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野男人

36 野男人

回到軍政處頂層住處時,已是下半夜。

亓清在門口停留了很久很久,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打開房門。

漆黑一片,房間內沒開一盞燈,靜悄悄的仿佛空無一人。

亓清神經倏地繃緊,立刻想打開手環查看昱曈位置。

手指剛觸碰到手環,還沒來得及打開,背後突然一陣掌風襲來。

她側身一閃避開,轉身提拳直沖來人腰腹而去,臨到跟前卻收了力,化拳為掌。

而來人身形極快地躲過亓清這一掌,眨眼間就貼到了她身邊。

亓清只覺腰上一緊,腳腕被人勾了下,瞬時失去平衡,向後跌倒。

對方伸手托住她肩膀,另一只手在她腿彎一撩,就将她整個人淩空抱了起來。

“怎麽樣,不是我的對手吧?”昱曈頗為得意的聲音傳來。

此刻聽到昱曈的聲音,亓清一下子緊張得心髒狂跳,道:“你把燈都關了,我從亮處進來,什麽也看不見,當然打不過你。”

意思是昱曈長期失明,早習慣了無光環境,在黑暗中對上自己,當然有絕對優勢。

“打不過就打不過,別找理由。”昱曈抱着她的胳膊緊了緊,口吻還是如好勝心極重的小孩一般。

亓清躺在昱曈懷裏,望向黑暗中對方模糊的輪廓,回想方才與葛忠的對話,一時恍惚。

昱曈絲毫沒察覺她的異樣,低頭吻在她唇上,吻得并不溫柔,反而帶着幾分暴躁,然後問:“怎麽今天回來得這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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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有點事。”亓清搪塞得十分敷衍。

“下次再這麽晚不回來,也不給我消息,我就出去找你,砸門也好,翻窗戶也好,惹出事了,責任全在你!”

昱曈語氣裏透着火,但本質仍是撒嬌求寵,還是曾經熟悉的樣子,一點也沒變。

你是在僞裝麽?亓清心裏默默問。

她伸手掐住昱曈下巴:“你現在對我這是什麽态度?很嚣張啊~”

昱曈沒回話,幾步走近沙發,把亓清往下一扔,然後整個人壓了上來。

潮濕炙熱的吻落在亓清的唇上、脖頸上、胸前。

就在昱曈伸手往下探尋時,亓清渾身一顫,猛推開他。

昱曈愣了一瞬,旋即扣住她的手又壓了下來。

哪料這回亓清用了更大的力,手肘抵住他胸膛,手臂奮然使勁,再次推開了他。

這态度明顯不是暧昧拉扯,而是決絕抵抗。

時間仿佛靜止了幾秒鐘……

昱曈坐在沙發邊緣,一動不動,身形伫立着,好似居高臨下凝視着亓清。

而亓清也一時愣住了,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下意識的行為。

片刻後,昱曈站了起來,打開房間燈,脫掉上衣,手一揚,用力砸在地上,然後赤着上身轉進浴室,“砰”地關上門,随後,嘩啦啦的淋浴水聲傳出。

亓清從沙發上坐起來,眼神陰郁地盯着浴室門。

他不會有所察覺了吧?還是僅僅因為最近自己屢次拒絕他、疏離他,讓他惱火了?

昱曈洗好從浴室出來,理都沒理亓清,直接走進卧室,用力關上房門,又是“砰”的一聲。

真的是在發脾氣。

如此的表現,讓亓清一時不知所措。

如果是潛伏着的蜂王,應該小心僞裝、做事謹慎、伺機操控自己才對,裝出一副乖巧的寵物模樣才是昱曈該做的啊,可他竟然沖自己發脾氣???

亓清打開卧室門,見昱曈蒙頭窩在被子裏,便輕手輕腳地走近。

哪料昱曈根本沒睡,一聽見她靠近,立馬一掀被子,撞開亓清,吭哧吭哧地挪到客廳沙發上,又窩了起來。

不僅發脾氣,還發小孩脾氣……

亓清沒去追昱曈,躺到床上輾轉反側,一會兒想起葛忠的話,想起自己知曉昱曈真實身份、真實目的時,那種鑽心的疼痛;一會兒,眼前又浮現剛剛昱曈的種種行為。

雖然理智告訴她,昱曈現在應該還是在僞裝,可她心裏總有股僥幸念想不斷往上冒——萬一……萬一昱曈對自己是有心的呢?也許一開始的接近是別有企圖,但,萬一他後來确實動了心呢?

兩種推測在她腦海中交織萦繞,讓她煩躁得根本睡不着,索性也起身,走進客廳,坐到沙發邊。

昱曈明顯也沒睡着,但他似乎不想再抱被子走人了,撐起上半截身子,道:“你來做什麽?不是不想跟我親近嗎?”

亓清不知該說什麽好,搜腸刮肚用詞。

沒等她開口,昱曈又悻悻來了句:“即使跟我親近,也是心懷鬼胎。”

亓清心裏一驚——他察覺到什麽了嗎?

“你這詞彙量,增長很迅速嘛……”亓清下意識轉移話題,随即覺得兩人現在這對峙莫名詭異,明明是昱曈心懷鬼胎,怎樣被他說得反而像自己做賊心虛似的。

“別轉移話題!”昱曈道。

嘿?亓清瞪大眼睛。

竟然還讓自己別轉移話題?他是真不怕捅破窗戶紙啊?

見她一副無法接話的樣子,昱曈更加忿忿:“你昨天在車上跟我親近時不對勁,我能感覺到,你明明心裏抵觸,卻還做出一副刻意逢迎的樣子!”

糟糕!昱曈果然是察覺到了!

亓清心倏地提了起來。

昱曈觀察着她表情,懊惱得臉皺成一團,大聲道:“你有天回來時,身上有股香水味,那香味,跟你帶我出去玩的那天,在地下車庫時,撲倒我的男人身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樣!從那之後,你就開始拒絕我!!疏離我!!!”

昱曈語氣很沖,乍一聽極其憤怒,細細聽飽含委屈。

他話裏的男人,很明顯,指的是任林熙。

委屈的喊聲久久回蕩于亓清腦海,她石化了一般杵在原地。

這一出,真是讓她啞口無言、瞠目結舌,萬萬沒想到在昱曈心裏,劇情居然扭曲至了如此地步……而且,竟還挺合邏輯的。

原來自己在這兒兩廂糾結、輾轉掙紮了半天,到了昱曈那兒,居然成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

這真是她從未設想過的可能性啊……

昱瞳到底聽了多少狗血言情小說啊……

萬般無語的同時,亓清緊揪的心忽然松動了。

眼前昱曈情緒上頭的樣子怎麽也不像是裝的,所以,他是真對自己有了感情麽?

亓清思緒百轉千回,但面不改色,順着對方的劇情回答:“我沒有,我對天發誓,我跟那個任林熙沒任何關系。”

昱曈咬着嘴唇,嘴角耷拉着,并不太相信的樣子。

亓清湊上前想輕吻了他一下。

昱曈歪過頭躲開。

見他這副模樣,亓清驀地胸腔一股熱流湧動,很想擁緊他,再吻得更深一些、糾纏得更久一些,但随即,那股心痛的感覺又冒了上來,冷掉了她剛剛湧起的一點熱。

不管現在昱曈表現出怎樣一副面貌,他仍然是有目的性的,今時今日,知曉了一切真相,亓清不可能再将自己毫不設防地交到他手裏。

手指在昱曈身上摩挲了片刻,亓清站起身,回到卧房,關上門,将他一個人扔在客廳。

反正如今在昱曈心裏,所有事情都按另一套邏輯組織起來了,這倒也好,不用再為拒絕他煞費苦心地找理由了,至于他生悶氣,就讓他生悶氣去好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亓清發現昱曈只準備了一人份的早餐,他一個人吃飽喝足後半點也沒給自己留,悠悠地站在水槽邊,把碗筷收拾幹淨後,頭也不回地去影音室聽電影去了。

亓清摸着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只好默默上班去,準備等會兒去辦公室叫個外賣。

接連幾天,兩人保持着一種冷戰狀态,以至于亓清每次回到住所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不過,她暫時不想打破冷戰,因為這樣,昱曈就暫時對她沒威脅。

趁着這空隙,亓清剛好把葛忠那邊的事處理一下,讓他以後為自己賣命無後顧之憂。

于是,在葛忠孫女第四次手術前,亓清派了何映菡去醫院保護。

何映菡沒太多複雜心思,什麽也不會問、不會說,只會全力完成任務,派她保護可可再合适不過。

同時,亓清聯系上了她遠在喀帕星的發小——聯邦遠征軍大校費易安。

說實話,不到萬不得已,亓清不太想拜托費易安幫忙。

雖然兩人家裏是世交,費易安父親和亓清父母是舊日同僚,共事于“知行團”,而亓清自己和費易安又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但她自認跟費易安三觀不合,兩人一見面,經常幾句話聊不投機就能掐起來。

不過,換句話說,真當碰到什麽困難,需要幫忙,費易安卻又是最讓亓清放心的人。

電話剛一接通,果然,那頭就傳來了費易安陰陽怪氣的聲音:“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亓大軍長啊,咋得空給我來電話呀?”

亓清不想理他,另起話頭:“老師在喀帕星可還好?我好長時間沒看望過她老人家了。”

“哎,你就算來了,老師也未必願意見你……我這可不是針對你,老師也不願意見我。她這幾年過得閑雲野鶴似的,幾乎不跟別人打交道,就逢年過節露個臉。”

“行吧,那等過節,有機會,我還是得過去看看,而且我還從沒去過喀帕星,也挺想去瞧瞧的。”

“你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嘛?不會是敘舊吧?不瞞你說,我還真想跟你聊聊天,我在喀帕星待得都忒麽快悶死了!駐守五年了,五年!太無聊了!一天到晚對着些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是有事找你幫忙。”亓清打斷了他。

電話那頭,費易安靜默了會兒,然後又變得陰陽怪氣了:“我就知道,亓大軍長多大的忙人啊~~沒事怎麽會給我打電話,果然是要用我了才會想起我。”

亓清實在不想再聽他逼逼叨叨,直接道:“我這邊有個小姑娘,需要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安置。我信得過的,又有實力保護這孩子的,就只有你了。”

“哦,這樣啊。”費易安語音拖長,頗有些拿腔拿調,但口氣松快了很多,似乎聽亓清這樣說,心情挺不錯,“那當然沒問題,我的實力你絕對放心。反倒是我不放心你,你說你父母都不在了,你這一個人的,還是個女人,一天到晚地打打殺殺,怎麽能行,趁年紀還沒那麽大,趕緊找個男人成個家,才算有歸宿,才是走在了正途上……”

“尼瑪。”亓清脫口而出。

“啊?什麽?”費易安在那邊一直廢話,顯然沒聽清剛亓清說了什麽。

“哦,我說,你媽最近也還好吧,我挺久沒見伯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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