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原來家裏遠親登門拜訪,雲東彥叫人去學校接女兒,一問得知她居然逃課了!他派的人去的時候正趕上雲冬子那個班在上同湛的外語課,同湛知道後待到上完課也出來幫忙尋她,他趕去戲園,蘇慕凡說她早走了。最後同湛以教書先生的身份來到雲冬子家,和她父親一起等她。
雲東彥怒火中燒,要不是同湛在場,他能上去給這闖禍女兒一巴掌。
“父親。”雲冬子怯生生叫了聲,低下頭朝大門裏走,聽到身後同湛和父親道別。
接下來一個多月的時間,雲冬子除了去學校,其他時間被嚴守,算是被禁足了。
一個多月後,同湛的代課任務結束了,沒人知道為什麽,同學們十分不舍,甚至有難過的女同學偷偷抹眼淚。
那天,同學們組織了一次郊游野餐活動,想邀請同湛參加,一個同學被推舉去和同湛說,結果失望而歸,說同先生來不了,同學們又說如果不方便可以改時間,那人說已經說過了,反正同先生就是不來參加,大家就都失望了。
雲冬子這一段時間在課堂上見過同湛幾次,都沒和他說過話,這時站出來信誓旦旦地說她能請動同湛。
她在校門口堵住同湛,問道:“同先生怎麽不和我們聚會?”
同湛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擔心有人不待見我,我去了惹人不開心,玩兒不好。”
雲冬子不在意的說:“你說誰呢?”
同湛笑道:“說一個同學,被家裏看得太緊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出來玩兒,再因為我不高興怎麽辦?”
雲冬子不說話了,默默想了半天,道:“沒關系,我們一起玩兒。”把活動時間地點說了。“記住了,別遲到。”轉身跑了。
回到同學們中間,大家七嘴八舌,“來不來?哎,到底來不來嘛?”雲冬子突然不知道怎麽回答了,貌似她還沒有等到同湛的答複就跑了。
“這個......他說,他.....不來。”
雲冬子不想再去問第二次。之後同學們改了活動形式,時間地點也都變了。
幾天後,雲冬子帶了東西,按照她和同湛說的時間地點去了,如果同湛不來,她就叫司機去接她的幾個朋友來玩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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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都卸下來,雲冬子叫司機和跟班先走傍晚來接她,兩人不走,說等她的老師同學來了再走,他們受了父親囑托,雲冬子沒辦法。
三個人慢悠悠将吃的喝的,野餐用的器具擺好,然後坐着等了老半天也不見個人影兒。
風景真美啊,微風送來花香,雲冬子叫那兩人随意用那些東西,同學們改計劃不會來的,要來只會來同湛一個人,看來他也不會來了。雲冬子決定讓司機去接她的朋友。
司機沒等走到他停車的地方,和同湛碰上了。
雲冬子迎着陽光仰起臉,以為司機怎的又回來,一看是同湛。
同湛看了看一旁吃點心的跟班,對雲冬子說:“他們很快就到了。”
雲冬子不明所以,她的跟班主動起來也朝停車那邊去了。
雲冬子還是仰着臉,看身材高大的同湛,同湛慢慢俯下身來,徐徐将光遮住,雲冬子不用眯着眼睛了,她張大眼睛迎接上方覆下來的身影。
過了好久,同湛的臉才自上而下碰到雲冬子的臉,兩人鼻尖蹭着鼻尖,睫毛刮着睫毛,停頓片刻,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
雲冬子躺在薄薄的墊子上,同湛坐在一旁,喂她點心、果肉,拿果汁兒給她喝。
他們聊了很多,雲冬子發現同湛也并不是那麽的刻板,他其實還挺風趣的。
“你不做先生,又做什麽呢?”
同湛笑道:“受我父親之命聯絡買賣生意。我本也不是教書育人的料,之前只是受托代幾次課。”
同湛養了各種各樣的花,房子裏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花盆。雲冬子把樓上樓下擺在各處的花各摘一朵,集中到一起,要做成标本。
同湛看她把堆在一起的花扒拉來扒拉去,道:“叫你不要着急,等我去弄來标本夾子再做嘛。”
雲冬子的心思已經不在花兒上了,“我父親說我學問不行,沒有資質,說不放心我去學人家做什麽事業,他叫我老老實實的,以後做個小職員,或者嫁到婆家相夫教子,到時候他就不管我了。”
同湛道:“那你怎麽想,做點事還是做悠閑的太太?”
雲冬子認真道:“我想開個麻将館。”
“為什麽?因為你喜歡玩兒牌?”
“嗯,這個也是事業啊,而且我有興趣。”
同湛搖搖頭,表示不贊同,“你父親這樣的身份,你去開賭場,這想法你敢和你父親說?”
雲冬子斜睨他一眼,“你給我安排點事做吧?”
同湛勸道:“你小小年紀,不是還上着學嗎?不用着急做事。”
雲冬子反駁:“我呆不住,你不想我參與你的事業?”
同湛想了想說:“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做的事,你可以幫我一點忙,但你不能多問。”
雲冬子皺起眉,“不能問是什麽意思?好吧,可以。”
她想對同湛了解更多一些,之前有兩次來他這裏都撲了空。
又過幾天,雲冬子來同湛住處看他,同湛介紹朋友給她認識。他給她介紹了兩個人,兩個洋人,一男一女,男的叫羅爾夫,女的叫芙麗塔。羅爾夫和同湛一樣,是個高個子,但是五官深邃、大鼻子,雲冬子心中對他的評價就是個典型的外國佬。而芙麗塔,同湛說她是法國人,但她看上去有點像東方人。
雲冬子不禁對芙麗塔多看了幾眼,她的頭發沒有卷卷,是純黑色的,身材豐滿妖嬈,她像個長得像中國人的洋人,也像個長得像洋人的中國人。不過,不管怎樣,她是個大美人。
“冬子小姐,韋恩說你們是有緣人,他回來那天是你接的他,還把他送回家,而在那之前,你們從來不認識。”
芙麗塔的聲音軟綿綿的,很性感。她會說漢語,熱情地和雲冬子攀談。
雲冬子畢竟年紀比他們都小,而且思維邏輯和老外不是一路子,因此話不多,都是簡短的應付,黑亮的眼睛直盯着芙麗塔瞅。她自己出門穿旗袍或者長裙,家裏有幾件洋裝,從來沒穿過。芙麗塔穿着洋裝,脖子直到鎖骨、前胸都露出來,胸前兩團肉都能看得到,雲冬子瞧着有意思。
芙麗塔說着說着抿嘴笑,雲冬子問:“你笑什麽?”
“冬子小姐,你的眼神很露骨呢。”
這時,在樓上不知倒騰什麽的同湛和羅爾夫下來了,分別在兩位女士身邊坐下。羅爾夫很自然地先朝雲冬子一笑,繼而轉頭與芙麗塔嘴對嘴吻了下,再順勢挨着她坐下。
雲冬子一看臉就紅了,這倆人就算是夫妻也不能當着別人的面這樣吧,何況并沒說他們是夫妻啊。猝不及防的,同湛又湊到她耳邊說:“洋人就這樣”,耳邊熱氣掠過,她心裏一激靈,臉更紅了。
“我要告辭了,不能在外頭呆太久。”
羅爾夫和芙麗塔見她神色,知道可能他們的舉動令她尴尬了,卻也沒說什麽,和同湛一起把雲冬子送出門。
雲冬子像做了賊似的心虛,回自己房間把門關好,坐在床上平複心情。半晌,她起身去開衣櫃,拿出一件嫂子送給她的洋裝。她把旗袍脫了,換上那件洋裝連衣裙,站在鏡子前照。
這件洋裝和芙麗塔那件不同,沒有暴露的地方,雲冬子照來照去,脫了又換上旗袍,繼續照,她覺得還是穿旗袍好看。
雲冬子變得乖多了,怕家裏對她不滿意又限制她出門。然而,還是好幾次到了同湛家門口進不去,他不知道在哪裏忙什麽總也不着家。
什麽人啊!雲冬子十分不樂意。
一天,雲冬子從學校出來,在大門口見到同湛。
同湛像是專門在等她,“冬子,最近怎麽樣,都沒見到你。”
雲冬子氣悶,“我去你那兒好幾次!”
同湛溫柔地笑,“對不起,是我的錯。”
為了表達歉意,同湛陪雲冬子逛街,逛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逛進一處僻靜的小胡同裏。
同湛随口問:“冬子,你知道鄭今順嗎?”
雲冬子漫不經心答道:“知道啊,過幾天,他家要給孫子慶祝生辰,要宴請呢,父親說帶我去。”
“你幫我個忙?”
“是什麽事?”
同湛拿出一個小小的螺絲,拇指食指捏着給雲冬子看,告訴他鄭今順家裏哪哪個位置,有架什麽什麽樣的西洋鐘,西洋鐘的哪個地方有顆螺絲,叫她把那個螺絲擰下帶回來,把他手上這個擰上去。
雲冬子接過那顆螺絲放在手心裏端量,“我能問為什麽嗎?”
同湛眼含笑意,“不能問。回來再告訴你,還有獎勵。”
幾天後,雲冬子興高采烈地來找同湛,把他要的那顆螺絲往桌上一扔,驕傲地對同湛說:“同先生,給我講講這是什麽名堂?”
同湛笑呵呵把那顆螺絲收起來,玩笑道:“考驗一下你的能力,看看能不能請你和我一起做事。”
“那麽結論呢?”
同湛摸摸她的頭,“一次考核不能下結論,還要再考你幾次。”
雲冬子順手揪下一個花骨朵,“說話不算數!獎勵不會也沒有了吧?”
“冬子,植物也是生命,你別這樣粗魯,”同湛攬着雲冬子的肩把她帶到一副畫板前,将罩在畫板上的布料揭下,“獎勵在這了。”
畫上是個跪坐的女人,畫的是她的背影。抱滿挺翹的臀部圍着紅色的輕紗,胯部以上就□□無遮無攔了,纖細的腰,背部流暢曼妙的線條,天鵝頸露出一半,另一半被墨發遮擋,女人頭發順着左肩攏到身前,頭部向右轉,朝畫外露出側臉。
那布一揭開,雲冬子的目光便鎖在畫中女人的後背挪不開,那背上二分之一的面積畫上了紅豔豔的玫瑰花,神秘而美麗。
雲冬子看着看着居然咧嘴笑了,“這是誰的畫作?”
同湛道:“我畫的。”
雲冬子轉過臉,震驚地看他,眼神中滿滿的贊嘆。“你太厲害了!”又轉回頭去看。
這一轉頭,視線總算對準了位置,看清了畫中人的側臉。“啊!”雲冬子大叫一聲,本能地捂住嘴。呆呆的,半天沒吭聲。
同湛試探地問:“冬子,我畫得怎麽樣,像嗎?”
雲冬子心砰砰跳,貌似她自己都沒仔細瞧過自己的背影。她心裏很亂,畫中的人是她,而她不知道該怎麽評價,怎麽回答。
“冬子?”
雲冬子沉下臉,“你畫的我?怎麽把我畫成這樣?”
同湛笑道:“我是大致畫的,為了設計紋身,你看,這紋身的樣式、形狀、顏色,喜歡嗎?”
雲冬子訝然,“紋身?”
“對,就是刺青一類的。”
“什麽東西?用針在身上刺?能刺出這些花來?!”
同湛蹲下來,擡手在自己的畫作上摩挲,“不是你想那種,不疼的。冬子,這個圖我設計很久,如果你願意,我給你紋。”
接下來,雲冬子對着那幅畫發了很久的呆,內心深處真的是很喜歡,那一大片紅玫瑰圖案好美,都怪同湛給她看,這下看完她就很想要。她提出要不先把圖案畫在她背上,這樣一旦效果不好可以洗掉,而直接紋上去,不滿意也去不掉了。
☆、第 20 章
同湛這個設計的确花了十二分心思,見她喜歡,總算功夫沒白費。他自信地保證,“冬子,這幅畫就是效果圖,我給你紋上去之後的效果一定不會比它差。”
雲冬子膽子大,說做就做,當即歡喜道:“好,我喜歡這個紋身,就是我父母知道估計要罵我,不過我都穿着衣服,不給他們看到呀。”
兩人又另約了時間在同湛家做紋身。
當天雲冬子第一次穿了件洋裝出門,這洋裝派上用場了,正好是後背有拉鏈,她可以把拉鏈拉開,叫同湛給她紋那個玫瑰圖案。
“冬子,你這衣服不行,你得脫下才方便。”
雲冬子自己手伸到背後,拉鏈拉到一半停住,“脫衣服?”
同湛理所當然地說:“這個很正常,許多人在身上不同的位置做紋身刺青,有的還做在私密部位,紋身師傅對裸體都司空見慣。”
雲冬子:“那我要脫光了?”
同湛:“你不用,但是你背部要都露出來。你這身衣服脫下來,我找見衣服給你蓋着。”
同湛找出一件他自己的睡衣,“這件是新的,沒有穿過,來,你準備好就趴在這個位置。”說完背過身表示回避。
雲冬子盯着同湛的後背迅速脫下衣服,然後趴着躺下,臉朝下枕着胳膊,把同湛給的衣服蓋在身上,“好了。”
同湛轉身靠過去,很自然地把她蓋到脖頸的衣服往下拉。
“哎!不對,同湛!”
同湛嘆口氣,“冬子,你身下棉被又厚又軟,我看不見你前面,而且我要專注給你紋身,不會去瞧你前面的。”
雲冬子深吸一口氣。
同湛将她蔽體的睡衣慢慢拉下去,直到尾椎骨。雲冬子一下僵了,渾身繃了起來。
“往上蓋一蓋,冷。”聲音有點兒顫。
同湛稍稍将衣服往上提了一點,說道:“冬子,別緊張,放松。這個圖要紋挺長時間,你可以睡一覺。”
雲冬子把臉埋在胳膊縫隙中,輕輕“嗯”了聲,沒聽進去他的話。
同湛手掌不知塗了什麽東西,覆在她背上,一點一點抹均勻。雲冬子閉着眼,咬着牙,微微發抖,出了一身香汗。
同湛拿熱毛巾給她擦,“冬子,放松好嗎,別拘謹,調整一下,這樣會影響效果的。”
雲冬子不吭聲,不回話,漸漸的,身體放松了,同湛觀察到可以了,便開始幹活。
不知道同湛是怎麽做到的,雲冬子真就沒感覺到明顯的疼痛,她睡着了,中途醒來,同湛還在聚精會神地做着她的玫瑰刺青。
下午的時候,雲冬子披着同湛的衣服坐起來,兩人吃了飯,之後趴下繼續紋。
直到黃昏,同湛揉揉眼睛,抻抻胳膊,雲冬子又睡了,而她白皙的後背上,大片的玫瑰花盛開得分外妖嬈。
“冬子?冬子?”
同湛嘴角狡黠地翹起,彎腰,在雲冬子腰間落下一吻。
雲冬子回家後豎起兩面鏡子相對而放,站在中間不停地看背上的刺青,她實在太滿意了,樂不可支地想,她的後背是女人中最美的吧。幸好自己是大人了,要是再早幾年紋這種東西,一定會被父母發現的。
數日後,雲冬子在同湛家裏見着芙麗塔還忍不住看她的背部,這女人真愛露,這回後背上少了一大塊布,雲冬子心道她這輩子都不能穿成她這樣,不然叫人看見那一片豔紅色玫瑰,怪吓人的,可是不給人看呢,就留着她自己看?好可惜。
芙麗塔端上兩碟看不出什麽名堂的菜肴,說是她的家鄉菜,同湛和羅爾夫也各做了一道菜,四個人坐在同湛家的小客廳裏用餐。
同湛給雲冬子夾菜,雲冬子邊吃邊喝香槟酒,芙麗塔頭發高高挽起,用叉子插了片肉遞給雲冬子,沒往她碗裏放,直接送到她嘴邊。雲冬子“咯咯”笑兩聲,張嘴咬下來吃了,又灌下一大杯酒。
“冬子小姐讓我想起雅美。”芙麗塔道。
雲冬子好奇道:“誰?”
芙麗塔說雅美是個和雲冬子年紀相仿的姑娘,曾經和她是朋友,雅美貪財,在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家裏偷盜,被抓捕,現在暫押在這裏的一處監獄裏。
雲冬子:“你喜歡和貪財的人做朋友?不過,貪財正常,誰不貪財?但你朋友做得不對,賭錢也來錢快啊,非要去偷。”
芙麗塔搖頭,一副惋惜的樣子,“她有缺點,也有可愛之處。她父母知道後傷心不已,寫信給我,要我交代她幾句話,我也辦不到,她現在,很可憐。”
同湛說:“你去看過她嗎?”
芙麗塔,“去過,不讓探視。”說着又看了雲冬子一眼。
雲冬子放下筷子,朝芙麗塔說:“看我做什麽?我又不能幫你。”
然而芙麗塔的那一眼似乎不是請求她幫忙的意思,這時羅爾夫插話進來說:“同湛你也認識雅美,你也沒去看過她?我記得咱們是在意大利做任務時和她相識的,你們還差點發展成為情人。是她追求你,還是你追求她?”
雲冬子馬上問:“你們做什麽任務?”
羅爾夫:“收人錢財,替人辦事,我們和雇主有約定的,不能和任務以外的人洩露。”
“家人也不可以?”
“不可以。”
雲冬子沒再追問什麽雅美的事,差點成為情人,就是沒成。
又過幾天,雲冬子得到許可可以出來放風,便去找同湛。
同湛給雲冬子寫了張紙,紙上是幾行雲冬子看不懂的文字,同湛叫她念,她念了半天什麽也沒記住。
同湛說:“你把讀音記住就行了,不用記文字。”
雲冬子不耐煩道:“你不要給我看這個了,你把這些讀音都用漢子标示出來,我背漢子讀音就好啦!”
同湛照她說的寫了一頁驢唇不對馬嘴的漢子,雲冬子開始背,這些漢字不成句不成篇,得要一個字一個字記,有的字重複還不能亂了順序。
雲冬子背了會兒又不耐煩了,“哎呀!我給她送張紙條好了。”
同湛嚴肅道:“不可以,冬子,她是被拘押的人,你給她送紙條是違法的。紙條是證據,被發現就不好了。”
“不就是她父母的幾句囑咐嗎,有什麽要緊,我叫她看完就給吃了。”
“那也不行。”
雲冬子好勝心作祟,苦大仇深地背去了。
雲冬子穿着學生裝,煞有介事地去了警察局,說要實地考察,理由是自己在準備寫一篇文章。
即使管事的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會輕易同意,雲冬子廢了番口舌,僥幸得見雅美。
雲冬子來之前看過雅美的照片,人對上了之後,她打了聲招呼,那個雅美看上去的确和她相仿的年紀,也有一雙黑黑大大的眼睛,不過身材比較嬌小,和她不是一個類型。她打招呼後,雅美疑惑地看她。
雲冬子說了幾句話,見那雅美皺着眉,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你不是中國人?那你是日本人?小日本?”
雅美仍是不明所以。
雲冬子深深地瞅着他,然後開始背同湛寫那段話,果然,這下有反應了。
有反應是有反應,但沒任何痛苦難受的表現,看不出一絲思念家鄉親人的樣子。
兩人互相瞪着彼此,忽然,雲冬子無聲地笑了,小小聲道:“這位雅美小姐,我不知道他們叫我為你背了首什麽詩,不過,總不會是符咒口訣什麽的,能叫你遁地而逃。”
她正要轉身,雅美開口了,沙啞的聲音,念了一串數字,她用英文念的,雲冬子讨厭學那些洋文,不過阿拉伯數字一到十她還是會的。雅美每四個數放在一起念,共八個數,重複兩遍。雲冬子默記了。
“她說了什麽?”同湛問。
“沒說什麽。”
雲冬子把臉轉到一邊不看他。同湛笑而不語,站起來把手放在她頭頂,向後迫她仰起頭。雲冬子飛快地報了一串數,立刻又扭頭不理他。
同湛哈哈笑,手拍拍她的頭,俯身在她臉頰上一吻。
兩人出去逛街,逛夠了還有時間,又回到同湛家。雲冬子在同湛的大床上滾來滾去,同湛在梳妝鏡前喊她。那梳妝鏡是給雲冬子備的,她每次滾完了或者睡一覺起來回家前,都要重新梳頭,辮子編好。
雲冬子鬓角、額頭貼着亂發,走過去被同湛按着坐下,鏡子裏的她臉蛋紅撲撲的,眼神有點朦胧,困了。
同湛站在她身後,給她帶上一條項鏈,項鏈上綴着塊鑽石。雲冬子被那顆鑽石閃得沒了困意。
同湛給她戴好,對着鏡子撫她稀疏的碎發,将碎發掖好,又撫摸她的頭頂,“它和你很配。”低頭在她耳後落下一吻。
雲冬子看着鏡中的她和同湛,甜甜地笑。
同湛突然問:“對了,你表哥呢?”
雲冬子回頭瞪他一眼,旋即伸胳膊環上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身前。
☆、第 21 章
半年後。
芙麗塔依偎在羅爾夫的懷裏,朝對面的同湛說:“韋恩,冬子小姐幫了你不少忙,我們都很好奇,你是要把她發展成搭檔呢,還是只做情人?”擡頭和羅爾夫互遞一個輕浮的眼神。
同湛叼着煙吞雲吐霧,不作答。
芙麗塔嬌嗔道:“韋恩你怎麽不理人?再不理我,我們要當着你面做喽。”
羅爾夫低頭和芙麗塔接吻,芙麗塔穿着大開叉旗袍,他伸手撫摸她的大腿。
同湛沉聲道:“去樓上,但別弄髒我的床。”
芙麗塔:“親愛的,你好刻薄。”
羅爾夫笑道:“不,我們不需要你的床,我們有更好玩兒的,是吧,寶貝。”
兩人說笑着上了樓。
雲冬子在校門口見到芙麗塔非常驚訝。芙麗塔還不知從哪弄了套和她的很像的學生裝穿,不過留長發的女學生都打大辮子的,芙麗塔披散着頭發,一看就是個不守紀律的“學生”。
她在等雲冬子,雲冬子笑着迎上去,“芙麗塔,你找我嗎?”
芙麗塔溫柔地說:“對呀。”
兩人在附近找了家小茶館坐下來。
雲冬子剛喝兩口茶就聽芙麗塔道“同湛走了。有急事,沒來及和你告別,叫我來告訴你。”
雲冬子差點嗆到,“去哪兒了?”
“北平,他去那邊有事處理。現在已經在火車上了。”
這簡直不可置信!雲冬子想不通有什麽急事叫他不辭而別。
芙麗塔見她又驚訝又失望,心裏嘆息。他們的下一站是北平,羅爾夫已經先行出發了,而同湛此時卻并沒走,他要再過一陣兒才會去,剩下這一段時間因任務需要,不便和雲冬子糾纏,所以這樣對她說。
等到北平的事做完,同湛大概會輾轉到別的城市坐船出國,到時的目的地可能是意大利,也可能是奧地利。芙麗塔不知道如果雲冬子知道自己再見不到同湛會有什麽反應,她不禁想如果雲冬子不相信她的話,又去找同湛呢,不過同湛既然告訴她自己走了,就不會讓她輕易找到的。
“他說多久能回來?”
“這個.....應該很快,十天半月大概就能回來,”芙麗塔安慰似的說:“不然,他也不會叫我來和你說。”
雲冬子這個人,幫過同湛的忙,一定要和平解決,不能得罪她。按同湛的說法,小姑娘心性,等他們時間長了不見面就會慢慢淡忘,芙麗塔是過來人,不否認這個觀點。
芙麗塔把消息轉達給雲冬子後,同湛就只在晚上回他的小洋樓,天不黑,他絕不會出現在那裏。然而世事難料,就是在一天晚上,他被雲冬子抓了個現行。
那天,雲冬子路過花市,看中一盆花,買下之後沒有回家,轉而去了同湛的住處。回家一定會挨訓的,唉,挨訓就挨訓吧,鬼使神差的,抱着一盆花,叫輛黃包車就去了。
天已盡黃昏,雲冬子把花盆放在門口,自己在門前矮矮的臺階上坐下來,腦子裏亂,心裏也亂,亂糟糟一通想,想着想着感覺腦子空了,開始發呆。
不知不覺間,天黑下來了。雲冬子胳膊搭在膝蓋上,頭枕着胳膊,忽然聽到有汽車的聲音由遠而近,她頭有些昏沉,卻在剎那間本能地跳起來,回身抱起先前放在門口的花盆往洋樓一側跑,躲了起來。
真的有輛車過來停在小樓前!同湛不在,誰來找他?
昏暗中,雲冬子看見車上下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同湛!女的,是誰?兩人下車後,女人對着車裏的司機說了什麽,車子便調頭開走了。
雲冬子愣在原地,這時間對她來說太晚了,她早該回家了,不知道家裏人現在在哪兒找她。她站着一動不動,大約過了一刻鐘,她蹑手蹑腳轉到小樓正門,門居然沒有關。雲冬子貓腰抻頭往裏瞧,确定一樓沒人,她從沒有像此刻般小心翼翼,幽靈般進去,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口一旁蹲了下來,她聽見樓上的說話聲。
女人的聲音急切而放.蕩,“同湛,我好想你,你敢說你不想我嗎?”
同湛的聲音溫和卻不帶感情,“圖夫人,你是有魅力的女人,可是你有家室,我們注定無法長久。請你想開點,我們還是朋友。”
圖夫人的語氣輕.浮到了極點,正在招攬客人似的,“怎麽不能長久,我們的秘密沒有人知道,你看,我都到你這兒來了,難道你就這麽讓我走嗎?”
話語停了,樓上響起窸窸窣窣的輕微動靜。
又過一會兒,同湛的聲音,“圖夫人,別這樣,我們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圖先生對你很好,你該愛惜你的家庭。”
圖夫人的語氣頗是不以為然,“怎嘛,和我好的時候怎麽沒聽你說這些?你之前是怎麽要我的?”
兩人都沒再說話,叮叮當當幾聲響,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過得一會兒,女人的聲音漸漸大起來,驀地一聲尖叫讓雲冬子心都跟着抖了下。
雲冬子脫了鞋,不知花了多長時間順臺階爬上去,爬到頂了她還是跪着的姿勢。
她看見同湛坐在床頭,還穿着衣服,胸前的扣子被解開幾顆。女人跪在他身前,大概就是因為她剛才的聲音大,同湛才沒注意到房子裏還有另一個人。
雲冬子剎那間看清床上光景,她站直身子,同湛也在剎那間發現了她。
那個情動的女人被同湛一把掀開,跌坐在一旁,正面對上雲冬子的目光,兩個女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圖夫人認識雲冬子,雲冬子看她也恍惚覺得在哪兒見過,但不記得具體在哪裏,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誰。
圖夫人心驚膽戰跳下床,一邊往身上皮衣服一邊死鴨子嘴硬,厲聲道:“你是誰?!大黑天往別人家裏闖!”
雲冬子大叫道:“我是他的學生!你這個有夫之婦!”
圖夫人心裏更怕了,難道雲冬子認出她了?她慌慌張張穿上衣服,見同湛走到雲冬子身邊去,還奢望着同湛能想辦法支走雲冬子,她這會兒也不及想怎麽一個女學生這麽晚還往先生家跑。
然而同湛非但不把她弄走,還和她解釋起來。圖夫人便懷疑這倆人關系也不正常,可雲冬子未婚嫁她是知道的,而她......她提上鞋子便跑。
雲冬子被同湛拽住,當圖夫人和她擦肩而過時,她吼道:“有本事別跑!一對狗.男女!”眼看着女人跑下樓去,她要去追,被同湛用力抱住,一步也挪不出。
直到那個圖夫人沖出小樓跑沒影兒了,同湛才放開雲冬子。
雲冬子回過頭,瞪着眼,狠狠甩了同湛一耳光,罵道:“人面獸心,你是發.情的狗嗎?你怎麽有臉去給人家講課,你有爹生沒娘教嗎,瞧你幹的好勾當!”
“你聽我解釋......”
“鬼才聽你解釋!”雲冬子嗓子都嚎啞了,像個小瘋婆子,“我再不想見到你這個敗類!”
雲冬子要氣炸了,回到家裏又被父親好一頓訓。她憋着一肚子火,真想一頭撞死在床頭櫃上。她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整個人蒙上,死了算了,自殺算了!
第二天,雲冬子躺在床上有氣無力,雙眼紅腫,好容易被叫出去吃飯,家人看她的狼狽樣,以為是被父親訓的,無奈之下還勸了她幾句,叫她好好吃飯,以後聽話就是了。
雲冬子無所适從,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橫沖直撞,無法排解。
沒過幾天,她收到一封信,信的落款寫了個圖字,她知道了,一定是那個和同湛在一起勾搭的女人!
信裏寫了不少內容,都是關于同湛的,圖夫人在信中瘋狂地貶損同湛,說他就是個男妓,勾搭過很多女人,花女人的錢,玩兒女人也被女人玩兒;還說他做得不是正經生意,做過非法買賣,實在缺錢了,販賣過違法禁品,甚至牽涉到人命官司......
洋洋灑灑一大篇,費勁毒舌,透足恨意。
雲冬子攥着那封信跑到同湛的住處,一連幾天在那兒蹲點都沒見着人。她在牆上寫了行字:再不出來就燒了你的房子!
第二天同湛就出現了。雲冬子把信紙展開,一掌拍在他臉上,同湛拿着信紙只掃了兩眼就撕掉扔了,輕聲說:“這些是胡編的。”
雲冬子這些天腦子裏全是她和同湛的點滴,這時頻頻點頭,念叨着:“好,太好了!你這是做壞事做慣了,理所應當了啊!”
同湛聽了靜默一會兒,居然沒有回話,自顧自上了樓,在自己的大床上靠着,還帶着幾分慵懶。雲冬子跟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叫喚:“你這個騙子!你這孬種!”緊接着開始摔東西砸東西。
雲冬子像個打掃衛生的傭人,不辭辛勞地把同湛家大大小小的擺設一通砸,能摔碎的摔碎,摔不碎的多摔幾下扔那兒,大家具搬不動的,拿小的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