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神何苦惹塵埃

天神何苦惹塵埃

秦廣白和沽津案關系不小,這事兒長英早有猜想,加之乘霧如此言說,他就捋得更清。

說到底,在沽津死了那麽多人,算是徐關陽一時昏頭越走越黑,但正如他先前所想,其後另有人在。

沽津案審到最後,最大的得益人是誰?既不是徐關陽,也不是現在的沈有庚,而是審這案子的執明司。

執明司再往上,就是十日清談,就是仙盟。

抄了徐家的這筆銀子最後到了誰的手裏,誰就是得益者,也是背後人。

秦廣白分毫未取還賠進去一個兒子,姑且免說,沽津執明司多為夢裏廣寒弟子,楚尋春作為掌門如此行事太過招搖,漠北樓氏不聞仙盟多年,那麽四大宗師只剩下一個。

上清姜氏。

“這團東西叫句陳,按你們陽間的輩分來說,也算我的胞弟。”乘霧重新回到了那尊被卸得粉碎的玉雕前,啧啧嘆道,“你們不是給了個好聽的名號麽?萬雷神君。”

“中央土……”

長英輕輕撚轉着手中的黑珠,一縷薄煙從那珠中慢慢滲透下來,掩在了地下的那層黑暗中。

這是黑無常留給他的東西。

“對,對對對,以前他們就叫這個,”這回答似乎正中他下懷,乘霧不禁有些激動起來,滿懷期待地看着長英,“你這腦袋倒也不是漿糊嘛!那你知不知道剩下的四個?說說看。”

那條赤練蛇似乎降低了些警惕,但距離自己的命脈實在太近,長英不敢保證他的速度能搶在赤練蛇啃上脖頸之前。

但他也逐漸摸清了些門道。

赤練蛇應該能竊聽自己的脈象,一旦放出殺意,它就會扼緊自己的喉嚨,氣息越亂則纏得越緊,待到即将窒息時又會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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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霧并不想殺他,或說他不能殺。

那顆黑珠已經變小了一圈,它滲出來的陰氣悄無聲息地鋪滿了長英的周遭,伏在底下蠢蠢欲動。

乘霧見長英不說話,笑得更歡:“哈哈哈哈,果然果然,不就是四象?哪有老子出名呀!”

青龍孟章,朱雀陵光,白虎監兵,玄武執明,這就是四象神君,同樣也代表了五行中的東方木、南方火、西方金和北方水。

這點東西,長英還是知道的,不過方才他有意不開口,引乘霧自說自話,正是為了埋下那些陰氣。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條老蛇最大的特點不是口毒,而是愛顯。

長英戳他肺管子:“你确實比他們特別,畢竟被貶的就你一個。”

乘霧果然吃招;“被貶?放屁!”

“他們以為沒了我就能三界太平?到最後活着的是誰?他們算個屁!也就人間這群畜生會拿這些廢物當信仰。”乘霧說着,竟是惱羞成怒,火氣大漲,把玉雕踢得更碎,“憑什麽,憑什麽只有我!”

“因為他們是神,而你是條長蟲。”

長英淡淡地說。

乘霧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說什麽?”

長英張開手,掌中黑珠徑直落下,方要觸及那層薄網時,他猝然收拳,周遭霧團“砰”地一聲,一齊幻化成黑鴉,其中幾只撲頸疾來,赤練蛇見狀立刻要朝脖頸一口咬下,可黑鴉的動作只會更快,在它離長英幾乎僅半寸之距時,兩對利爪鉗住了蛇身,各往一邊,赤練蛇盤扭掙紮了兩下後,身子赫然被扯成了兩半,灑出一道污血濺到了長英臉上。

“我說。”

他長吐一口氣,手覆上了身後橫刀,原本在獵殺青皮蛇的黑鴉們随着這動作驟然停住,接着化成數道氣流,在他刀尖離鞘的那一瞬,齊齊鑽入其中。

“你,活該。”

身周刮出一道勁風,裹挾着強大的殺意沖襲而來,将所有的青皮蛇盡數震成碎塊!

乘霧吃了一嘴的灰土,被掀翻在地,不及他反應時,長英已經擊地而起,三步近身,往乘霧的門面直削而來,他偏身躲過,正要嗤笑長英刀法平平,可下一秒,從那橫刀落下之處竟是吹出一陣刀風,将他整個人震退數步,并赫然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飽食陰氣的橫刀已經把沈有庚那點身體的缺陷填了個幹淨,輔之橫刀的特性,應該有八分把握能暫時封鎖住螣蛇。

乘霧一掌送來,卻見長英借勢在他掌上輕盈一點,他尚未反應過來這動作是何意思,長英的指尖就憑空竄出一只黑鴉,雖身形狹小,卻目的明确,身子鑽風而入,直朝乘霧的左眼而去,他正想拍開,黑鴉已經下口啄出了他的眼珠,小口一張就吞入腹中。

乘霧抹了把左眼眶中流下的血,怒罵一聲:“媽的,我最他媽讨厭鳥!”

長英刀勢也未閑着,就往他右眼而去,要再卸他一只眼,乘霧見狀,徒手接刀,鋒刃瞬間沒入他的手掌之中,臉上卻全無痛色,譏諷道:“你是活人,我是神,你想誅神?”

“錯了,”長英也笑起來,“你連鬼都算不上,你是個沒爹媽,沒朋友,沒兄弟,沒人愛,還長得奇醜無比的蟲子。”

說罷,橫刀暴起一陣悍然靈流,乘霧身上的陰氣被極速地抽離出來,順着刀身鑽入橫刀之中,乘霧驚覺中計,急想松手,可這刀卻仿佛長了手腳一般,與他的血肉死死黏着在一起,不斷抽取着他身上的陰氣。

長英橫刀脫手,退後幾步,故作歉意道:“啊,不好意思,最近把它胃口養得大了。”

“狗東西……畜生!垃圾!老鼠!”乘霧哪裏還有方才的從容不迫,張口閉口全是罵辭,“你就該進畜生道!你這個……”

可說着說着,他就發現自己竟再也張不了口,手足也已卸力,橫刀“哐當”一聲落到地上,乘霧身子一跪,雙目驟然失色,面朝地重重地摔了下去。

“先前打不過你,是近不了你身,”長英蹲下身子,慢條斯理地撿了刀起來,“論打架,你真的還要跟我學學。”

乘霧的陰魂就這麽被鎖在了長英的橫刀中,一時半會兒再難作妖。

他甩了甩刀上的污血,想到秦策還昏迷在此處,便從別人身上扒了件外袍下來,遮住了秦決的屍身。

如此處理罷,他正要去喊秦策,卻猛然嗅到一絲殺意從身後疾馳而來,長英極快地回身看去,一個穿着石青袍子的修士正持劍而來。

是姜峰月!

他這一劍沖要害而來,長英立刻從身側繞過,擡臂圈緊了姜峰月的脖子,逆勢把他按倒在地。

長英的刀橫在姜峰月脖頸前,蹙眉問道:“你也是?”

姜峰月肉身被蛇所食是真,不可能安然無恙,除非他和乘霧一樣,也是偶人。

姜峰月似乎猜到了他想說什麽,連連擺手:“我不是,我不是的。”

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

神魂颠倒陣。

只是這姜峰月用在了所有人身上,所以才創生了他被群蛇啃噬而死的假象。

“我在宮門外中的陣法,是你搞的鬼。”

“小道長,實在不好意思,”姜峰月赧然一笑,“千錯萬錯,都是姜某的錯。”

長英挑了挑眉:“你跟那條蟲子,是什麽關系?”

“我為他所挾,實在逼不得已,多虧小道長出手。”

“原來如此,”長英笑着按下了姜峰月又要往自己腹上刺來的劍,“那姜協律的劍就先放下吧。”

“小道長的刀還架在我脖子上呢。”姜峰月還是那副腼腆的表情,可是手上力道卻分毫不減,一邊抵着長英的刀,一邊還要捅他腹部。

兩個人僵持着,愣是誰也不肯撒手。

“姜協律,這出戲你演了哪一角?”

長英這才發現他的力道竟是比自己要大上幾分,眼下他實力大增,完全可以借助陰氣砍了他,可姜峰月畢竟是活人,許多未解之事,還需要留他一張嘴。

姜峰月答得似是而非:“姜某不愛看戲,也不愛唱戲。”

長英決心了結,松了力氣往後一躍,姜峰月幾乎是片刻未停歇,跳起身就是攻來,長英退去半步橫刀作擋,可沒等他的劍刺來,面前轟然落下一個身影,用肉身生生攔住了來劍,姜峰月毫不收力,這一劍直接貫穿了出來,劍鋒差點就要刺到長英。

二人幾乎是同時愣住了。

誰?白白跑來送死?!

這穿腹之痛看得長英眉間直蹙,可那人卻像是不覺疼一般,推開了姜峰月,從腹中利落地拔出劍來扔到了一旁。

這又是哪路大仙?

那人悠悠轉過身來,長英看到他容貌的那一刻,幾乎是呆滞原地,腦中驚雷乍起。

這哪是什麽神兵天降?無論是相貌,身長還是衣着,都和他的前身長得別無二致!除了一對眸子像是沒有魂靈一般,古井無波。

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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