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驚變
驚變
當霍格沃茨特快終于放慢速度,停靠在漆黑的霍格莫德車站時,已經平複心情的伽藍起身離開了包廂。
今年暑假她特意去信給鄧布利多和麥格教授,告訴他們自己不想做學生主席,巡邏和管理級長是很累人的事,她對權利一點也不熱衷。
車門打開後,空中傳來轟隆隆的雷聲,她把烏鴉鬥篷蓋在貓頭鷹的籠子上,随着人群下了火車,雨下得又急又猛,就好像一桶桶冰冷的水不斷澆在她頭上。
她随着人流一點點地挪動腳步,離開了漆黑的站臺,爬上一輛有三位同學的馬車後,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随着一陣劇烈的颠簸,長長的馬車隊伍沿着通往霍格沃茨城堡的小道濕辘辘的出發了,一路噼裏啪啦的濺起水花。
其他三個同學交換了一下眼神,感覺到氣氛微妙,緊緊的閉着嘴巴,馬車穿過兩邊有帶翅野豬雕塑的大門,順着寬敞的車道行駛,由于狂風大作,馬車劇烈地搖晃着。
伽藍靠在車窗上,看見霍格沃茨越來越近了,許多亮燈的窗戶在厚厚的雨簾後面模模糊糊的閃着光。
馬車在兩扇橡木大門前的石階下停住時,一道閃電劃破天空,她打開門從馬車裏跳了下來,踏上石階,直到進了山洞一樣深邃的門廳裏,才終于整理好心情。
她走到門廳的火把下時,一個裝滿水的大紅氣球從天花板上落下來,在她頭頂爆炸了,她被澆得渾身濕透,緊接着第二個水炸彈又落了在她腳邊,冰冷的水飛濺起來,落在做工精美的鞋子上,浸濕了她的襪子。
周圍的同學們失聲尖叫,互相推擠着,都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伽藍擡頭時就看到了距離她二十英尺高度的地方,飄浮着專愛搞惡作劇,經常欺負學生的皮皮鬼。
他個頭矮小,戴着一頂有鈴擋的帽子,系着橘紅色的領結,像個小醜一樣。
皮皮鬼又一次瞄準目标,那張調皮的臉上的滿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個該死的騷靈!伽藍忍不住怒火中燒,馬上擡起魔杖,“Langlock! ”
皮皮鬼瞪着她,還想再扔一個水球,但是伽藍立刻威脅他,“我看你舌頭是不想要了!別想讓我給你解咒!”
麥格教授及時出現,納悶的看着伽藍,有點詫異她今天的反常,片刻後阻止了她即将對皮皮鬼大打出手的行為。
皮皮鬼想伸出舌頭嘎嘎怪笑,但是他的舌頭緊緊的貼住上颚不能動彈,只能憤怒的看着她。
麥格教授惡狠狠的瞪了皮皮鬼一眼,轉身對同學們說,“好了,快走吧!進禮堂,快點兒!”
伽藍用了烘幹咒,目不斜視的走過門廳,進入了大禮堂。
按照慣例分院之後,鄧布利多說話了。
“歡迎!”他說,“歡迎大家來霍格沃茨開始新的學年,在宴會開始前,我想講幾句話,那就是笨蛋!哭鼻子!殘渣!擰!謝謝大家。”
他重新坐下來,大家鼓掌歡呼,伽藍拿了塊牛排放進嘴裏。
吃過飯後,很多低年級的格蘭芬多都在休息室裏叽叽喳喳的讨論暑假中發生的有趣的事,伽藍路過時,他們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笑聲。
她爬上螺旋形的樓梯進入寝室,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深紅色法蘭絨帳幔,合上眼睛。
也許是太過不安的緣故,伽藍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夢裏特裏勞妮教授瞪大了眼睛,不停的對她喊着高塔是死亡的征兆,這是她命中注定的,伽藍很想拿起面前的水晶球砸她,但水晶球變得越來越重,這讓她跌倒在地。
在她掙紮的時候,幾個人仿佛在旁邊看她,哈哈大笑,接着好像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的聲音很響,也很冷漠,只見一道紅光突然一閃,有人凄厲的嚎叫起來。
她驚醒了,一身冷汗,不停的發抖,又過了好一會,她才又沉沉睡去,第二天醒來時,一點也不記得這個夢了。
1981年10月31日,萬聖節。
格蘭芬多休息室的窗外下着像開學那天一樣的傾盆大雨,天色黑得像墨汁,但屋裏卻是明亮而歡快的,火光映照着無數張柔軟的扶手椅,很多同學正坐在這裏看書和聊天,伽藍正在寫魔藥課作業。
自從上次她在斯拉格霍恩教授那裏套取了記憶後,未免夜長夢多,她當晚就去了貓頭鷹棚,把那瓶記憶郵到了瑞士,但是冥想盆必須去翻倒巷才有可能買到,所以雷爾目前也無法分析那段記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重重的嘆了口氣,收起羽毛筆,這時候米娅湊了過來。
“伽藍,走吧,今天晚上我們還要參加萬聖晚會呢!”米娅興奮的說,抱住了她的手臂。
“但是我覺得很無聊,”伽藍興致缺缺的說,“學校裏那些幽靈一定會很高興的,今天是他們的節日。”
二人離開休息室,徑直穿過門廳,禮堂裏已經像往年那樣用活蝙蝠裝飾起來了,巨大的南瓜被雕刻成了一盞盞燈籠,大得可以容三個人坐在裏面。
這幾天一直有人議論說,鄧布利多還請了一個骷髅舞蹈團給大家助興,看來傳言不太可信。
伽藍在格蘭芬多的長桌旁坐下來,她頭頂張燈結彩,燭光閃耀,那些蝙蝠一蜂窩的飛到牆壁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大塊烏雲,桌上擺放着金盤子,眨眼之間,擺滿了豐盛的菜肴。
她心不在焉的拿了塊烤土豆,想着再過兩個月就可以回家了,到時候雷一定會非常開心的迎接她的擁抱。
然後把她關在房間裏,一遍一遍索取,她腹诽道,用力叉了一塊羔羊排放進盤子裏,她不停的戳着,想象這就是在床上兇殘無比的拉巴斯坦,差點把羊排戳爛。
晚會結束後,伽藍沒有急着離開,而是看向教師席主位的鄧布利多,她想了想,還是朝着他走去。
同學們在級長的帶領下紛紛散去,吵吵嚷嚷的大廳逐漸安靜下來,鄧布利多和藹的眼睛在半月型的鏡片後面看着她。
“校長,”她低聲問道,“詹姆和莉莉還好嗎?”
“我想還好,”鄧布利多溫和的說,“可惜今年的萬聖節,他們大概是沒辦法和朋友們一起慶祝了。”
伽藍松了口氣,還想再說什麽,突然一股劇痛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痛的尖叫一聲,跌落在地上,劇痛襲擊了她的五髒六腑,她實在忍不住,在地上痛苦的翻滾。
她哭着,喊着,發出大聲痛苦的嚎叫。
有生以來她的身體從未如此疼痛過,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鄧布利多立刻離開了座位,來到她身旁蹲下身仔細觀察。
“伽藍?”他雙手放在少女肩上,感覺到了某些魔法在快速流失。
“校長…”過了一會,她的呼吸變得很輕,仿佛不再那麽疼痛了。
她小聲回應鄧布利多,想告訴他自己沒事,但此刻,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無比稚嫩,一股非常不詳的預感讓她忍不住發抖起來。
伽藍擡起手放在眼前,那手依然很熟悉,但小小的,骨節纖細。
是自己五歲時的手。
她大腦空白,仿佛一瞬間失去了語言能力,不可置信的看着頭頂同樣震驚的鄧布利多,南瓜幽暗的燈光映照在他們臉上,二人沉默的對視着。
“我必須離開這裏,伽藍,”鄧布利多的表情變得凝重,“你現在也不能待在學校裏。”
她費勁兒的喘了口氣,已經知道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父親死了,他的魔法失效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校長,”她努力的支撐起身體,“父親已經死了…”
福克斯從門廳外飛進來,盤旋了幾圈,發出幾聲清脆的鳴叫,寬闊的鮮紅色翅膀在他們頭頂上放射出一道柔和的金光。
它嗖地飛到鄧布利多身旁,在他面前撲扇着翅膀,漂亮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不停擺動着它尾巴後面長長的金色羽毛。
鄧布利多把伽藍抱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抓住福克斯的尾羽毛,火光一閃,他們消失不見。
1981年10月31日,戈德裏克山谷,深夜。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夜晚潮濕又多風,兩個裝扮成南瓜的孩子搖搖晃晃地穿過廣場,商店的窗戶裝飾着紙做的蜘蛛,還有一些巫師們說不上名字的麻瓜飾品。
戈德裏克山谷的小酒館比以往熱鬧的多,裏面有許多人唱着他們未曾聽過的頌歌。
“先生,你的長袍真漂亮!”
一個小男孩跑到他們身邊,當他看見老者手臂上那個女孩時,小男孩的笑容更燦爛了,好奇的看着她身上那條長長的,金色和紅色交織的圍巾。
女孩沒有看他,小男孩沮喪的對他們做了個鬼臉,轉身跑開了。
鄧布利多沒有停留,走向通往村子外面的那條陰沉沉的街道,身邊的房屋逐漸稀少,原來狹窄的小路慢慢開闊起來。
他飛快的向前行走,經過一扇扇閃耀着橙色光芒的,透出南瓜燈和蝙蝠輪廓的窗戶。
等他走到另一條更陰暗的街道上時,他的動作突然比落葉在人行道上滑動的聲音還要輕,他走向黑黑的籬笆,然後跨了過去。
兩人已經看見了此行的目的地。
赤膽忠心咒已經失效了,雖然房屋大部分還完好,但是頂樓右側已經被炸毀了,那應該是詹姆和莉莉的房間,雖然隔着厚厚的廢墟,他們仍然能聽到微弱的嬰兒哭聲。
伽藍恢複了些力氣,飛到那部分尚且完好的房屋中,她在大門附近看到了詹姆,他還穿着睡衣,金棕色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很不解伏地魔怎麽會闖進他們的房子裏。
他手裏甚至沒有魔杖,像個普通人一樣毫無還手之力,就這樣死去了。
外面的鄧布利多舉起魔杖,一塊塊碎石飛速的從幾乎齊腰高的廢墟上飛起,落到旁邊的荨麻叢中。
不多時,鄧布利多順着哭聲從亂石中刨出一個裹着毛毯的嬰兒,他的眼睛都哭紅了,前額上一绺烏黑的頭發下邊有一處刀傷,傷口形狀很奇怪,像一道閃電。
“是死咒。” 伽藍幫詹姆閉上眼睛後,四處尋找了一下,沒看到莉莉,她走出房屋,站在廢墟前不動了。
也許莉莉就在這裏,在廢墟下面,她保護了自己的兒子。
伽藍望了望好友留下的孩子,心裏一陣苦澀。
她無法暴露彼得的身份,因為這算得上是背叛自己的父親,她做不到,并且詹姆的房子藏了起來,她只好給小天狼星去了信,告訴他不要更換保密人。
她知道小天狼星不相信她,可她也沒什麽好辦法不是嗎?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那雙曾被皮皮鬼打濕的漂亮鞋子笨拙的套在上面,它們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伽藍把臉蒙進圍巾裏,嗚咽出聲。
她此刻的淚水不知道是為了好友家破人亡的悲劇,還是為了自己悲慘多舛的命運。
就差一年了啊…
就差一年…她就可以和她的雷永遠在一起了。
她想起了那個月亮藏起來的夜晚,而窗外呼嘯的風正在泥土的縫隙裏中歌唱。
那天他們擁有了彼此,從此她的心再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為什麽命運總是這麽殘忍的對待她呢?
她長大的靈魂又被關進了這具五歲的身體裏。
她又想起了那天開滿野花的窗臺,窗簾卷起了她的發。
她把那雙鞋子輕輕丢下。
此刻她什麽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