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稱意坊·查案

稱意坊·查案

被曲崇華點出的十來個人,分別在稱意坊擔任不同的工種。

“你先來說吧。”曲崇華指着那位為顏不心介紹稱意坊的夥計。

率先被拎出來,夥計話語中可見一些慌張,道:“我、我負責招待客人啊。我沒幹什麽……”

“不必緊張,你只需要将自己今日做了什麽、見過什麽說出來就好。”曲崇華安撫道。

他的話語總是有種魔力,可以讓他人的心緒平靜。

夥計名喚李宋,他定了定神,“我是、是負責稱意坊亥時招待客人的。一直在一樓招呼大家,要随時準備為大家夥講解咱稱意坊物品的來歷、作用。曲公子您回來之前,我還在給一位難纏的客人說雪中寒梅圖不售賣呢!”

夥計越說越氣憤,實在是想起那個難纏的客人,讓他胸口氣得發悶。

“亥時?”顏不心來了精神,“你完全有時間去殺害林姑娘啊!”

根據仵作和大理寺卿的推斷,後廚那具屍體的死亡時間應當是子時到寅時,夥計李宋亥時上工,等他結束後,不是正正好能夠待在稱意坊之中,伺機殺害林姑娘麽!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曲崇華一連說了兩次。一方面是反駁顏不心不靠譜的推論,一方面是讓夥計李宋安心。

距離發現後廚的屍體也還沒有過去一天,顏不心大可不必如此着急破案,兇手是在何處殺人、殺人手法和兇器是什麽、兇手是如何避開所有人将屍體放進後廚等等情報,衆人一概不知。

就連死者的身份……

曲崇華剝了一瓣短發學徒送上來的橘子,繼續點出下一個人。

“方荷花,你來說說。”

方荷花,稱意坊老板從野狗群裏撿回來的孩子,由于喜歡夏日生機勃勃的荷花,便自己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老板曾經提出想要給他換成別的名,但方荷花執意如此,便也随他去了。

他負責稱意坊第一層的管理,每個夜晚會在固定的地方進行打掃,防止有髒污出現。

“酉時上工,子時休息。昨兒林姑娘死之前,在一樓與後廚相連接的長廊中發現一根半黃半綠色的粗針,由于不知道林姑娘出事了,所以我直接将其清掃幹淨,未曾留下來。”

“說不準那粗針就是兇手帶進來的呢。”方荷花猜測道。

話音剛落,負責後廚食材采買的何洛顫巍巍舉起手,道:“抱、抱歉,那落葉可能是我……”

“啊?落葉?不是粗針嗎?”

“那是落葉,泛黃,像根針一樣,摸着跟茅坑石頭同樣硬。是這樣的對不對?”

方荷花點頭。

何洛不好意思地點頭,說:“嗯,昨兒去見了個朋友,他們北邊樹的葉子就長那樣。”

曲崇華早年在北邊待過,也見過那種粗硬如同針一般的葉子,知道何洛沒有撒謊。

此次寧新詞離開半年,去的地方也是北方,同樣見過何洛說的那種葉子。

曲崇華吐出橘子籽,道:“嗯,說說看,怎麽把北邊的葉子帶過來了。”

話題轉到何洛身上。

何洛是個文靜的人,但出身商人世家,人脈相當廣,總能以低廉的價格換取高質量的食材,稱意坊老板看重這份才能,囑托她負責采買。

何洛本人做事條理清晰,回答同樣有完整的時間:“昨兒我收到好友來信,邀我申時去京城的聽雨軒小聚,故而我将交接工作交給了小李,自個兒出去會友。寅時聽聞稱意坊出事兒,便趕了回來,沒離開過。”

寧新詞點頭,道:“是的,我在北方見過那種葉子。”

曲崇華:……

曲崇華不管她,寧新詞反應慢是病,治不好。

也就是說,在稱意坊出事的那段時間裏,何洛并不在稱意坊,并且還有好友作證,證實何洛本人并無嫌疑。

下一個被曲崇華點名的是門口負責管理秩序的兩名侍衛,陳家兩兄弟。

陳武:“未時上工,與不成器的哥哥一起看大門,亥時回家。”

陳文:“未時上工,與成大器的弟弟一起看大門,亥時回家。”

曲崇華:“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事情麽?”

兩兄弟嘀嘀咕咕一陣,随即給出答案:“有的。昨兒回去的時候,我們倆的床榻被人潑了水放了蛇,房間裏很多東西失竊了。”

“我們懷疑是孫小四做的。”兩兄弟異口同聲。

孫孝寺,同陳家兩兄弟換班的兩家夥之一,負責寅時到午時的保衛,與陳家兩兄弟不對付,被稱作“孫小四”。

孫孝寺當即跳腳:“放屁!昨兒個我的被褥也濕了,保不齊是你們兩個對我下手,防止自己被懷疑,才自導自演也給自己潑了水!”

三人立刻吵起來。

這三個家夥人高馬大,打起來那還得了。

曲崇華制止道:“你們別鬧,打起來扣工錢。”

寧新詞:“嗯對,我回來時,那兒掌櫃說何洛在聽雨軒睡着,後來半夜跑走的。”

稱意坊老板不在,他的話語就是最高規則。看門三人不敢再鬧騰,只能狠狠瞪着對方。

頭痛地揉了揉眉心,又問了其他幾人他們幹了什麽、見了什麽,最終遣散他人,只留下夥計李宋、灑掃工人方荷花,還有何洛和看門的三人。

當然,抱着古琴的寧新詞也留了下來,而跟着趙大廚學習的三名學徒亦是滞留此地。

見其他人都被放走,夥計李宋緊張着,聲音發顫:“曲、曲公子……我真的沒犯事兒啊……林姑娘這事兒和我、和我無關。”

顏不心也不明白曲崇華的用意,湊到他身邊企圖獲得他的聰明才智:“他們是兇手嗎,多人作案?”

曲崇華嘆一口氣。

“新詞,你去他們房裏搜查一下。你們在這兒等着。”

寧新詞接收命令,抱琴離開。

而曲崇華還在吃橘子,被留下來的幾人坐立不安,一會兒懷疑殺害林娘子的兇手在他們之中,一會兒擔心曲公子會不會願望別人,一會兒又想寧姑娘要去幹什麽。

最先受不了安靜氛圍的是顏不心,他道:“喂,這到底是要幹什麽?你為什麽現在不去找兇手、不去找兇器、不去找……”

被剝下來的橘子皮扔在顏不心頭上。

曲崇華剝橘子有個怪癖,喜歡将皮兒一圈一圈繞着剝,這樣剝下來的橘子皮如同未曾斷裂的蘋果皮一般綿長。

想起來之前被曲崇華教訓的經歷,顏不心又慫了,不敢對曲崇華大呼小叫。在曲崇華眼神威懾下,他連橘子皮都不敢亂丢,只好委委屈屈拿在手裏。

曲崇華吃着最後一個橘子,道:“等着就是。”

待寧新詞回歸,曲崇華正正好吞下最後一瓣兒。

寧新詞一手抱着古琴,一手舉着一個比她還要高大的木桶,就這麽過來了。

木桶放在地上,“通”一聲,吓得孫孝寺臉都白了。

“這裏邊是什麽?”短發學徒好奇。

寧新詞沒反應。

曲崇華用擦幹淨的手拍拍她。

寧新詞眼珠微動,将木桶上的蓋子打開。

一股不可言說的臭味席卷此處。

顏不心養尊處優,當即被熏吐。

曲崇華扇着風:“知道這是什麽了?”

這句話,曲崇華是對着孫孝寺說的。

短發學徒大着膽子上前查看,看見暗紅色的肉團裏邊,插着幾根人類的白骨。

——木桶裏的,赫然是突然出現在後廚,又突然消失的林越山屍體!

曲崇華抽出其中一根骨頭。

“哦喲。”運氣真好,直接抽出來那根有着紫色痕跡的骨頭。

“孫孝寺房中。”寧新詞簡單說明。

顏不心立刻跳起來:“好你個孫孝寺!殺了林越山後還不滿足,竟然還要将她的屍骨留存!嘔——當真是罪大——嘔——惡極!”

“我沒有!”孫孝寺冷汗直冒,極力撇清關系,“我沒見過這木桶啊!請大人明察,請大人明察啊!”

顏不心可不管這些,現在他只想早點結束這個案子,回到大理寺找阿姐,讓阿姐出手整治這無法無天的曲崇華。

然而曲崇華一巴掌呼過來,顏不心半個不是都不敢說。

曲崇華:“不是他。”

他擺弄着自己從大木桶中拿出來的骨頭,将它們放置在後廚門前的空地上,擺得有模有樣,這邊添一塊兒骨頭,那邊添一塊兒。

一具人的骨頭架子在曲崇華手下被重現,而那根被他最先抽出來的、被仵作指認為林越山手骨的骨頭,并不在其中,而是被曲崇華他單獨拿着。

“這些骨頭如此幹淨,未有皮/肉黏連,可見動手之人長于刀具。孫孝寺手有缺憾,難以做到這般精細的動作。而将皮/肉與骨頭分開的兇器……”

曲崇華看着後廚牆壁上挂着的那一排刀。

剛進入廚房時,曲崇華便發現那些刀的不對勁。

趙大廚擺放刀具有他自己的習慣,喜歡從大到小、從寬到細地進行排列。但牆上那一排刀具毫無秩序可言。

兇手刀法精湛、但不了解趙大廚的習慣。有很多時間對稱意坊中人下手,且力大無窮。

“力大無窮?”顏不心疑惑。

曲崇華指指那具被他擺弄好的白骨,道:“這是一具男人的骨架。”

死者從來都不是林越山,這跟多出來的手骨,只怕是兇手抛出來的障眼法!

“不是孫孝寺殺的人。”寧新詞說。

雖然這一次她的反應仍舊很慢,只是在反駁之前顏不心說的話,但恰到好處地補充了曲崇華想要說的話。

“陳武陳文,有什麽想說的嗎?”

顏不心腦子不好使,這會兒安靜下來,只等着看曲崇華發揮。

陳家兩兄弟身強力壯,兩人中随便一人便能以一敵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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