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鶴唳樓

鶴唳樓

“六斤二兩,死的,當場驗貨!”“這邊請上座。”

“打聽消息,最高級別的。”“這邊請上座。”

“上次放在這兒寄賣的東西,賣了嗎?”“哎喲您來啦?來這兒來這兒。”

鶴唳樓衆忙得熱火朝天。

這地方身處地下不見天日,但兩旁魚油燈不要錢地燒着,燈火通明,乍一看還以為是白天。

微風吹過,牆上火苗跳躍。從不停歇的小火苗心情澎湃,不小心跳到了一襲青衣上。

青衣是易燃的絲綢,但還不待小火苗迅速壯大,身着青衣的人便拈着它,将它掐滅,及時制止一樁可能的火災。

旁觀一切的狐七立刻上前招呼,熟練地道歉:“真是抱歉這位客人,差一點叫您受到傷害。這是我們鶴唳樓的補償禮品,還望客人不要嫌棄,摒除繁雜思緒,盡情享受鶴唳樓的一切。”

青衣人面紗掩面,一雙眸子映着燭火,一時間竟比戴妖狐面具的狐七還要像狐貍。

狐七心頭一顫,手上捧着的禮品差點掉落。

不好——!

一雙纏滿繃帶的手迅疾如風,幾乎轉瞬之間将禮品攬在手心。禮品不大不小,剛剛好一只手拿住。

青衣人捧起禮品盒,絲絲縷縷香氣外洩,往四面八方散發,要包裹着他整個人。

“呵。”一聲輕笑,青衣人眸子裏盛滿興味,“鶴唳樓現在都用這種法子攬客了?”

這禮品盒子裏,可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狐七面具下的笑容僵硬,道:“客人說笑了……”

青衣人手腕一轉,将禮品扔回狐七手中,淡淡道:“走吧。”

同時被青衣人扔給狐七的,還有三顆色澤各異大小統一的圓潤珠子。

狐七立刻老實:“原是舊友,請随我來。”

狐七在前引路,标明身份的木牌牌在腰間一搖一晃。

跟在她身後的青衣人左看右看,道:“鶴唳樓大變樣啊。”

可不是,這會兒的鶴唳樓魚龍混雜,有靠自己能力做殺手營生的;也有過來購買他人消息的;還有偶然發現奇珍異寶,專門來到鶴唳樓進行寄賣的。

去年鶴唳樓還不是這樣。之前的鶴唳樓和稱意坊布局差不了多少,每一樓的功能各有不同。習慣了之前的布局,這會兒沒有狐七帶路的話,青衣人還指不定能不能找到路。

他要去的是鶴唳樓原本的第三樓,即懸賞令發布的樓層。不過此時鶴唳樓大變樣,狐七帶着青衣人兜兜轉轉,繞過假山與流水,最終才到了懸賞令旁。

——就在鶴唳樓半開放的後院裏,每一塊告示板上都是不同等級的懸賞令,經過資格篩查的人站在告示板前,将後院圍得無處落腳。

相比之前倒是開放了很多,但是……真的不怕有人不自量力,接下并非自己能夠完成的懸賞嗎?

青衣人掃過人群中的魁梧男子,方才他領了“刺殺當朝宰相解雲歌”的懸賞。

魁梧男子腳步虛浮、下盤不穩,鶴唳樓對他的評級絕對不高,可就這麽一個人,竟然膽大包天到去揭最高級別的懸賞——

這是一個有去無回的任務。

祝他好死。

目光從告示板上移開,青衣人來到兔十二面前。

兔子在鶴唳樓中負責人員的管理與分工,兔十二則負責後院的資格篩查,有武功傍身的兔十二格外嚣張,四腳朝天地睡着。畢竟這些來接任務的人裏,能打過他的不會招惹他,打不過他的他不怕。

青衣人敲敲桌子,“醒醒,來活了。”

兔十二睜開半只眼:“接任務去告示牌處,發布任務找老鼠——咦惹——!”

一柄如紙薄的匕首插在了兔十二面具與臉龐的縫隙裏。

青衣人笑意盈盈,“嗯哼?”

兔十二心提到嗓子眼,賠笑:“客人您有什麽需求盡管說啊,這這這、這東西先拿走——咦惹!”

匕首不進反退,又往裏邊深入了一點,偏偏距離卡得剛剛好,能夠讓兔十二的性命全然掌握在青衣人手裏,又沒有讓兔十二真正受傷。

他們兔子沒有受傷的話,鶴唳樓老板是不會管的。

“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啊,說說吧,稱意坊三絕的懸賞令。”

青衣人正是前來找茬的曲崇華。曲崇華多多少少也算個名人,出門在外總得喬裝打扮一番,所幸他的确擅長變裝,這不,一路過來沒人懷疑他就是稱意坊絕樂。

兔十二冷汗涔涔,“客人啊,我們兔子哪兒知道呢……您應該去找老鼠才對……”

曲崇華可不聽他解釋,管他老鼠還是兔子,左右被打一餐就知道好歹了。

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曲崇華匕首輕輕一劃,挑開兔子面具,劃傷這人半邊臉,很淺,只是作為警告而已。

兔十二終于不再推脫,求饒道:“好爺爺,您說、您說。”

那些圍在告示板的人總算意識到這邊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紛紛看過來,就見管事兒的好不可憐,被一個看着柔柔弱弱的青衣男子威脅着。

大不了他不遵規則被教訓一通,總好過被這家夥在這兒狠狠羞辱。兔十二這麽想着。

“稱意坊,三絕,懸賞令。”曲崇華重申。

因為這該死的不知道誰發布的懸賞令,林越山不明不白地死了。分明她還有那麽多的事情要去做,這下好了,她死了一身輕松,事情倒是都壓在他身上。

曲崇華越發郁悶,聽着兔十二“這個簡單客人我幫你辦”的聲音,又劃了他一刀洩氣。

力量懸殊下,兔十二哪裏敢造次,只能苦哈哈賠着笑道:“客人随我來,我帶你去找老鼠。”

老鼠負責懸賞令的發布和撤回,鶴唳樓中一切殺手的出入都瞞不過老鼠,每一個陰暗的地方,都能見到老鼠的身影。

兔十二一連找了十來只老鼠,都沒能找到有關稱意坊三絕的懸賞令。曲崇華沒表現什麽不耐煩,但兔十二卻是越來越緊繃。

實在是方才曲崇華兇狠的模樣吓着他了。

“客人莫急哈,我們樓裏老鼠不過二十多只,這會兒已經找完一半了,很快、很快就能找到人的。”

曲崇華可不急,畢竟懸賞令是針對稱意坊三絕的,一個林越山已經死掉,一個自己保管不會死掉,而另一個目标則是寧新詞——寧新詞就算反應慢了點有病了點,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個殺手就能殺死的。

大概一百來個殺手,才能勉勉強強制服寧新詞吧,寧新詞可是很強的,用不着曲崇華擔心她。

比起寧新詞,曲崇華覺得自己更應該擔心一下自己的處境。

“這是什麽意思?”曲崇華看着這最後一只老鼠。

老鼠的面具是長毛鼠,棕色的毛發活靈活現,在魚油燈下看起來,像個真正的老鼠,見不得光。

“稱意坊三絕的懸賞令确實是從我手上發布的,客人如果想知道究竟是誰看上了稱意坊三絕的命,總得付出些代價。”

曲崇華有點興致:“什麽代價?”

長毛老鼠搓了搓手,活像蒼蠅。

“哇哦~”簡直嘆為觀止。

曲崇華縱橫京城多年,頭一次有人敢在他手頭坑錢的。不是曲崇華吹啊,他在稱意坊十幾年,在京城十幾年,只有一個人成功從他手中拿到了錢財,其他人嘛……都是他的備用荷包。

“好啊。”

曲崇華笑得眉眼彎彎,他大大方方甩出兩顆金豆豆。長毛老鼠一見,眼睛都直了,喜笑顏開。

“哎喲——貴客啊!”

可不是嘛,來鶴唳樓的大多是些亡命之徒,身上能有什麽財物;小部分身上有點錢的,也沒有曲崇華這麽造作。

兩顆金豆豆啊!一顆足夠買下稱意坊絕樂一天時間的金豆豆啊!

長毛老鼠張嘴就咬,确定是純金。

長毛老鼠眼珠子一轉,道:“嘿嘿,客人吶,發布那懸賞令的是宮裏那位貴人,這麽點……可不夠啊。”

“哦?說說,還要多少?”曲崇華眼睛眯成一條縫,任誰看了,都會說一句他心情不錯。

長毛老鼠獅子大開口,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顆!”

兔十二都驚了。

“行啊。”曲崇華簡直要把“人傻錢多”四個字寫在臉上。

嘩啦啦,五十顆金豆豆一瞬間被曲崇華放在長毛老鼠面前,一下子叫這一方小空間變得金燦燦,如同日光降臨。

老鼠的胃口也就這麽大,看青衣人這雲淡風輕的樣子,也有些不敢再敲詐,反正也已經賺到了一年也賺不到的錢,倒不如痛痛快快将事情告知,錢貨兩訖,誰也不吃虧。

長毛老鼠翻翻掉屑賬本,對照着念:“月初,八皇子高舒體,發布稱意坊三絕懸賞令,要死不要活,賞金300金。”

曲崇華拿過賬本,确實是鶴唳樓的特制賬本,沒有人能夠再這上面造假的那種。得到想要的答案,曲崇華點點頭,走了。

來無影去無蹤,轉瞬消失在老鼠和兔子的眼中。

兔十二長長松了一口氣,“這家夥誰啊……好嚣張。诶?老鼠!老鼠!”

然而老鼠再不能對他多說一句話——

剛剛還在欣喜自己賺大錢的長毛老鼠,這會兒七竅流血,俨然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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