。

時間不早了，路邊除了幾家大店面，其餘都已經關了門。

臨近過年，連經過的超市都放着喜氣洋洋的音樂，給原本有些寂靜的皆道增添了積分熱鬧。

“快過年了，”程景野走在旁邊，配合着江浣的腳步，“在這裏工作到什麽時候？”

江浣沉默了一下，還是沒告訴程景野自己另找了其他的兼職，“明天，發工錢，就休息了。”

“喲，結算了，”程景野頗有些興趣，“可以充實你的小金庫了。”

“什麽，小金庫，沒多少錢，”江浣看了他一眼，“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

“嗯？”程景野停下腳步看着江浣。

在路燈的映照下，江浣的表情裏全是期待，“等我，發工資，請你，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