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湛住的二層小洋樓從外面看設計很別致,入內一看,布置得更是別致,處處透出主人的品位來。一樓有一方會客廳,其他都是各式各樣的家具擺設,另隔出一間客房來。順樓梯上二樓,和一樓差不多,會客廳變成一張大床,寬大的西洋床,比雲冬子在家裏睡那張大許多,看上去就覺得躺着會特別舒服。書桌、書架.....後窗打開,櫻花樹枝竟伸了進來,特別溫馨。二樓有浴室,也有一個隔間,同湛說用來放雜物。
大體參觀了一下,雲冬子對這個臨時“學堂”很滿意。
“這兒是我回來之前,家裏就托信給這邊的親戚幫忙購置的。”同湛說。
雲冬子停在二樓窗前,撫弄開到屋裏來的櫻花。這處窗前就擺着書桌,她想學習的時候就着這張桌子就行。桌子上還擺了幾本外文書,本子、筆等。
“你就在這兒給我講課嗎?”
同湛解釋道:“哦,不,這二樓主要是卧室,你看我那床就那麽擺着,我們在一樓學習,下面也有書桌椅子。”
雲冬子:“可是我喜歡這裏,”她一手按着桌角,“我說就在這兒,你同不同意?”
同湛笑道:“我不是不同意,只是怕你不方便,這裏也是我的卧室。”
雲冬子斷然擺手,“沒關系,你哪裏用得這麽大的卧室,你瞧你這兒收拾的,卧室也可以做別的嘛。”
就這樣,每隔幾天,雲冬子便和同湛定個時間到他家裏來。同湛在雲冬子的學校裏教的是英語和法語,課堂上,雲冬子勉強學了那麽幾句簡短的句子,到同湛家裏來,同湛說要叫她語法,她無所謂道:“什麽都可以”。
“課堂”上,雲冬子一會兒餓了,管同湛要點點心吃,一會兒渴了,要點洋酒喝,要不就說困了,要到同湛的床上打個盹兒,這點同湛拒絕了,叫她實在需要休息的話,就提前結束回家休息。
語法中最基本的時态問題,一般過去時、一般現在時、一般将來時,同湛給雲冬子講了二十多遍,再一考問她,回答依舊亂七八糟。同湛十分無奈,先前講好了授課次數,又不好中斷,講課講得嗓子都啞了。
雲冬子給他帶了潤嗓子的藥,同湛說:“冬子,如果老師們遇到的都是你這樣的學生,那麽當老師還有什麽意思?”他并不是在貶低她,而是無奈地、包容地、和她開着玩笑。
雲冬子揪下一朵花,別在耳側,就勢靠着窗,斜斜地倚着,煞有介事地問:“老師,請問,我漂亮嗎?”
同湛看着她,面色倏然一變,意識到失态,忙颔首掩飾過去。
雲冬子瞧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忽的也有點茫然。愣怔片刻後,她拿下那朵小花,一使力扔到同湛臉上,又露出那種俏皮憋笑的表情,眸光一閃一閃,“同先生,你是老實人吶,我一點都不怕你,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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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你床上休息會兒。”
“不行!”
雲冬子起身朝大床走,同湛猛然拉住她一只胳膊。雲冬子低頭看看拉着她胳膊的手,再擡頭與同湛對視。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同湛道:“雲小姐看得起我,特意請我授課,是我的榮幸,我亦不好推辭,可我見小姐你并不是真的想學什麽,何必浪費學費呢?”
雲冬子有點氣,“浪費學費我樂意,你操心什麽?”
同湛:“既然這樣,雲小姐到別處浪費吧,鄙人不才,回國沒多久,還有諸多事處理,沒有閑暇時間陪你。”
同湛語氣溫和,說出的話卻把雲冬子氣得夠嗆,他清楚地看見她白嫩的臉頰剎那間轉紅,眼神也變兇了。
憋了半天,雲冬子憤然道:“你什麽意思?我又不是在拿你找樂子!”
同湛仍舊是溫和的,不緊不慢的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你說,你既交了學費,要不要好好學習?如果不願意學,有那時間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我這裏,你什麽時候想來,随時歡迎你。”
雲冬子被堵得說不出話,拽過自己的小手提包,厲聲厲色道:“不學就不學,我就是不會做學問,學校裏再有你的課我也不去上!我才不和你們這群學究混在一起,老大沒意思,你家我也不會來的!”
氣沖沖走了。
澄和園。
“每日裏飲瓊漿醺醺大醉,我心中想不起一條計策。自造起銅雀臺缺少二美,掃東吳殺劉備天意不遂。”
······
“周郎降意如何?”
“周郎執意不降,得來一樁機密大事。”
“什麽大事?”
“這耳目甚重。”
“兩廂退下。”
······
“老夫即日進兵,水軍可曾練熟?”
“水軍不曾練熟,丞相不可進兵。”
“等爾水軍練熟,老夫性命,斷送你二人之手! 來,斬了!”
“哎,不用七日,只要三日,七日,三日還早,哼哼,是計,不要中了他人之計。來,将他二人赦回。”
“斬去了。”
“哦呵! 一時間錯中了周郎之計,殺蔡瑁和張允悔之不及。”
······
“ 書呆子盜書信全不思量,去了我左右膀反助周郎。我為爾錯殺了兩員上将,你就是他二人送命無常。”
·····
雲冬子聽戲聽得甚得趣味,從手包裏取出個小盒子,交給跟班,吩咐一會兒去送給此時正在臺上表演的蘇老板。
蘇老板正當紅的角兒,炙手可熱,相當值錢。他已好幾次收到雲冬子的打賞,每次都戰戰兢兢,想推又推不掉,要是叫雲先生知道自己女兒捧戲子,一旦遷怒于他,把他看作女兒玩物喪志的禍首就不好辦了。
蘇慕凡回到後臺打開雲冬子叫人送來的盒子,裏頭是一串珍珠手鏈,他下意識蹙了下眉,一轉念又覺得沒什麽,雲小姐他見過面也說過話,給人感覺不是個特別心細的人,而且才十八歲,仿若剛從花苞裏鑽出來的小仙子。珍珠手鏈他一個大男人不适合戴,且收藏着吧,想到那初初綻放的美人兒,掀了掀嘴角。
跟班兒把蘇慕凡的反應瞧個清楚,回頭描述給雲冬子聽。雲冬子正站在戲園子門口遙遙地看兩個小販打架,聽跟班說了,又轉身回去,找到蘇慕凡專用的更衣描妝的小間,門開着條縫。雲冬子頭挨到門邊,沒看着人,可隐隐有低語之聲,她示意跟班站着別動,自己悄沒聲兒的,一腳一腳地挪進去。
一步兩步三步......聽到了,在一道簾子後面,有人說話。雲冬子停住不動了,像小偷似的把呼吸都放輕了,她聽出和蘇老板對話那人的聲音了,是同湛。
“蘇老板,麻煩你了,大使夫人特意托我帶這幾本書給她,她是熱愛文化的人,有她及崇拜的藝術家。”
雲冬子隐約聽了這麽句話,而就在她進屋到停住的片刻間,沒有人再發出聲音了,怎麽不說了?
“同先生,怎麽了?”蘇慕凡說。
“蘇先生,你好像有客人來了。”
話音落,簾子被掀開,簾後竟是挺大的空間,裏面挂着各式各樣的戲服、道具等等。簾後兩人移步過來,各自朝雲冬子施禮。
雲冬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接着又看到梳妝臺上摞着幾本書,都有嶄新考究的包裝,包裝封死,得撕開外包裝才能看裏面的書。
雲冬子看同湛一眼,頓覺心亂,轉而和蘇慕凡說話,“蘇老板不喜歡我的禮物?”
蘇慕凡忙道:“怎可能,雲小姐擡愛,蘇某感激不盡。”
雲冬子笑了,“那好,東西呢,拿出來,我親自為你戴上。”
蘇慕凡瞧這兩人認識,又似乎有點兒嫌隙,不明所以。他不想和雲冬子這樣的人糾纏,引起別人口舌對誰都不好,管她怎麽漂亮可愛,能少招惹便少招惹,趕緊痛快地取出那條珍珠鏈子,口中道:“不勞小姐,我自己戴。”
那串珍珠确實是女人的飾物,而且就是雲冬子自己的,不過是新的,她沒有戴過。蘇慕凡戴來戴去根本戴不上,尴尬地說:“我糊塗,雲小姐莫非是贈與我,讓我好給家中女眷添個飾物?”
雲冬子噙着笑,正要說話,被同湛打斷,“冬子,別鬧了。”
蘇慕凡一聽,又疑惑地看同湛,兩人不但認識,還是熟人呢。
雲冬子斂了笑意,“同先生,怎的這樣稱呼我?這不是在學校,況且你的課我都不上了呢。”
同湛表情自然,沒有尴尬也沒不高興,對蘇慕凡說:“有勞蘇先生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蘇慕凡忙道好的,目送同湛離開了,再轉向雲冬子,大概是實在年輕美麗,這姑娘拉着個臉也是賞心悅目。他陪笑道:“雲小姐,您與同先生相識,甚好,郎才女貌,必是惺惺相惜。”
雲冬子帶着幾分抱怨道:“蘇老板,我絕沒有要戲耍你的意思,他想教訓我完全沒有道理。”
蘇慕凡附和:“是是,雲小姐捧我的場,這是多大的面子。”
雲冬子有些郁悶,回家換了套黑色洋裝,戴了頂禮帽,去赴牌局。她和幾個從小認識的纨绔子弟約好,在一家賭場要了個包間,招了一幫伺候局兒看熱鬧的,也都是認識的。雲冬子和另三人坐好擺牌。
本打算四個人,兩女兩男玩兒,奈何沒找到牌藝高的女孩子,女孩子有的家裏看得嚴來不了這地方,有的來了不敢上桌,怕輸太多丢臉。這種叫麻将的東西不是人人懂的,有的人見都沒見過,要玩兒到高水平更難了,而雲冬子卻善于此道,再早幾年的時候,她就能上桌贏光一圈大人的錢,一般水平的,她都瞧不上和他們玩兒。
這一下直玩兒到晚上□□點,剛開始,雲冬子穩穩地贏,後來不知怎麽的手氣就不好了,中途還懷疑和她坐對家的出老千,和其他兩人硬按着人家搜了回身。
越玩兒越有瘾頭,雲冬子是偷跑出來的,連跟班都沒帶,玩兒上瘾連時間都忘了。賭場裏的人進來送茶果,跟着進來兩個人,雲冬子一瞧那兩人,心道壞了,別人不認得,她是知道的,那是他父親的兩個下屬,這麽晚了,父親派兩個下屬來拿她!
懷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雲東彥就站在大門口等她,身邊還有個人,竟是同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