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美人

美人

初塵找了個小村落,在客寨裏歇下。

“這裏不會也是妖店吧?”左君竹說着将窗打開,看見了南邊的山,“沈潭,你覺沒覺得我們總被人盯着。”

“說不好,”初塵道,“現在四處都是想殺我的人,而且一天比一天多。”

左君竹沏了茶,這茶沒有異樣。他推了一杯到初塵身前:“我懷疑好一陣了,你師父也姓沈,沈潭二字不是你真名,有何意義?”

“編的。”初塵沒接茶,與小白打鬧。

“不像編的。”左君竹沒等來初塵的下文,“我看你講話真假摻半,在天海也是如此嗎?”

“所以三百年前那天,”初塵将手輕輕叩在了小白頭頂,“只有我一人走下斬魔臺。”

“可憐。”左君竹攤開手,運氣時一道金色紋路爬上掌心,“從黃泉界出來這東西就一直在了,你認得嗎?”

“你怎麽才說?”

左君竹知道初塵又在插科打诨,便說:“才想起來。”

“你要早點說,”初塵皺着眉,“我便能早點知道了。”

“它是個什麽阿物兒?”

初塵坐回去:“不知道。”

左君竹忍俊不禁,他抿了口茶:“它能助我疏通經脈,大概跟東君有關系。”

初塵離身去了後邊:“我去沐浴。你幫我下去要只鴨子……兩只吧,小白也要吃。”

“還是三只吧……”

初塵頓住腳步:“你還沒有能力剔除體內雜質,吃多了不如辟谷好,不必花這個冤枉錢。”

左君竹沒搭理他,摸着剩下的家當,盤算着往後得搞點銀子來,過了這夜,自己的盤纏便該用幹淨了。

這會兒近乎天黑,客人來得少,小二交頭接耳,甚至連走來的左君竹也沒看見。左君竹沒出聲,将頭湊過去,幾個小二被吓了一跳。左君竹笑眯眯地說:“講什麽呢?”

“這個……”幾人換了個眼神,好在有掌櫃出來解圍:“都在唠什麽嗑,活幹完了嗎!”

小二紛紛散去,左君竹拉住一人,對邊上的小二說:“給我備三只烤鴨,放食盒裏,不必帶上去。”他坐下來,問那被自己拉住的人,“你們方才講什麽呢?給我講講?”

這小二才二十出頭,一時窘促,轉頭間所有人都回避着目光。他無奈坐下來,說:“也沒什麽……就是……”他抿了抿嘴,“就是覺得随客官您來的那位公子實在生得……美。”

“貌美如花?”左君竹心道初塵可是天上下來的人,自然稱得上美人,笑着問,“那你覺得我怎麽樣?”

這小二顯然被吓住了,他垂首斜眼,瞄着邊上人,所有人若無其事。左君竹說:“你如實說。”

“也……好看。”

“我和他是兩種人,不能長一樣吧?”左君竹借此打發着時間,“有什麽區別?”

“有……”他說,“我說不上來,總之是不一樣。”

“要我自己說,”左君竹做了初塵這麽久的徒弟,從前守道觀時的修養忘得一幹二淨,“還是小道我更美一些。”

“不想客官竟還是個道士。”小二也焦急地等着烤鴨,又被調侃了幾句,總算等來了解脫。

左君竹接了食盒:“還挺快。”

“二位公子生得的确不一樣,”那人說,“客房裏那位像是天上下來的,不可觸摸,客官您便是人間的煙火,更加親切。”

“這話說到我心坎子裏去了。”左君竹放下銀錢,“你倆什麽名字?”

“客官叫我小劉就成。”他伸手搭在了年輕那小二的肩上,“這小子是小裴。”

左君竹提着鴨子上了樓,初塵還在沐浴。他打開食盒時香氣四溢:“還沒好?”

小白跳上桌,挑了最大的一只吃,含糊不清地吐着話:“修煉呢。”

“下邊小二都在誇你主子,”左君竹抓起一只說,“誇他美若天仙。”

“我家主人本就是天仙。”小白剔着骨頭,“若是他們見了我的人身,便該接着感嘆。”

“饕餮是你原身,你不想以饕餮面目示人,化作人身就足夠了,為什麽還要費盡周折,又是變狼又是變犬的?”左君竹翻出了破舊本子,那是從道觀裏帶出來的,一直藏着初塵袖子裏,沒什麽新的破損,“這裏記着饕餮長相醜陋無比……”

“呸!”小白當即就不樂意了,“饕餮只是生得兇狠,怎麽算醜陋!”他甩了甩頭,“況且我只有饕餮血脈,原身是狼,為了抑制饕餮那吞天吞地的胃口才變作五黑犬的樣貌。”

左君竹收了古籍,他擡手一點小白的腦袋:“你化人時清冷無比,這會兒怎麽話這麽多?”

小白望了眼初塵那邊,細聲說:“主子在呢。”

左君竹沒理解意思,初塵已經掀簾出來了。初塵披着寬松大衣,迫不及待地坐到桌邊啃着鴨腿:“敗家子。”

左君竹背後被秋夜的冷風吹得有些發緊,轉身合上了窗:“咱們得想個法子搞點銀子來,不然就得自己動手抓野鴨子,住在山洞裏了。”

“将這客寨翻過來,錢就是我們的了。”

“你答應我,”左君竹說,“不殺無辜人。”

“我何時對無辜人動過殺心?”初塵用手肘靠了下小白,“也就他,看着龜妖直流口水。”

左君竹吃幹淨鴨子,走去淨了手,在鋪上享受着難得的安逸。

初塵最後吃完鴨,他看了眼窗臺,月光從縫隙中灑進來,斑駁地鋪在他腳邊。

林間水霧氤氲,龜妖緩慢爬行,眼前跨進來只靴子。

龜妖緩慢地擡頭,一名長相俊美的男子蹲下身,打量着龜妖。龜妖口吐人言:“做什麽?”

“打聽個人。”男人身着金色長袍,拖在地上時不染一點塵土,“我的消息稱,你白日碰到過兩人一犬,他們跑哪裏去了?”

龜妖別過頭:“我憑什麽告訴你?”

男人不急不惱地扳正了龜妖的腦袋,勾着嘴角說:“你想活嗎?”

地面石柱升起,龜妖縮回四肢,男人應聲後躍,石柱疾伸向他。男人金袍一擺,無形勁氣橫掃,石柱當即碎裂。他見龜妖腳下生風,跑起來竟比游魚更快。石柱再次生長,形成牢籠緊鎖住男人。

“本不想這般招搖的。”男人低聲一嘆,手中金芒暴漲。遠處龜妖聞聲回頭,就在這一瞬之間,男人已追至他身前,一腳踩住了龜殼:“試探就該有個度,該說實話了。”

龜妖發覺自身動彈不得,連氣海也被封死。背上腳力徒增,龜殼露紋時他吃痛嘶聲,當即說:“東邊,往東邊去了。”

“去了哪裏。”

“不知道。”

男人拿出帕子擦拭着手上的污泥,轉身往東邊去了:“多謝。”

龜妖見他總算離開,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卻發現氣海仍未松。他不敢聲張,默默運氣,卻覺腹下一涼,氣海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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