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妖塔

妖塔

鎮妖塔伫立天邊,夜色漆黑之中散發着詭異的氣味。

“來這裏做什麽?怪冷清的。”左君竹抱着肩,在雪夜中停下。

“鎮妖塔下封印着的是五尾異獸,當年沈丹臣聯合一衆高手封印他後我還給他送過鴨子,我與他算是半個朋友。”初塵仗着劍,“負責鎮守他的神君如今歸于江離麾下,從他入手,說不準有轉機。”

“這塔底下的東西一看就不簡單,你若是将他放出來……”

“談不成也不會放出來,”初塵打斷了他的話頭,“放出來便是生靈塗炭。”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鎮妖塔分明近在眼前,卻始終走不到。左君竹被四面愈演愈烈的鬼哭狼嚎煩得難耐,問道:“你怎麽會給他送鴨子?”

“那時我才拜師不久,”初塵回憶起來,有些悵然,“他并沒有害人,只是修煉時不小心打碎了一座山頭,被天海衆神注意到了。未免他日後成為禍患,于是将他封在此地。”

“不像。”

“不像什麽?”

左君竹偏過頭,說道:“你不像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

“又一回我在山間遭遇妖獸襲擊,沈丹臣恰好不在,是他的分身從塔中跑出來救了我一命。”初塵說,“但此事東窗事發,鎮妖塔又築三層,他便再也出不來了。”

“所以你就去給他送鴨子。”左君竹随意地将鬼怪推開,“天海人都喜歡吃鴨子。”

“我不喜歡,天天看着他吃,也喜歡上了。”

“诶,”左君竹忽然說,“昨天你說要讓我勝蘇淨,我好好琢磨了下,更覺得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初塵手指摩挲着劍柄,“借這妖獸來鉗制江離,用你來拖着蘇淨,他們不死也要脫層皮。”

“那你呢?”

“我啊……”初塵停下腳步,“當然是統領大局了。”

鎮妖塔就在眼前,陰森紅漆斑駁落色,初塵用劍鞘将門抵開了條縫。他扭頭叮囑道:“此門一開,定會有無數妖物尋來,你且頂住了。”

“我不進去?”

“你的東君血脈最克妖邪,何況你進去了也沒有用。”初塵用手擋住想要合上的厚重大門,将君隐劍遞到左君竹手中:“宿沐擅離職守,我憂心這是個局。君隐劍若有反應,不要等我,立刻跑。”

左君竹見他正色,一時愣住,回神時初塵已踏入門檻,周遭鬼怪果真四起。

大雪天四面鮮紅,無數看不清面容的鬼怪攀爬而來,左君竹回過頭,他将君隐劍擱在腰間,掌心金紋乍現。

初塵身陷血霧,無數年前來此時還不是這般,記憶中牢固的鐵門深藏在血霧深處。

白袍在風中鼓起,他雙目凝神,血霧緩緩退散。

“人呢……”初塵劈掌分開血霧,鐵門背後空無一物。

“南方鎮妖塔有異動。”雲宗在殿外說,“速去禀報君上。”

“此事緊急,大人何不親自……”

雲宗瞪了那小神一眼,也不多說,只跨步離開殿門。

小神快步跑進去禀報,宿沐正好也在。

“速去。”江離簡短地說,“不能讓猙跑出來了。”

那妖獸名為“猙”,乃是五尾一角的異獸,宿沐職在看守,若是鎮妖塔出了事,江離也難辭其咎。

“君上,”宿沐起身說,“此事極可能是初塵所為,雲宗不可信。”

“現在追究責任沒有意義。”江離盤着佛珠,念道,“紙婦,你也跟着去。”

下方紙婦朝他一揖,跟在宿沐身後走了。

四面魔物越來越多,金光搖晃不斷,左君竹腰邊的君隐劍卻沉穩不迫。

“你跟你主子也真是一個樣……”左君竹吃了地抵推着群妖,“你不動一下嗎?”

可君隐劍若是動了,就說明初塵很可能出事了。左君竹根本揮不動劍,眼前魔物對于初塵而言不算什麽,只是有些費力,可他何時見過這樣的陣仗?彌漫的惡心氣味爬上脖子,四面是無望血霧。

左君竹衣下的銅錢叮當作響,君隐劍也嗡鳴在側。

“出事了……”左君竹回頭望了眼鎮妖塔,猛撲上來的魔物被他斬碎。

君隐劍還在作響,他捏緊了拳,金光覆臂。

背後高塔顫動,地面跟着顯現出裂痕。不遠處的昏暗中冒出無數猙獰面孔,先前圍上來的鬼怪作鳥獸散,天地一片血色。

“還不出來?”左君竹心下有些發怵,好在東君在身,那些妖物還不敢輕舉妄動,讓他難得地有了喘息機會。

君隐劍忽然平靜,左君竹詫異地垂眸摸向他,鞘中劍刃赫然滑出,寒光消失在血霧中。

妖物已然沖來,左君竹右腳在地面劃出弧度,背後涼意沖霄,待他轉身時,君隐劍已将血霧撕開一道口子。

“還等着呢。”初塵仗劍而來,白袍不染纖塵,“出大事兒了。”

“被你放走了?”

“比這還糟。”初塵揮劍掃開妖穢,“我們來之前就不在了。”

“啊?”左君竹愣怔時兇牙沖來,初塵看也不看,寒芒裹挾劍風,直将其斬碎。

“适才破除這門上的封印,應該也快有人要來了。”初塵用劍斬開一條空曠大路,“趕緊走。”

“來不及了。”左君竹忽然說。

初塵轉過頭,天地間鋪開一片花海,在這片猩紅中難辨顏色,竟是彼岸花。

“江離的人,”二人被彼岸花海包圍,宿沐身形出現在不遠處,“宿沐也來了。”

“他也喜用扇?”左君竹乍一眼還以為是十風,他将劍鞘還給了初塵,“他就是宿沐?”

“他受命鎮守妖塔,受封‘伏魔君’。”初塵回過頭,水袖自血霧中伸來,險些觸及二人。先前叫嚣的惡鬼已不見蹤跡,全憑宿沐的功勞。

“臨天君。”宿沐慣用竹扇,跟十風的象牙扇比起來更加清貴風雅,“君上聽聞此處有異動,你猜是誰報的信。”

“不是你,便是雲宗了。”

“他三番五次救你,上回更是憑一己之力拖住了兩位神君,”宿沐露出優雅的笑容,“總算想通了。”

“他的混沌鏡照不進鎮妖塔,幾百年前我就知道了。”初塵毫不動搖,“更何況上次施展幻境消耗巨大,興許不知道我在此處。”

“除了你,還能是誰呢。”

“鎮守妖塔是你本職,如今猙獸已逃,便是你的失職了。”

“我看是臨天君你放走的。”

“你難辭其咎。”初塵翻過劍身,“二位,一起上嗎。”

彼岸花翻湧而來,宿沐看着閃身躲避的二人淡淡地合上了扇子:“這地方沒人比我熟,你就是還留有後手,我也自信能殺了你。”

左君竹撐着地面躍起,低聲問:“怎麽辦?”

“跑喽。”初塵白袍晃眼,紙婦反應過來時他們已奔離血霧,“你去找界無,我拖着人。”他風輕雲淡,好似在說着家常。

“你為了不打草驚蛇沒告訴任何人,從此地去天都路途遙遠,沒有一日腳程根本跑不到。”左君竹語速漸快,“不如破釜沉舟!”

“不成。”初塵說,“宿沐早已能将妖魔力量化為己用,硬拼絕無勝算。”左君竹還在猶豫,初塵已在背後推了他一把,“你再不去,我們便要一并葬身于此了。”

宿沐倒沒多在意左君竹,雙目死盯着初塵:“你太自大了。”

紙婦見了情況,也淡了追逐左君竹的意思,忘川河水如海嘯般湧現。

初塵周身金光暴顯,半身法相抵住浪潮。

“氣海已填,”宿沐吸了口冷氣,“小看你了。”

忘川河水不能再進一步,彼岸花在法相周遭焚盡,初塵雙手施力分開河水,長劍直指宿沐。

“你沉睡了三百年,”宿沐收起竹扇,“如今已無勝算。”

初塵不着痕跡地掀起唇角,宿沐巨力撞來,不想法相如煙破碎,其人更不見蹤跡。

初塵靠在殘垣之後,收起了劍:“誰說我要跟你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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