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神何苦惹塵埃

天神何苦惹塵埃

不知原地呆愣了多久,那個和自己前身長得如出一轍的“長英”才喃喃作語。

“你是遲遲。”

這一聲讓長英如遭雷擊,毛骨悚然,一時間語無倫次。

“不不不,你才是遲遲吧,不對,我是遲遲,但我現在叫沈有庚,也叫沈長英,也叫長英……”

胡言亂語了一通,“長英”像是聽不懂長英說的話,朝他眨了眨眼睛。

長英這才收拾了下失态的表情,輕咳一聲,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不,我沒有要救你。”他認真地搖了搖頭,“我只是,正好掉在這兒了。”

“長英”往上指了指,中極宮頂上不知何時開了個圓洞出來。

這人是……腦子不太好?

長英剛這麽一想,瞬間“呸”了三聲。

這不是罵到自己頭上來了嗎!

“長英”沒再繼續說話,他身上被姜峰月的劍捅穿的那個口子已經逐漸愈合了起來,相比上一世的長英,這自愈的速度快上了數倍。

他們無言對視了許久,姜峰月才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二位認識?”

長英像是現在才記起了姜峰月,這也怪不得他心大,這人實在太不起眼,總是叫人忘記他的存在。

“跟你沒關系。”他拿刀尖指着姜峰月,側目冷聲道,“你從實招來,今日我不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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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的我都說了,”姜峰月苦笑道,“姜某所為都是迫不得已。”

長英看了眼自己的前身,問道:“他,是你搞的?”

姜峰月攤了攤手:“自然不是我。”

張口閉口沒一句真話。

長英懶得和這人掰扯,轉了轉刀,退去了幾步。

親眼見到自己的前身,他多少有些亂了分寸,但如今細細一思量,倒是不難理解。

秦決的身體裏被放入了乘霧的靈魂,長英和他一樣,前身也有着兩個魂靈。

在蒼州,師父把長英從舊身裏剝離了出來,他原本的身體便只剩下眼前這個“長英”的靈魂,肉身既未腐爛,人當然好好活着。他唯一疑惑的一點在于,為何乘霧僅需短短一兩年就能把秦決的魂靈吞噬殆盡,而自己卻十五年來安然無恙?

是這個“長英”并無搶占他身體的意願嗎?

不論如何,來者是敵非友,不可輕信。

“長英”的目光片刻不離地追着長英,盯得他頭皮發麻,正欲開口,就聽他說道:“楚尋春讓我來的。”

聽到這個名字,姜峰月和長英的臉色都是一變。

“楚尋春上輩子怕不是只蒼蠅,”長英暗啧一聲,“他的眼睛被我廢了,怎麽還能蒙頭亂飛?”

這話就是明知故問了,秦決也好,“長英”也罷,都和楚尋春一樣是偶人,身體裏還住着個忒難纏的魂靈。

姜峰月似乎不想再打了,收劍入鞘,還是那副老實的模樣,赧然地朝兩人笑了笑,說道:“今日秦公子鬧得有些大了,宗師還給埋在下邊呢,姜某先不陪着沈二公子了。”

說罷,長英才發現這人已經不知何時挪到了那下陷的黑洞邊上,甚至懷裏已經把秦策給扛上了,姜峰月朝二人略行了個禮,往後一仰,整個人就沒入了底下的黑暗中,長英本想阻攔,但距離實在差了些,只好疾步邁過去,正欲縱身躍下,可人還在半空,忽覺脖頸一緊,整個人就被“長英”提溜了回來。

長英被丢了下來,有些惱火,問道:“你幹什麽?”

他如實答道:“楚尋春要我帶你回去。”

“關我什麽事?”長英神情複雜地看着自己的前身,“他是我爹還是我爺,我要聽他的?”

“他是你爹。”

長英哈哈一笑,權當放屁,轉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執明。”

玄武執明,果然也是四象神君之一。

長英又問:“那你是不是有些個兄弟姐妹,叫什麽朱雀白虎之類的?”

執明也是照舊坦誠:“不是兄弟姐妹。”

“好,”長英笑着點了點頭,“現在你就去尋他們。”

執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竟是一句未問,轉身就走,長英也是見怪不怪,回身過去,一躍而起,往那深淵裏跳。

他跳得不高,卻見那不着底的黑暗中隐隐爬上來些什麽東西,他尚未落地,也沒有支撐點,只好淩空翻了個身子,眯起眼睛,想瞧清那東西是什麽。

長英下墜的速度很快,那東西沒多久就顯了形來,竟是一直巨大的石龜!可它卻長着一顆蛇頭,大口張起,長英心下一驚,正欲将刀插入旁壁,可那龜蛇竟是舌頭一卷,連人帶刀吞入了腹中,大口猝然閉合!

石龜慢吞吞地爬了上來,它的個頭奇大,撐滿了整座中極宮,每邁一步都要震得地面晃動,它跟在了執明身後,硬生生把中極宮的宮門給撞開了,整座宮殿随着一面牆垣的散落轟然倒塌,揚起了一丈高的塵土。

長英把刀卡在了龜蛇的喉腔口,這才沒順着喉管滑下去,只是這位置太刁鑽,他竟是上下不得,只能尴尬地懸空在此。

他竭盡全力地嘶吼了一句:“這是哪來的老龜!”

執明思索了一翻,認真答道:“是從東海來的,本不是活物,我給了它些靈氣,它就跟着我了。”

“放我出去!”

這回執明沒有聽話,兀自往前走着,長英聽不見外邊的動靜,裏邊又是漆黑一片,目不視物,只覺得這石龜颠來倒去,晃得他直泛惡心,晃了沒多久,忽然是一陣強烈的下墜感,石龜似乎往下鑽入了什麽地方。

是海嗎?

離神護最近的一片海應當是沽津碼頭那處,他與貪心鬼頭回見面的地方。

外邊細碎的尖叫聲愈發密集,長英一想到執明頂着自己的皮相,帶着這麽大一頭石龜四處亂走,頓時覺得頭暈目眩。

長英吃力地高聲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去找楚尋春。”

又是這個回答。

楚尋春身在何處他并不知曉,況且他心下最擔憂的還是秦策等人,姜峰月實力不差,但若要對上于廉依然是很吃力的,加之一位宗師在場,應當還能抵禦幾分。

可他卻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帶走了秦策。

秦策身上有什麽東西,是姜峰月必須要得到的?

沽津案背後最大的推手應當就是姜氏,但他姜峰月一個會談協律,既非宗師,亦無官職,如何能翻手雲覆手雨,甚至把秦家的宗師拿捏在了手裏?

長英忽然想到了中極宮被乘霧踢碎的那座玉雕。

萬雷句陳。

長英心下頓時一驚,忽然之間,所有混亂的線索被牽連到了一起。

“執明,你現在立刻帶我回去!”

他知道姜峰月要做什麽了。

恐怕上輩子在他還不知曉姜峰月這號人物時,人就已經盯上自己了,從長英降生起,姜峰月就把執明引入了自己的前身裏,雖然不知為何,長英的魂靈并未被吞噬,得以逃出生天,但姜峰月的目的依然達成了,在他的舊身裏,如今只有執明一個魂靈。

而按照此法,他同樣可以把這句陳的魂靈引入秦策的身體裏,再造一個偶人。

借用活人的軀體,他已經足足複生了四位神君,倘若全部為他所用,又如何不能呼風喚雨?他若是有帝王之心,要不了多久,四大宗門都要俯首稱臣。

長英用了些力道把自己撐高了些,随後拍了張昭形符出來,它燃起綠火,照亮了漆黑的石龜肚,長英這才勉強看清了些自己的周遭,距離石龜的齒口尚有不短的距離。

“沈二!”

不知怎地,耳邊竟像是聽到了秦策的聲音。

長英深吸了一口氣。

不,眼下不是思緒紛亂的時候,即便再是擔心秦策,也不該産生如此幻聽。

“沈二!”

長英猛地一睜眼,往下一看,離他不遠處,秦策整個人都趴在石龜的喉壁上,正賣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你他媽為什麽在這裏!”

“我不知道啊,”秦策果然是一臉的茫然,四下環顧了一番,問道,“你又為什麽在這兒?”

長英臉上的震驚之色分毫未減:“你徒手爬上來的?”

秦策點了點頭,又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這地方惡心死了,摸了一手的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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