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相
真相
光天化日之下,衆目睽睽之中,八皇子高舒體七竅流血,橫屍街頭。
一介皇家子弟死相如此凄慘,還被普羅大衆觀賞,實在是丢盡皇家臉面。宮中那位聽聞此事,怒不可遏,強行要求大理寺給他一個交代。
一方面,昭盛帝心痛自己的孩子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沒了性命,一另一方面,是認為殺害八皇子那人孺子可教,竟然能夠在不知不覺間叫他中毒。
搖搖欲墜的大夏皇朝,正需要這樣一名心狠手辣的繼承人。
不過,如若最後查出來,下手之人并非是他昭盛帝的血脈——他定是不吝于給予最大限度的懲罰。
謀害皇嗣,株連九族的大罪!
于是乎,稱意坊這三人還沒來得及聊太多,便先迎來了大理寺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風塵仆仆,在這些日子裏,她一連解決了雨夜殺人案、綠林藏屍案、姊妹相殘案、兄弟□□案……十來個案子叫大理寺卿苦不堪言,即使她的速度快到一天三個案子,也架不住夏日的京城如此躁動。
八皇子死前與之有接觸的人,大多都被聚集在了稱意坊——生意做不下去,大理寺卿自掏腰包,為老板填補了這方面的損失。
“速戰速決,”大理寺卿容顏憔悴,“思姨,您先來吧。”
思齊田和顏有意同為太後的人,關系親密。
思齊田輕撫窗棂上白鴿,緩緩道來:“我們去給小越送葬,八皇子一路跟着,我們沒有過多接觸。填完土,我和兩個孩子就一直在稱意坊中沒有出去。”
由于顏不心玩忽職守,這次負責跟在大理寺卿進行記錄的,是早先曲崇華見過的雨吹。
她寥寥幾筆,記下“稱意坊思齊田曲崇華寧新詞三人與八皇子一同送葬”。
和稱意坊衆聊了聊,都統一口徑說未曾與八皇子高舒體發生沖突。然而八皇子從送葬隊伍離開後暴斃,誰也不能說其中沒有關聯。
不過雖然八皇子瞧上去死于烈性毒藥,但具體死亡原因,還得等仵作驗屍結果。
正巧,仵作來了,是之前那位為後廚骨頭做檢驗的家夥。
也是曲崇華跟着學過一段時間的老仵作。
即使上一次誤将死者當作林越山,但說到底他的判斷沒有錯,畢竟那手骨的确是林越山的。大理寺卿相信他的能力,這次依舊邀請他确定八皇子的死因。
仵作道:“八皇子死于苗疆毒藥呼勒斯,此毒藥進入人體,不出半息便可奪人性命。不過依老夫看,八皇子服用的呼勒斯是被稀釋過的,如同江河中的指甲蓋大小,約莫是在哪裏誤食罷。你們?”
在場衆人皆神情怪異。
雨吹和曲崇華都不必多說,他們兩可是聯手解決了風停寺的呼勒斯問題,知道有少部分的毒藥順水流入的。
要是高舒體提前喝了尚未去毒的水,這會兒死去也不是不可能。
總不至于他真是命不好,就這麽沒了吧?
思齊田和顏有意的神色也沒好到哪裏去,畢竟太後她老人家,嗯,就喜歡搞這些東西,和苗疆那邊私底下來往密切。
八皇子之死,對太後一黨百利而無一害,只要操作得當,還能将淑妃拉入他們這邊的陣營。
這麽想來,太後的确有可能借助別人之手,将八皇子除掉。
再說寧新詞?
寧新詞:“師傅,辛苦了。”
寧新詞反應慢半拍,大家不會刻意去問她什麽。
光是猜測,也沒辦法将真相找出,雨吹着手讓人去調查八皇子近三日蹤跡,看看有沒有可能接觸到持有呼勒斯的人,或者接觸尚未被清潔的毒水。
這應當是個大工程,好在八皇子仆從衆多,只要多問一問人,就能确定八皇子的行動軌跡。
雨吹翻閱着收集來的資料,發覺這八皇子着實是個神人,一天十二個時辰,他竟然能夠花費十個時辰在吃齋念佛上,若是沒有人去找他,他甚至廢寝忘食待在書房,就為了抄一卷萬字的佛經。
過去三日,八皇子除了今日與寧新詞下棋、招待曲崇華、送葬林越山之外,就再沒有出過書房,也沒有見過別人。
寧新詞與八皇子無冤無仇,也沒有感情糾葛,應當不會是殺害八皇子的人;曲崇華貪財,八皇子是他的大客戶,他應當也不會對八皇子下手。
總不能是已死的林越山從棺材裏跳出來,給八皇子下毒吧!
雨吹天馬行空地想着,最後還是将懷疑的目光放在了曲崇華寧新詞身上。
這兩人同八皇子的接觸最多,也最有機會下手,盡管目前不知道他們有無動機,可斷案一時只看證據,不看動機。
“曲崇華,你邀請八皇子去參與送葬?”大理寺卿率先發問。
“他自己跟上去的。”曲崇華明擺着要和高舒體撇清關系。
人死得早就是這點麻煩,容易給身邊的人帶來更多的負擔。
“聽說過兩日,就是你的游湖時間了。”大理寺卿道。
她也曾經參與過一次,然後被曲崇華哄着拿走了一袋子銀兩,從此立志再不和曲崇華過多交流,省得被人賣了還數錢。
曲崇華西子撫心,“是啊,好難過,八皇子怎麽不撐兩天再死呢,好可惜,嗚嗚。”
看不出他絲毫的傷心。
曲崇華在大理寺卿這兒的身份只能說是一半一半,即好又壞,不過曲崇華總歸是思姨手下的人,有思姨和解雲歌管制,曲崇華性情還是不錯的——除了一張嘴中沒有實話之外。
大理寺卿也不認為憑借稱意坊的手段,曲崇華會光天化日之下殺人,畢竟稱意坊多得是殺人于無形的法子。再不濟,也能找鶴唳樓的殺手,沒必要親自下毒。
況且,大理寺卿已經開始懷疑這件事情與太後有關系了。
太後啊……如果最後查出來真的和太後有關聯,她還得想辦法遮掩。
思齊田默默展開手中紙條,朝大理寺卿和雨吹點頭。方才太後的鴿子送來消息,讓他們想辦法将這件事情壓下去。
不就是承認了此事與太後相關麽!
這麽一來,她還能好好休息嗎?
雨吹同樣想到了這一點,難姐難妹互相對視一眼,仿佛看見了無休無止的工作輪回。
行,既然已經知道這事幕後黑手,大理寺卿也沒時間繼續擱這兒耗,随意說了幾句客套話,立刻拉着雨吹上八皇子府解決後顧之憂。
也幸好死的是個八皇子,要是死的是個多麽無辜的老百姓,大理寺卿刻做不出心安理得抹去證據的事情。
權力傾軋下必有犧牲品,八皇子只是不幸站在風口上而已。
誰叫他是有望登上皇位的所有人中,實力最差勁的那位呢?
八皇子府上的一應物品需要經歷嚴密的檢查,一切由仵作主導,雨吹在一旁監工,以防暴露什麽不利于太後的細節。一旦發現太後相關事物,雨吹負責第一時間進行銷毀。
發覺玉杯的不對勁,仵作剛要仔細查看,卻被雨吹立刻奪走。
“這玉杯看着工藝不錯。”雨吹眼下濃厚的烏青快要将她整張臉包裹。
仵作福至心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哎喲,這玉杯大人您喜歡便拿走罷,不妨事,不妨事。不過一個玉杯而已。”
這玉杯乃是太後賜予,裏頭保不準有什麽玄機,仵作看了出來,但選擇明哲保身。
局勢動蕩,所有人都不可能偏安一隅,只能盡可能在浪潮中保全自己。
整個八皇子府的東西搜羅完,仵作最後得出結論:
“八皇子後院有一口水井,裏邊死了只貍奴,屍體長期泡在井水裏導致産生毒性。八皇子他正是因為這種巧合,才……”
一番話,直接推翻了之前他所說的“呼勒斯”中毒的可能。
不過,在場也沒有人提出異議啊?
一旦和皇家扯上關系,這就不是一樁簡單的案子了,仵作選擇将的話語吞進肚子裏,引導案件結局往意外發展,滿足了所有人的意願。
八皇子之死就這樣草草落下帷幕。
老仵作吃完晚飯,感嘆一句“造孽”,便向着稱意坊過去了。
稱意坊正值熱鬧的時候,門口人滿為患。老仵作耐心排隊,随後被曲崇華曲公子親自請進了稱意坊。
上至四樓,稱意坊老板和寧新詞恭候多時。
寧新詞放下撫琴的雙手,打招呼:“師父。”
“嗯。”老仵作應一聲,熟稔地捏捏她手腕,無不心疼道,“剛吃完藥?少吃點,你看你又瘦了。”
“不會多吃。”寧新詞道,“為了和師傅好好對話,我會注意身體的。”
“哇,一來就黏黏糊糊,師父~我吃醋了喲~”
“少貧嘴。齊田,”老仵作最後同稱意坊老板說話,“你怎麽突然從外地趕回來了?”
思齊田:“這不重要。”
“我們家小越……唉,總之你知道的,小越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說說吧,這些日子裏小越究竟在幹什麽,她為什麽會死。”
在場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老仵作身上。
經過對林越山行跡的詳細探查,他們成功鎖定老仵作——他們的師父,這些日子與林越山交往甚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